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喜歡的姑娘要牽手
丁前溪關上了門,小道士張陵這才示意丁前溪坐過來,他小聲道:「丁前溪,前不久跟你說的我進山其實是通過這場極為陰冷的大雨推測出有人在山中聚陰水,現在看來這出山頭只有這一處宅子有古怪,你注意著門外動靜,我寫幾張符罷。」
兩個讀書人喝大了,連帶著書箱酒杯都未曾帶走,小道士將酒杯放回書箱里,喝上蓋板暫且充當桌面,條件簡陋也顧不得沐浴更衣了,小道士只好在書箱的縫隙里插上一隻檀香點燃,然後掏出一張黃符紙取出符筆,輕哈一口氣開始畫符。
丁前溪從未見過這等高深莫測的道家畫符手段,在見識過避水符的神異之後,守在門邊的他不由得分心看上一眼。
主要是他懷裡還有幾張目盲道人剩下的符紙,因此他好奇問道:「張小真人,你畫的這張材質的靈符,它值錢嗎?」
小道士沒有抬頭,也沒有回答,畫符一事必須一氣呵成,容不得半點三心二意,他的心神都沉浸在溝通符紙神韻中去了,一筆勾畫出一張符紙之後,小心的收好,這才後知後覺般回答丁前的問話:「其實畫符的寫法都是一致的,就算是最低劣的符紙也能承載神韻,只不過威力實在是一般,這樣一張符紙一兩銀子即可。其實以前都是用桃木刻符的,道家祖宗不一樣降妖除魔?說到底還是看個人術法高低而已。」
丁前溪點頭,然後從懷裡掏出幾張疊在一起的金色符篆,它們剛一出現小道士眼睛就放光起來,一個閃身來到少年身前,將後者捏著符篆的手塞回胸口,神色頗為激動道:「兄弟,這他娘的金色的符篆唉,我師傅一年也畫不了幾張,趕快收好,這種符紙不論施法之人功力大小,它自韻神異,隨持符之人心念而行,是真正道家高人開過光的寶貝,就是有一點…特別貴。」
丁前溪又問道:「又多貴?」
「千金不換…」
換字剛出口,小道士捏著一張符紙驀然轉身,腳踏天罡正步,念念有詞,一張符立時被貼在那盛著酒杯的書箱上,鎮妖符金光琉璃,小木箱里砰砰作響,可見那酒杯的三足刺破木箱,可剛剛探出身子的青銅器上黑煙四起,一陣如烤兔肥油滴在火堆上上的「滋滋」聲。
小木箱顫抖不停,道士以符筆重重點在符紙上,一陣更為猛烈的金光過後,符紙成灰,木箱安靜下來。
原來那午姓讀書人也給小道士斟滿了一杯酒,張陵那會兒沒喝,那隻爵就隨意擱置在邊上,等那兩位書生痛飲的時候,盤坐在地上的小道士暗暗心驚,餘光瞥到那酒杯原本八分滿的酒只餘一半了,屋內沒有風,那杯麵卻有絲絲漣漪。
察覺到不對勁的道士連二人回房也未起身相送,實在是那杯酒已然一滴不剩了。
先前假裝收起酒杯到箱子里然後點燃一根香插在木箱上實際上就是在判斷酒杯里的那東西是酒蟲還是小妖,前者是討喜親人的小玩意,好些書生用來千杯不醉的小秘密,後者…
檀香青煙剛點上便歪歪斜斜滅了,后寫一張困地符將那「東西」困在木箱里,然後借著攀談時機突然出手,不過木箱徹底安靜以後那隻檀香又緩緩燃起,看樣子那點妖氣已經被鎮妖符磨滅了。
雷聲大雨點小,虛驚一場?
希望只是一隻頑劣小妖嘴饞之餘偷偷附身在那酒爵上,不過山水之中哪裡事事都湊巧,說不定只是馬前卒探路而已,行走江湖最不該的就是放鬆緊惕,不然就等於將一條小命任由他人算計。
小道士接連寫了好幾張符紙,塞入袖中,這種符紙必須有對應的口訣指法以及腳下天罡才可發揮作用,所以他沒有多寫些交給丁前溪。
兩人聚在炭火邊上,寂靜的深夜裡誰也沒說話,希望天亮前,無事發生,一切順遂。
…
…
一道閃電劃破黑夜,風雨聲不停的夜裡註定要發生很多不尋常的事情。
距離山腳大宅院不遠的半山腰上,有個撐著黃紙傘的中年人,眉間陰沉如水,他攤開手,掌心一隻青蛙的虛影突然化做縷縷青煙散去,中年人臉色更加難看,握掌為拳,負在身後,冷哼一聲,隨後不屑道:「一對苦命鴛鴦,男的還試圖逆天改命?徒勞而已。」
中年人身邊站著一位身著破爛官服的猥瑣男人,身材矮小,兩手攏在袖子里弓著腰,瓢潑大雨水不沾身,打在男人身上的雨水直接穿透迸濺在地上,好似那男人不存於世間一樣。
眼看著中年人吃了個悶虧,心情不悅的矮小矮小漢子不耐煩道:「早就跟你說別弄那麼多無用的試探,等下給人發現了蛛絲馬跡,壞了事情,你要如何補償我?」
撐著傘的中年人暗暗捏緊了拳頭,沒有多爭辯些什麼,兩人合作各取所需,在這個節骨眼上爭吵,對他沒有半點好處,「咱們那事眼看著就要成功,怎麼突然闖進來這麼多局外人,特別是那刀客,一身神意不可小覷。」
矮小漢子陰沉沉笑道:「類似於這種人,無非就是仗著藝高人膽大,總喜歡自稱豪俠壯士,自認為學了點本事,就真能四處管閑事啦?這是第二筆添頭,刀客任你收拾,製作那人皮人偶也好,還是抽油點燈也罷,我都不會眼饞半分,但是那少年身上的金色符篆歸我,這個沒得商量。」
中年人笑容不變,眼底藏著一絲玩味道:「事成之後,除卻那已經刮分的刀客,少年,還有事先商量好的分成,其餘的咱們五五分帳。」
矮小漢子聽到這話,弓著腰的身子慢慢直起,眼神火熱,不過他還是重複問了一句:「宅子里的男人當真跟龍虎山再無半點關係?」
中年人古板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小意,「放心吧,那消息準確無誤,你這位土地老兒,膽子未免也太小了些,好歹是個正統的土地神,論膽氣還不如我一個山間野道。」
矮小漢子咧開嘴罵道:「要怪就怪那好死不死的男人,放著龍虎山的正統道法不修,偏偏弄些什麼歪門邪道,瞧那宅子,呵,玄鐵大門,漆紅大喜字其實也是一門符篆,整個大宅亭台樓閣上雕刻著古怪陣法,放在別處也成不了氣候,可那山腳偏偏是山陰之眼,就是一座普通宅子蓋在那處,也極易滋養冤魂,這宅子出現后,養陰如泉,人家陰陽失衡,罪過都由我一方土地承擔,也不是本神不想保一方平安,實在是那傢伙大放厥詞,說什麼我再登門他連我都煉了,搞得現如今誰還把我這個土地放在眼裡?有事都給城隍上香去了,我這香火金身,破敗不堪…」
中年人默默聽著,其實心中頗為不屑,你一座沒有經過朝廷封賜的土地廟,頂多算上個淫-祠而已,就跟我半路撿了本道書瞎琢磨出幾手道法,連個道士都算不上,前些年為了香火,小小土地廟頗為靈驗,雞毛蒜皮的小事只要燒香叩拜,便悄摸著給辦了,可後來坐穩了位置以後,凡人燒香叩拜便沒那麼靈了,小土地成了山水正神后,貪圖神位帶來的種種好處,再也懶得理那些費力不討好的糟心事,什麼誰家的牛丟了,羊少了,生不了兒子那是土地該管的事嗎?
中年人跟矮小漢子一對眼,很快分開視線,誰也不揭誰的老底,矮小漢子突然疑惑道:「我是為了多佔據一山氣運,你是垂涎那頭幾乎已成醒屍的女人身軀,那種殭屍本是世上最善良的也最類人的一種,一旦被你得到,尋個亂葬崗一類的地方稍加祭煉,就可化為那威力巨大性情兇狠的怨屍,到時候除了龍虎山,以後山上你少有敵手,但那個蓑衣刀客,當真就是為民除害來了?」
中年人緩緩旋轉著傘柄,自顧自說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等會兒你留他一口氣,問問?」
矮小漢子重新恢復成原先彎腰的樣子,嘿嘿笑道:「果然是馬無夜草不肥啊,下句是什麼來著?」
搖頭淺笑的中年人隨口接了去,「是人無橫財不富啊…」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
…
…
老婦人關上門吩咐了刀客一句,讓他自行尋個躲雨的地方,隨後便順著抄手走廊自行離去。
大宅子東西兩處房間油燈都亮著,縮了縮鼻子聞了聞味道的漢子摘下斗笠,直奔丁前溪的房間而去,那房間里有濃濃的酒香味,行走江湖的山上武夫就沒有不喝酒的,男人以斗笠拍打房門,斗笠上的水濺濕門框封紙,隱約看到裡面有個人影起身。
丁前溪起身開門,心中有些無奈,怎麼又有人敲門,打開房門,看到一個寬額頭高髮髻的長臉漢子。
刀客將斗笠靠在門邊,大大咧咧走了進去,問道:「有無美酒?」
落眼看到了地上歪倒在地上的酒葫蘆,男人拎起來搖了搖,聽不見酒響,失望地將葫蘆擱在木箱上。
「看來是沒有了。不過沒關係,容我借住一宿,報答就是保你們一夜安生。瞧你倆這般年紀,到了娶女娃娃的年紀了,不在家裡好好待著,出來跑什麼江湖,也就是遇上了我,不然今晚你倆啊,要死得不明不白嘍!」
小道士張陵聽到娶妻生子一事,不知道是聯想到了什麼,小聲體醒道:「大俠,小道…是個道士。」
斜眼看人的刀客已然蹲坐在炭火邊上,他輕輕挑了挑眉毛,打趣道:「咋滴?道士就不能喜歡姑娘啦?那書上說的神仙眷侶怎麼來的?嘖嘖,有個騎鶴下江南的道士可是瀟洒的很,按輩份,那傢伙輩份可比你高多了,學學人家,不娶妻就不娶妻嘛,只牽她的手不就好了?」
小道士想了想,好像,大漢說的全是歪理,但好像也沒毛病。
可小道貪心呢,不止想牽她的手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