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船（上）

「lolita06，升空」金色的髮絲因為傳導出反應爐的高溫廢熱而發出淡淡的紅光，在空氣湍流中激烈的甩動冷卻著，如同熔融金屬灌入模具時耀眼的激流。空氣刮擦著人形機體表面的凸棱發出尖叫一般的哨聲，四肢上機翼的尖端形成的湍流引起氣壓的劇烈變化逼出了空氣中的水蒸氣，帶出兩道絲帶般的白色軌跡，隨著機身的傾斜旋轉，在天際豎立起一道螺旋的「階梯」。

之前的戰鬥中安蓓爾被天鎖纏繞被迫拋棄了原先空優套裝的絕大部分零件且失去了摺疊變形為MA的能力。常規的人形飛行裝束雖然也具備一定的飛行和空戰機能，但速度和靈活性都存才太大的落差，實在難以應對之前那樣集群的精銳飛行單位圍攻。而且機械化lolita的身體體積決定了其後勤載荷是戰術性而非戰略性的，只能應對短時間的激烈戰鬥。現在冷聚變電池的燃料和渦扇發動機的推進劑的殘量都已經進入警戒紅線，為了防止再被之前那樣的空戰纏住，安蓓爾必須一口氣加速爬升獲得高度優勢，如果遭遇緊急情況也能俯衝脫離。

快速爬升了兩公里后，安蓓爾確認沒有被跟蹤的情況下關閉了發動機的推進劑注入，改以純涵道風扇的推進力浮空以節省推進劑。雖然這樣僅能保留直升機等級的機動能力，但這個世界的飛行類生物坐騎一般只爬升幾百米左右，這裡應當足夠安全了。

偵查·轉接模式，開啟！雙手握拳相擊抵在一起，將胳膊連接成環形以最大程度利用體表面積接受和發出訊號。很快，她感覺到了那來自地面的收束指向性窄波電磁訊號，天空的少女好像搖晃著懷中的孩子一樣輕微調節著臂環的方向以達到型號最清晰的垂直角度。寶藍色的雙目鏡頭微微旋轉著指向大地，瞳孔的焦距越拉越遠。

訊號已經連接，軍用加密頻道秘鑰通過，傳訊開始。

「……接通了基地車了。」通訊器里驟然傳來的清晰聲音，讓留守在基地車指揮中心的人一陣歡呼。泰莎一副大鬆一口氣的表情，「談判組，你們那裡情況如何？」

「滴……這裡是lolita01，由我來彙報。談判進程因為突髮狀況而停止，與銀十字公會、教廷和妖蓮公會試圖派人扣押克亞……總督陛下，因而與我方發生衝突，銀十字公會則表明中立。標註為高威脅目標的妖蓮和天的兩位聖階法師，互相之間發生對峙並宣布中立不介入目前事態，但也拒絕釋放薩摩藍大人。按照預定的B計劃對衝突進行武力應對。期間得到伊菲麗爾小隊的會和，目前已經完成壓制，vip安全，我方部分人員傷亡。期間有確認到銀十字公會和教廷內訌的和指揮權混亂的現象，具體情況還待確認。壓制完成後，我部按照隊長的文本傳輸命令接應扎爾吉分隊完成，目前已經接收並保護刺客一名」

「能把談判繼續下去么？」泰莎急迫道，證人在手的話，說不定能避免無謂的流血了，至少也能讓殖民地佔據道義上的上風。

「恐怕……做不到了。」那頭安雅沙啞的變音中戴上了些許懊惱和怒火，「對方主要談判對象，銀十字公會和教廷的代表，傑瑞明納斯聖殿騎士……確認死亡。」

「什麼」泰莎臉色煞白跳了起來，「難道你們……」

「不是！是背叛者，他的隨從里有叛徒，或者乾脆是被心靈控制了。」安雅的話語中壓抑著怒氣，曾經的經歷和痛苦記憶讓她極端反感叛徒、背叛等字樣，

「從衝突時候得到的口語情報來看，他指揮的部隊鐵十字騎士團似乎被內鬼假傳了命令。因為這個原因，衝突發生后，他很快命令自己的部下停止戰鬥結束對立狀態，並試圖前往被假傳命令的鐵十字騎士團處，在這個過程中遭到了他的兩名貼身侍從的暗殺，傑瑞明納斯遭到兩次致命傷，其中包括一次顱部鈍擊，當場死亡，我們也無能為力。那兩名侍從一名被傑瑞明納斯反抗時殺死，另外一人被傑瑞明納斯的其他部下活捉，但也很快死亡，口腔內未能發現毒物，從死前反應來看推斷為某種精神崩潰死亡。另外，鐵十字騎士團接收到虛假命令后目前下落不明，指揮中心務必提高警惕，可能是向你們來的。」

泰莎大吃一驚，「我們確實遭到了攻擊，但是沒發現……糟了。」回想起之前那些城衛軍無腦進攻中巨大而明顯的戰術缺失，一道靈感如一道閃電般照亮了泰莎的腦海，「安蓓爾，搜索目標，騎兵，集群的幻獸騎兵，他們可能往……」

「疑似目標已經發現」一副俯瞰的動態即時影像從安蓓爾那裡傳來，那畫面一開始包括了整個城市，但忽然將城內某個區域放大了，再放大……放大……一隊騎乘著幻獸的部隊整個飛似的掠過房頂和屋脊向著一個方向飛速前進。

「緊急頻道開啟，隊長，能聽到么，隊長！鐵十字騎士團正往你們那裡移動，他們的目標可能是你們……天吶，那是什麼東西？」航拍鏡頭微微偏離了一點，屏幕中將Q17等人訊號的位置標註了出來，而那後方則是一片密密麻麻好像螞蟻群般蔓延開的黑點。

「……是么，了解了。CIC，發布超自然生物災害污染警告，本地區出現亞空間通道，事態有些失控，派人來接應我們，同時組織所有人員準備撤離雪漫。」

「了……了解，撐住，隊長，援軍馬上就道。」泰莎掛斷通訊急喊道，「蕾娜！」

懸浮在空氣中的光影女孩，渾身閃耀著不同以往的彩虹七色，並且如透鏡旋轉般不斷變換著色調。「已經發布調集命令，保護隊長為第一要務，調動灰騎士和極限戰士預備隊。談判組全部戰鬥單位全力馳援中。」

希望趕得上。泰莎不禁合拳在胸口，雖然她已經很久沒有向神明祈禱過了。

————————

「情報有些遲了。」Q17關閉了警告窗口，將注意力轉到眼前的事態上。

房子頂上、牆上、街角，一匹匹外形瘦長而有力的幻獸坐騎馱著背上的輕裝騎士徐徐接近著，這些由鍊金術人工培育的魔獸，有著驚人的力量、速度和平衡性，就算是再崎嶇甚至險峻的地方也如履平地，對一般騎兵而言視為禁區的森林、山巒和城市對他們而言和廣闊的草原並沒什麼區別。而能駕馭如此癲狂強悍（以及昂貴）的坐騎的騎士自然也非泛泛之輩，全部是聖神教派在大陸所有人類國家的信徒中搜集而來的精英天才們，每一個都有成為國王近衛騎士的素質。也只有他們，才能組成大陸無所爭議最強的騎士團——鐵十字騎士，一個讓無數年輕騎士和他們的侍從，還有名門小姐公主憧憬及艷羨不已的傳說騎士團。

不過當這隻傳說騎士團成為敵人時，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心臟在腎上腺素作用下爆裂般疾打著鼓點，Q17的老兵直覺如防空警報一樣咆哮著，多久沒有這樣危機的感覺了？被包圍、中槍、近爆彈、瀕死這些單純生死一線的危機，他已經經歷過太多，但這樣的完全不同，看著他們嫻熟老練的佔據制高點和所有戰術要道，封鎖每一個出口，互相之間一個眼神就能有所動作——不但是強大，而且經驗豐富，有一個精明勇悍的指揮官，互相之間有著常年生死與共出的默契，不給對手留下任何機會。這樣的對手，足以讓Q17回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這不是近在咫尺的死亡，而是脖子上逐漸收緊的套索，是在深水中一點點的窒息，是一步步向你迫近的死神的腳步聲。

Q17能辨認出這樣的對手，因為他熟悉這樣的部隊，他率領的N939就是這樣一支部隊。

不過他同時也分辨出，眼前這隻部隊和N939小隊還存在著一點差距，而且這也是這隻騎士團和灰騎士們之間的差別——他們還沒那種身後無路可退、破釜沉舟的氣勢，他們還沒那種習慣於死亡。

「馬庫拉格的克亞奇伯爵？……」一個高傲的聲音，來自最前面那個騎士。所有的騎士都沒穿著重型的金屬鎧甲，頂多一塊金屬胸甲和肩甲，其餘部分是硬皮革製成的軟甲，底部配以有著艷麗的異色邊純色底長衫，沒個人的鎧甲裝扮雖然接近但都略有不同，而且每個人胸甲上都浮雕了不同的紋飾，這樣華麗而各異的打扮讓他們既近似又有別於近代的胸甲騎兵。

Q17沒有答話，他還不確定面前這人的來意。而那人也彷彿並不在意，頭向著楚的方向轉去「……那位，是灰騎士團的楚女士么？」他的話讓Q17眉頭一緊，Q17知道楚的精神干涉匿蹤能力，唯有意志堅定，精神高度集中且目標明確者才能注意到楚的存在，看來楚也是他們的目標。

「不否認的話就當做你們默認。還有一位不在名冊上的小姐，如果您不是被綁架的，請離開那兩人身邊，我會將你引渡給審判庭，他們會負責對你的審判，我保證你至少會有一次為自己清白辯護的機會。」

賽西莉亞笑盈盈的倚著動力裝甲的頭罩對Q17輕輕說道，「真是一群棒小夥子呢，光是氣質就和之前遇到的那些只會揮舞武器的猴子不一樣。」

看到女孩不搭理自己，那個人似乎也不在意，一手撫了一下胸口，頭微微點了下，「吾名盧克多·納爾遜，鐵十字騎士團副團長、先鋒官。騎士」那人說罷在絲綢的白手套外面戴上了作戰用的皮手套，「通名之禮已盡，動手！」手刀揮下，毫不拖泥帶水的果決。

而這一邊的Q17同樣沒有驚訝和恐慌的功夫，時刻保持警惕的敏感神經一下做出了本能反應，高斯機槍迅猛的抬起指向那個先鋒官，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是那麼多騎士的對手，但他有把握先狙殺對方的指揮官。

那些騎士絲毫沒有單打獨鬥的「文明」禮節，聽到命令后一抖韁繩正要一起一涌而下。

一道黑影猛的擋在Q17面前，快的讓Q17幾乎無法反應。「楚！」Q17驚呼一聲，還好沒扣下扳機。灰騎士少女歪斜著身體，面無表情的猛然發力，將手中的撬棍向著地面狠刺下去。

碎岩、泥土，甚至糞便被踩硬而成的路面根本無法阻擋鈦合金的尖頭，帶著防滑紋路的撬棍一下刺進去半米多深。噗滋，一股暗紅的敗血濺了楚一臉、但楚依舊面無表情，甚至眼睛都沒眨一下。

「來了！」楚低聲道。

大地隆隆震顫起來。

－[[[CPW:373H:437A:LU:]]]————————

高空中，轉接這些電磁訊號的安蓓爾因為腦部突然湧出巨量數據晃動了一下，還好沒影響轉接訊號。

「隊長出事了」許久沒這樣劇烈的情感起伏了，不是來數據處理單元的計算結果，而是一向平靜的生物質大腦部分，狂卷的情感颶風肆虐，發出的信息暴潮不停的衝擊著執掌行動部分的控制單元，計算輔助系統也不得不超頻發出訊號與之協調甚至對抗。

「必須去救他……不行，我的優先任務必須維持通訊……不，我不能留在這裡……這不理性，對隊長來說，現在維持通訊的作用比介入戰鬥更為重要……不！我要去，我要去！……」安蓓爾大腦中，神經訊號和電子數據激烈的衝突著，她一遍遍的向戰地ai發出請求介入戰鬥的請求，一次次被駁回。

「安蓓爾，檢查一下你的發訊裝置，你一秒內發送請求都六百多次啦，通訊頻道都要擠爆了。」精靈女孩模樣的ai連接上安蓓爾的頻道氣鼓鼓道，「你的任務是維持通訊連接啊，不是……啊咧？L06，你沒事吧？你的cup在超頻耶。」

「L……06……我？我……我要……」輔助計算裝置的運行超載讓安蓓爾的動作產生了顫音之類小小的不協調，就在她要做出什麼決定之時。茲，電子眼猛的轉向天際的北方，對焦拉到極致。

「不明空中單位接近中」中途插入的新數據暫時中斷了細胞神經衝動和輔助計算機數據校正之間的對抗，輔助程序中用於協調神經細胞和輔助控制軟體之間矛盾的協調程序部分終於找到了介入點，清空了大部分內存並將資源導向新的目標。

遠處那個黑點和安蓓爾處於同一高度，因為距離較遠緣故，只在安蓓爾的攝像頭眼睛上留下了一小堆像素而已。計算程序不斷對兩個鏡頭傳來的像素進行互相對比然後是清晰化處理之後，一副模糊但已經可以看清大致輪廓的東西呈現出來。

安蓓爾一陣茫然，戰地ai蕾娜也對最終的圖像結果感到驚訝甚至邏輯錯亂「一艘……船？木質帆船在飛？」

——————————

還有些殘稿要整理，先放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