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輸血
王垕聽完曹丕的講述唏噓不已,這時他們乘坐的馬車已抵達雒陽。王垕發現他們並不是往漢中王府的方向前進,反倒似乎是回他家的方向。
曹丕看出他的疑惑:「張先生稱父親的情況不能隨便挪動,便在郭祭酒家中設立了臨時手術室。」
王垕這才恍然大悟。郭嘉家就在他家隔壁,當然就好像是沖著他家而去。
不一會馬車便停在郭嘉家門口。
許褚正站在門口觀望,看到王垕一把抓住他的手:「快來。」
許褚是何等大力,王垕只覺得半邊身子都要散架,踉蹌的跟在許褚身後。
曹丕趕緊跟在兩人身後。陳群、滿寵等人見到王垕到來都是大喜。王垕來不及和他們敘舊,這就去看望曹操。
就像曹丕說的那般,郭嘉家已經被改造成一個手術室。正堂正中是一個用鋼結構和透明玻璃搭建而成的無菌室。無菌室還帶有隔離艙,進入無菌室需要在隔離艙更換衣服並進行全身消毒。
無菌室內除了張機還有幾個新學院的醫學研究員,他們年紀不大,也非張機這種名醫出身,但全程參與了之前撰寫《基礎解刨學》的過程,在外科醫學上頗有造詣。
除了這幾人,無菌室外面還有幾十名新學院醫學系的研究員和學生,主要來自配藥專業和病理專業。不過其中還包括兩個專攻心理學的研究員。他們是研究降低患者對死亡的恐懼和患者死後對患者家屬進行安撫。
新學院祭酒法正也在這裡,見到王垕向他點頭致意。
來不及和法正吐槽心理學研究員的問題,王垕邁步走入隔離倉,更換一身藍色的手術服,帶上口罩、頭套、鞋套,這才進入無菌室中。
「情況如何?」王垕直接問道。
張機搖頭:「按照咱們之前在屍體上進行的模擬,我給漢中王進行了開胸手術,用魚腸線將傷口縫合后封閉胸腔。我還預留了排液孔,用消毒過的麥稈當做引流管。剛開始漢中王的狀態還不錯,在麻沸散的功效過後曾經蘇醒過一段時間,但他的血壓始終徘徊在一個低位,過了沒多久便昏迷不醒。有醫藥系的研究員提議應該用鴨嘴壺為漢中王灌下湯藥,我沒有同意。我認為這種情況貿然用藥,若湯藥不小心流入肺部,問題會更大。還好你回來的很快,你快看看可有什麼辦法?。」
「華佗送來的麻沸散配方還真的管用。」王垕俯下身子,扒開曹操的眼皮,「鏡子和燭火。」
一名研究員給王垕遞來鏡子,還舉起一個燭台。
王垕用鏡子反射燭火的光芒照射曹操的眼球。
曹操的眼球自然的躲避光芒。
王垕心下一喜:「還好,主公並未陷入深度昏迷,目前的情況應該只是失血造成的體虛,只要能補血,情況就能緩解。」
隔離室外的曹丕長舒了一口氣:「我家兄弟有幾十人,不算那些年幼的也有好幾個,用我們的血來給父親補血吧。」
法正也道:「太好了,新學院剛剛通過了動物輸血實驗,此時正是時候。」
但王垕卻給他們潑了一盆涼水:「用你和你的兄弟們的血來為主公輸血未必安全。」
曹丕一愣:「這是為何?」
張機接替王垕為曹丕講解:「根據進我們對血液的研究發現,絕大部分人分為四種不同的血型。王僕射將其命名為甲型、乙型、甲乙型和元型。不同血型者之間相互輸血是極其危險的一件事。」
「血型?」曹丕奇道,「那是什麼?難道我們兄弟和父親會是不同血型嗎?」
王垕看了他一眼:「血型遺傳自父母,所以諸位王子的血型未必就與漢中王一致。這涉及到遺傳學的相關概念。用你和你的弟弟們給主公輸血很不安全,你們很有可能不一定是同一個血型。」
張機已經不是第一次聽王垕講述遺傳學的概念,興奮道:「原來還有這麼多的講法。那孩子的血型一定和父母一方相同嗎?」
王垕搖頭:「未必。理論上甲型和乙型結合後有機會生育出四種基礎血型中任意一種。」
張機更加好奇:「這是為何?」
曹丕都快哭出來了:「不要再討論學術問題。現在如何是好?」
「安心。」王垕做了個雙手下壓的動作,「雖然給主公採集血樣判斷他的血型確實來不及,但在場有幾個人給主公輸血是比較安全的。」
曹丕急道:「究竟是何人?」
王垕道:「新學院採集了幾百人的血液,其中也包括我的血液。通過實驗和統計學分析發現,元型血給其他三種血型輸血是沒有危險的。雖然還沒有更加嚴謹的實驗,我相信元型血可能是最基礎的血型,因此給四種基礎血型者輸血都是安全的。而我和法祭酒都是元型血,還有醫藥系的劉研究員和趙研究員也是元型血。只要製作出輸血的工具,就能給主公進行輸血治療。」
曹丕將信將疑:「真的可以嗎?」
王垕白了他一眼:「我記得那天找你去採集血型,你竟找理由推脫。若是當時就測出你的血型,對推導主公的血型會有很大的幫助。你現在還敢質疑我嗎?」
曹丕羞愧不已,不敢在多嘴。
由於進行輸血實驗的器具都在偃師,去偃師取用太過耗時,曹操的情況根本等不了這麼久,王垕和張機只能在雒陽尋找材料。
針頭好辦。在解刨學發展后,新學院很早就開始研究皮下藥物注射和血管藥物注射的方法。王垕家中就有一套建安十一年鑄造出來的針頭。
比較困難的是輸血管。最終他們選用了韌性較高的牛大腿血管作為輸血管,這也是新學院在實驗室使用的醫用管。但實驗室使用的牛血管經過特殊處理。他們找到的幾根血管都是從廚房拿來,只是仔細清洗過,和經過特殊處理的牛血管還是有所不同。但條件有限,也就只能這樣了。
洪烈回家取來針頭,用魚腸線將牛血管箍在針頭上,又用酒精反覆消毒這才送入無菌室中。
王垕接過一米多長的血管:「先用我的血,我從不吃生冷食物,最近也沒有其他病症,血液中不會有其他病原體。」
張機正要給王垕左臂臂彎靜脈附近消毒,聽聞又來了興趣:「病原體是什麼?」
王垕搶過酒精棉,給自己消毒:「等製作出透明度足夠高的顯微鏡我再告訴你。」
張機苦笑著將針頭插入王垕左臂臂彎靜脈:「希望我還能活到那個時候吧。」
張機年齡和曹操相仿,漢末人均壽命擺在這裡,他的擔心也是正常。
法正勸道:「放心,玻璃製造方面已經有了新突破,我想僕射大人說的極凈玻璃應該快製作出來了。」
曹丕急道:「你們快不要討論學術了,厚土的血都流出來了。」
幾人低頭才發現王垕的血液已經順著血管流到了地上,張機連忙將血管卡住,將血流速度控制住。
王垕笑道:「無妨,本來就應該排凈空氣再給主公輸血。」
他沖張機點點頭,另一名研究員給曹操皮膚消毒,張機將針頭插入曹操靜脈之中。
由於之前曹操大量失血,他的血壓早已低於安全標準,而王垕的血壓較高,所以王垕體內的血液能夠順著牛血管流入曹操體內。
為保證輸血過程的平穩,張機等人給王垕也支起一張床,讓他躺在曹操身邊。
整個輸血的時間大約需要一個時辰,中間當然也需要換人。不過所謂閑著也是閑著,王垕便派洪烈去尚書省將這幾日擠壓的公務取來。許褚派出兩名宿衛跟隨洪烈一同前往,順便監督洪烈不能和人有多餘的交流。
洪烈領命去了。
王垕又看向曹丕:「奉孝死後是何人接管國安司?」
曹丕見輸血一切順利恢復了幾分鎮靜:「我弟曹沖。」
「沖兒?」王垕遲疑道,「為何是他?」
曹丕回答道:「郭祭酒臨死前推薦的沖兒。」
王垕又問:「奉孝可還推薦了其他人?」
曹丕左右看了看,張機等人很識趣的轉開視線。他這才隔著玻璃無聲的向王垕說道:「劉康。」
王垕突然感到一陣心煩:「奉孝啊奉孝,你怎麼看上的都是我的徒弟?」
法正剛剛通過隔離倉進入無菌室,準備接替王垕,沒有聽到之前王垕和曹丕的對話,聽到王垕此言不禁問道:「大人的徒弟怎麼了?」
王垕轉頭看向法正,心中有了一個想法,但暫時還不成熟。
「無事,我的徒弟一個個都能夠獨當一面,心中有些感慨。」
他又轉向曹丕,「你從昨日到現在可做了什麼安排?」
曹丕回答道:「我已控制了郭嘉家中所有人,還下令今日為郭祭酒的葬禮暫停。」
「就這些?」王垕嘆氣道,「主公一日沒有出現,眾臣最後見到他還是昨日的葬禮。今日葬禮又暫停了。你自己想一想那些人會不會有什麼聯想?」
「這…」曹丕一時語塞。
————
三國小知識:
輸血療法出現在1667年,一個法國貴族給一個精神異常的流浪漢注射了大約280毫升的牛血,這個倒霉的流浪漢經過嚴重的排斥反應后居然奇迹般活了下來,精神問題也得到了一定的緩解(餃子任務他可能是徹底傻了,所以不能繼續瘋狂)。之後的兩百多年間,西方進行過多次類似的輸血治療,但能活下來的只是少數人。直到1901年,維也納的病理學家蘭士台納發現了人類的ABO血型及凝集規律,為現代輸血提供了堅實的病理生理學基礎。至於咱們東方,一直認為滴血認親是合理的,在宋慈的洗冤錄中還有用人骨滴血認親的相關記錄。只能說咱們的醫學沒有成系統的流傳下來,實在是讓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