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舊疾複發
這種情況對於寧負而言不是第一次了,高中的時候有次和同學玩鬧,他被人勒住脖子,忽然喘不過氣,暈了過去。然後他看到了一個黑色的漩渦,自己好像在朝著那個黑色漩渦跌落,他無法估計跌落的速度,周圍的一切不知是在靠近還是在生成,好像穿過了一層薄膜,接著便是無盡的流光,無限的聲音。
時間和空間在這個幻境中被扭曲,所以他覺得一切很不真實,但是恐懼感卻無比強烈。寧負知道,這或許就是死後的世界。
從昏迷中醒來后,周圍的同學才剛剛圍過來,而寧負卻感覺自己至少昏迷了三個小時。他覺得自己異常口渴,搖搖晃晃就去找水了。
他以為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可是後來,他發現自己兩三個月便會出現一次這種情況,但他可以保持意識,而不是昏迷狀態,只是感官被篡奪,像是被放在一個備受折磨的囚犯身上,為了逼問情報,敵人給他使用了大量的致幻劑,配合刺眼的燈光和噪音,讓他無法休息。
寧負的大伯是國內頂尖的腦科醫生,爸爸媽媽帶他去做過檢查,X光片,CT,核磁共振等各種檢查都做了,可是一無所獲。
大伯說:「目前來看你的大腦很健康,現有的醫療水平可能確實沒辦法查出原因。這已經是國內最精確最全面的檢查手段了,先靜觀其變吧。」
父母也都一籌莫展,他們本來以為會是癲癇這種比較麻煩的疾病,最壞的猜測就是腦瘤,可是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得了一種連檢查都沒辦法檢查的疾病。
大伯安排寧負先住院,正值暑假,剛好有大把的時間,可是一直到暑假結束后,寧負都再沒有發作,就好像那個疾病知道有人在監視他一樣,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可是最近這個病發作地更加頻繁,從之前的兩三個月一次,變成了現在一個月兩三次。他不想讓父母擔心,出門在外只能報喜不報憂。所幸很快就要學期末了,回家之後可以和父母談談,聯繫大伯再診斷一次。
終於所有的流光都熄滅了,所有的聲音也都消退至無限遠的地方,世界又重新恢復到了清朗乾淨的樣子。
寧負抓過手機,看到桃酥說:「我這邊在打雷,能陪我說說話再睡嘛?」
寧負說:「好的呀,等我喝口水的。」和之前一樣,發作過後他都非常渴。
撥通了微信電話,女孩說自己畢業了一段時間,但沒有去找工作,家裡希望她出國,可她剛剛分手,沒什麼心情,便借口準備雅思搬出來獨居。每天也就打打遊戲逗逗貓。
她說自己很怕打雷,每次下雨都要找人說話,現在閨蜜沒有醒,只能先打擾寧負了。
寧負說:「沒關係,你就當點了個哄睡,今晚帶我上分就好。」
不一會兒,耳機里便只剩細微的鼾聲,寧負在怡人的晨光下也很快入睡了。
下午兩點,寧負醒來時微信電話還連著,她說:「你醒啦?好巧,我也剛醒,地址給我,我給你定份外賣。」
寧負受寵若驚,拒絕了。她說:「你下午還有課么?」
寧負看了眼課表,英語課已經上了一半,便說:「算了,打遊戲吧。」
她說:「先吃點東西,不然對胃不好。」
寧負說好的,洗漱后便去食堂吃飯。其實逃掉這節英語課他還是有些心慌,期末考試越來越近,他最終還是得面對現實。他知道,自己沉溺遊戲所試圖躲開的,其實如影隨形,如蛆附骨,依舊陰魂不散。
不過,在遊戲中,至少他的努力是有方向、有支點的,他每天練槍,就會越來越准,處理的局面越多越複雜,就會越來越得心應手,他可以藉此戰勝更多的敵人,贏下更多的對局,爬上更高的段位。
而生活,是複雜的,哪怕考上心儀的院校,也未必就能擁有期望的人生。有時候為一件事付出了很多,最後卻只做了一場空夢,只能拿經歷來聊以慰藉。
就像在一眼望不到頭的汪洋大海中,有人告訴你,往前游就是陸地,那裡有金子,有女人,有尊嚴。也許確實存在那樣一片陸地,但卻未必是自己能抵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