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心上雷動
宅子的主人看見家裡護院的兩個道士癱倒在地,跟兩個兒子拔腿便跑。
甄有錢也懶得管,區區凡人而已,吞了都浪費口水,對他來說,最大的機緣在藏書樓頂。
那蟒蛇蛻皮已經到了收尾階段,看得甄有錢莫名地想喝酒,好在剛剛來的路上順了路邊酒肆裡面一葫蘆裝好的酒,他取出葫蘆,蹲在地上,一邊喝酒,一邊笑眯眯仰著頭看向樓頂那不斷吐著信子的蛇頭。
好大一顆下酒菜吶。
樓頂那條巨蟒已經感受到了剛剛那股子讓其靈魂顫慄的威壓,蟒對蛟龍本身,天然的敬畏。
可小東西已經到了蟒蛻蛇身的關鍵時候,即便是知道那個同類是來奪取自己的一顆內丹,可它又怎會甘心這樣死去?
放下身軀劇烈扭動,想要掙脫那最後一截蛇蛻。
甄有錢忽然起身,哼了一聲,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向前踏步,開始登樓。
他就這樣踏著憑空踏步,身形一點點拔高,每踏一步就有一個木製台階閃現,輕輕盪起漣漪。
那條軀涌動不停的巨蟒終於掙脫了最後一點蛇蛻,整個身子快速的向上攀爬,高高直立的身軀頭顱對著甄有錢發出一聲巨大的嘶吼,天空中終於開始炸雷。
甄有錢掏掏耳朵,朝著那隻神智漸開的巨蟒可憐道:「雷?」
他伸手一隻手,世間春雷齊齊受到牽引,雷電至天空垂落,聚在少年的手中,無形的天雷有了實體,成為了一團握在掌心的璀璨雷電,一雙黃金眸看向那隻瑟瑟發抖的九十丈巨蟒,神色威嚴,道:「世間真龍不出,我代真龍布雷施雨,你想引雷強行讓我受罰?有件事忘了告訴你,這裡可是我的領地…」
巨蟒停止涌動。
「念其同族,主動剝離內丹,可不死。」
已通人性的巨蟒慢慢垂下頭顱,做出臣服的姿態,一張血盆大口張開,身軀鼓動,有圓滾滾的光亮透體可見,正沿著長長的身軀快速向蛇頭方向挪動。
甄有錢負手而立,青衫飄搖,頗有神人之姿。
一半龍珠,一半內丹下酒,當真好得很,他仰頭喝酒,葫蘆口剛觸及嘴邊,那頭原本臣服的巨蟒猛地抬起頭顱一口向著少年吞去。
「哼!」
巨蟒茫然,它只覺得自己的身軀慢慢變小,整個身體開始衰敗融化。
一條三百丈的蛟龍憑空出現,一口將它吞入腹中。
甄有錢這才猛飲了一口酒,身體輕輕顫抖,很快平息下來,他張開嘴,一股子小火苗很快飄散。
搖頭晃腦的甄有錢半空中躺平身子,雙手自然垂落,像是喝醉了一樣直直墜落到地面,最後一陣悶雷響起,天空黑雲涌動,終於開始下起雨來。
丁前溪看著高台上的歌舞,有些無聊,也有些困意,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還要有冬眠,要是歌舞精彩一些,肯定能打消不少這種困意,可這一群妖精,也就身姿動人,舞跳得,真不怎麼樣…
少年站起身走出門外,春雨細如絲,想當年每天春天春狩時,宮內那一夜的魚龍舞,曼妙極了。
在心裡大約掐算了時間以後,丁前溪決定不在耽誤了,那個逢水相逢喜歡認爹的傢伙,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兜兜轉轉將他拖延在這座小鎮上,還不知道安得什麼心思,走了,不管他了。
撐一把油紙傘踏出暗香閣后,出了小鎮的少年默默前行,一個人沒了耽擱的必要,他開始趕路,剛走出去沒多遠,就聽到身後傳來急急忙忙的呼喊聲:「兄弟,兄弟,你怎麼先走了,等等我啊。」
丁前溪回頭,有些無奈,「又要幹什麼?」
「兄弟這是要闖江湖啊?帶帶我唄。」
少年乾脆拒絕道:「不行。」隨後扭頭便走,穿著青衫的甄有錢跟在身後,也沒打著傘,就任由細雨打濕他的頭髮,眉毛,落在臉上,身上。
丁前溪只顧前行,沒理他。
甄有錢很快跟上前面那個身影,從腰間掏出個酒葫蘆,示意邊上那個埋頭走路的少年,「走江湖不得美人好酒吶?兄弟,美人你不喜,好酒總喝得吧?我跟你說,小別院那群妖精,是群蝴蝶精,個個腰身纖細,身段玲瓏,伺候人的功夫那是這個…」
甄有錢伸出手,比了個大拇指。
蛟龍之屬,生性貪婪,喜好金銀珠寶,好酒美人,這條小蛟雖然還沒嘗過女人的味道,還不耽誤他跟兄弟吹牛啊!
他看著身邊那個撐著傘,渾身卻在發光的身體,好像看到了什麼絕世美味般,喝了口酒的小蛟龍,下意識得舔舔嘴,要不吞了他算了?到時候偷偷跑路,讓老爺找不著他,隨後走江倒海,悄摸著化龍…
心念起,雙眼通紅的小蛟龍再也壓制不住心湖上的躁動,就一口,只差一口…
撐著傘的少年背後,一條大如巨牛的頭顱緩緩整眼,眼中掙扎不已,狠厲十足,兩條蛇須不住搖擺,三百丈蛟龍身,瘋狂扭動,它猛然張口。
丁前溪握住油紙傘,只覺得一陣巨風襲來,正想回頭,身邊喝了一口酒剛剛放下酒葫蘆的甄有錢,面色蒼白,他緊緊握著酒葫蘆,彎下身子捂住肚子,顫抖道:「兄…弟,你…到前面等我,吃壞…了肚子,我…要找個地方屙屎…」
本想回頭的丁前溪大步離開了,讓他看一個男人脫褲子,總感覺怪怪的。
壓抑不住身體的小蛟龍,躺在地上不住的翻滾,死死得壓住戾氣,咬著牙道:「先生…錯了,我知錯了…」
天上三百丈蛟龍,瞬間縮小一半,一縮再縮,直到百丈才停止,身形再跌下去,這條小蛟連人形都快維持不住了。
終於停止掙扎的百丈蛟龍,緩緩消散,一身鮮紅甄有錢平躺在草地上,春雨淡化那抹鮮紅,很快草地上的野花瘋狂生長,抽芽,出枝,含苞,一朵兩朵,百十朵,齊齊綻放,雨水蘊開的鮮紅流到哪裡,花便開到哪裡,濃郁的生機幾乎化為實質,流淌著得鮮紅終於完全淡化成雨水。
躺在地上久久不願起身的甄有錢,摘下一朵還沒到時候便綻開的花,塞在嘴裡咀嚼,還是深潭裡好,小白魚吃著,那群魚傻得很,只要張開嘴等著就好,哪像現在龍生無趣,先生還只會欺負龍。
它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