004 能燃，但是沒必要

母羚羊噎了一下，扭頭看了眼灰狐：「從嫌疑人拿走文件、到發現異常登錄行為、到調查發生什麼事，不到三個小時內，我們也是剛剛調查清楚整件事情、確認嫌疑人離開。」

母羚羊異常厭惡哈哥對她專業性的懷疑態度。不過是一條敗犬而已，居然能迷惑灰狐會長，親自打電話叫他來處理……

母羚羊礙於灰狐的面子，不敢表露出任何輕視厭惡的表情，於是只能補充道：「不僅如此，我們還查到了嫌疑人的聯繫方式。」

哈哥看她一眼，又看灰狐一眼，自嘲般笑了一下：「灰狐大人，如果我們之間的對話不再坦誠一些，我恐怕幫不上任何忙。

母羚羊怒道：「哈士奇！你應該明白自己的定位！我們請你來是看得起你，你這是什麼態度？！」

哈哥看都不看她，死死盯著灰狐。

灰狐也不是善茬，不可能哈哥隨口一訛他就承認，皺眉反問道：「小哈，你什麼意思？不想做的話可以直接回去。」

他口氣不善，聽起來十分不愉快。

哈哥淡然笑道：「檢查異常登錄？灰狐大人您這是欺負我不懂電腦嗎？小偷準備得如此充分，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如果用內部有許可權的賬號去登錄內部系統，你們能查出來異常登錄？」

母羚羊又看了一眼灰狐，灰狐欣賞地對哈哥笑了一下，隨後對母羚羊點點頭。

母羚羊又舔了下嘴唇：「事實上……」

「小偷主動聯繫你們了對吧？查嫌疑獸的聯繫方式有多難我很清楚。連嫌疑獸的位置都不知道，何況聯繫方式？」哈哥擺出一副存心賣弄的姿態，滿臉笑容地看著灰狐。

灰狐哈哈笑了幾聲：「不錯，不錯，真不錯。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哈哥也笑了出來，甚至還對母羚羊眨了下左眼。

母羚羊雖然依舊不喜歡他，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很聰明。

既然被他抓住破綻、知道他在刻意賣弄，母羚羊對他之前的態度也不會過度在意，於是在灰狐的注視下回應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不得不說，這隻母羚羊還是很漂亮的，當個歌星綽綽有餘。

哈哥挑眉問她：「查過沒有？小偷會不會順手裝個偷聽設備之類的？」

母羚羊點頭：「我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排查偷聽設備。他們很專業，沒有任何額外的動作。」

哈哥點點頭，灰狐臉上閃過一絲陰厲，沉聲問道：「所以，這次盜竊是不是你之前說過的『假一賠五』？」

「當然不是。他們是小偷，不是老千。哦，原來您懷疑是我主導的這一切。」哈哥自嘲一笑：「也對，我畢竟是從城市來的。」

「那是什麼？」灰狐似乎沒有聽到他後面的話。畢竟是年輕犬，被委屈后抱怨一下也是正常的。他如果不抱怨，反而顯得城府太深。

哈哥表演點到為止，低頭思考片刻，扭頭問母羚羊道：「他們要多少錢？你還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文件的大概內容，以及泄露出去會造成哪些影響？」

「一億環海幣。文件的大概內容……是關於一項商業上的新規劃。」

「涉外嗎？」

「主要是森林內部，不過肯定對進出口有影響。」

「呵，至少我們該慶幸的是，他要的只是錢，而且率先與我們交易。上面一項新決策，下面可能就死一整個行業。如果被某動物提前利用、搶佔市場，無數動物將因此而受到無法估計的損失。這種涉及森林高層的機密文件，真的應該慶幸小偷的首要目的只是訛詐森林高層而不是出賣森林。」哈哥神秘地笑了一下：「各位此刻是不是這麼想的？」

母羚羊點點頭，看到他的笑容后，感覺有些心虛，於是出口反問道：「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哈哥壓低聲音吼道：「你們是不是忘了一個典故？」

灰狐見他生氣，皺眉沉聲道：「什麼典故？」

哈哥平復一下心情，淡淡開口解釋道：「古代有一位一犬之下萬犬之上的犬相，他躲過了無數次暗算、扳倒無數敵對的動物，卻因為一次微服私訪，被民間騙術騙得連褲衩都丟了。甚至還有被騙到礦場挖礦的……是因為犬相沒有智慧嗎？不是，他只是不了解民間的騙術罷了。有心算無心，永遠是有心的贏。」

「你的意思是……」

灰狐表現出了相當的耐性和沉穩。畢竟這是一個互相信任的過程，如果他毛毛躁躁、動不動就跳起來罵娘、無時無刻不表現自己的地位、像某個領導一樣有理無理肆意打壓手下……哈哥也不會繼續幫他。

「這是試金石。」

「試金石？」

「沒錯。試金石是騙術中常見的存在，主要的作用一是防止森林執法獸把自己揪出來，所以做一個假幕遮在自己前面，一旦森林執法獸打草驚蛇，真正的老千就會立刻溜走。而試金石的另一個重要作用，就是現在……」

母羚羊驚醒道：「你的意思是，小偷並不是真的想把文件賣回給我們，而是想用一億環海幣試出這份文件的真實價值？！」

她顯然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一旦小偷確認文件的價值，轉手把它賣給商家，或者賣給其它森林……沒想到一句似乎無關緊要的問話，才是真正的殺招所在，險些讓他們承受無法承受的後果……

事實上，在小偷聯繫他們時，他們就隱隱感覺到哪裡有些不太對勁，但是無法很好地將這種不對勁梳理出來。此刻恍然大悟后，再結合之前陰影籠罩的難受感覺——她的後腦勺隱隱有些發麻……

這是一種動物對未知且危險存在的警惕和敬畏。是一種天然的反應。

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各位在一間漆黑的屋子裡住了一夜，第二天天亮猛地發現自己身邊全是毒蛇，且每一條毒蛇都在死死盯著你隨時準備撲上來……那將是一種怎樣的后怕和恐懼？

事實上，如果給幕僚時間，試金石的道理很容易就可以推理出來，否則乾脆全部離職不要幹了。但既然有哈哥在現場，怎麼可能給他們時間深入思考？

所謂燈下黑、所謂思維盲區，也就是這樣的簡單存在而已。

畢竟哈哥的目的就是引導他們思考、帶領他們跟著自己的思路走，最後再「啪」地把結論甩在他們臉上——這樣哈哥才可以儘可能凸顯自己的作用、用一種爆炸式戲劇化的表演來奠定自己的地位。

正是哈哥一點一點撥開迷霧，最後將後果一股腦砸在他們臉上，才能讓他們產生這種極度后怕和炸毛般的反應。

而且這種後果還是他們自己跟著哈哥的思路分析出來的——這更讓他們的內心對此堅信不疑。

而這種心理上的制高點，才能讓動物產生強烈的依賴。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解決問題。

哈哥點點頭：「沒錯。小偷不是經濟學家，他可能知道哪些文件很珍貴，但對文件的真實價值或許並不清楚。」

灰狐正襟危坐，肅然點頭：「那現在該怎麼做？」

哈哥嚴肅問道：「你們回復了沒有？」

母羚羊搖搖頭：「沒有。灰狐大人說先等你過來。」

哈哥微微一愣，真誠地對灰狐作了半揖。灰狐點點頭沒當回事，示意他趕緊說。

「東西已經到手，看現在情況，他們會不會用『假一賠五』的手段誰也說不準——畢竟文件不是古董，我們不知道他複製了多少份、會不會一份不留地交還給我們、甚至『真一賣五』也不是沒有可能。現在的當務之急，只有儘可能降低損失……我有一個方案，大家可以參考一下。」

母羚羊沒有任何思考，直接開口道：「什麼方案？」

「以騙制盜。」

「以騙制盜？」

「灰狐大人，還記得老千和小偷的關係嗎？」

「克。」

哈哥自通道：「沒錯。既然文件已經無法追回，那我們就多製造幾份假文件，將一些關鍵的數據進行修改，然後通過同樣的方式散播出去。商家出於謹慎，會冒險嗎？」

母羚羊眼睛一亮，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只不過，這種方案只能將損失降到最低。恐怕最終的贏家，還是那位指使小偷進行盜竊的幕後黑手。」哈哥欽佩道：「這個局無解。魚目混珠只能使不知情的動物膽怯，但卻無法使幕後黑手膽怯。為了降低損失，我們不得不這樣做。但一旦我們這樣做了，就說明我們真的丟了文件。這依舊是試金石，幕後黑手會通過我們的應對方式，再次確認小偷手裡的東西正是他想要的。」

母羚羊無奈道：「但如果我們不這樣做，就不止他一家會贏，我們也會輸得更慘。」

灰狐十分果斷，立即打電話將所有在場的幕僚都叫了過來開始安排：「把那幫學生揪到屋子裡，抓緊寫幾版出來，不寫完別出門，寫完獎金翻五倍。數據相差不要太大，否則就太假了。但一定要有幾份文件是完全相反的數據。」

幾乎眨眼間，哈哥便成了局外犬。

就在這時，哈哥遲疑的聲音傳了出來：「其實，我還有個猜測。」

辦公室詭異地安靜下來，灰狐點頭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