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武夫憑何開太平,天下當由朝廷定

第九章:武夫憑何開太平,天下當由朝廷定

白衣瑟瑟,少年負手,臨危而不亂。

宗良沒急著出拳,先是問道:「你可有家人?」

陸昂一愣,「前輩,何出此言?」

宗良做事,向來問心無愧,「你死了,我護你家人一身富貴。楚嘯天要殺的只有你,禍不及家人。」

陸昂聽后,諷刺一笑:「老頭子,你莫不是以為自己是對的吧。」

話落,陸昂腳踩兩儀之姿,大臂展開,起鯤鵬之勢,「你的一拳,我接了。」

宗良兩臂揚於胸前,雙拳平舉,「此拳是我年輕時所創,以五行肺腑為基石,曰太行拳。死在此拳下的破國境高手不在少數,你很榮幸,見大道之拳。」

宗良的身形很快,拳法匯五行之氣,拳中有道,甚至有不下於「三里春風」的道韻。

拳至身前,陸昂稍退半步,僅半步,分毫不差。雙手為掌,掌中彷彿有大道虛影。腰部弓起,掌對拳,腰卸力,一拳而已,有何不可接的?

眾人只看得宗良一拳打中陸昂,緊接著五行道韻爆開,激起漫天黃塵,地上的磚石以爆炸為中心迅速龜裂,若有人騎馬測量,怕是得足足追上一里地。

「怕是死了吧,此等威力,大地都受不了,何況凡人之軀。」

「是啊,可惜好好的一個少年郎。此間始末更不知道該如何論到。」

此時,武樓里走出一個面色蒼白的華服男子,正是楚文。

楚文捧著肚子,張牙舞爪,「哈哈——哈哈……惹我楚氏,短短兩日,便屍骨無寸了吧。」

「喲,我的小嬌娘!」楚文看著遠處低著頭默不作聲的沈萱,咧嘴笑道:「你的心上人死了,該不會要自尋短見吧。」

眾目睽睽下,楚文毫不收斂,「照我說,眼下正好,我父親同蠻族簽定商約,你嫁給我,這樣沈家也能在蠻族貿易中分一杯羹。大家都是商人,商人逐利,您可就別立什麼牌坊了。」

「等風波過去,到時候誰會記得這個叫陸昂的賤民?天下最大的兩處商會結為親家,定是一番佳話,我的小……」活到此處,卻被人打斷了。

「我記得——」沈萱低沉著臉,她抬起頭嘶啞著喉嚨喊:「我說——我記得……」

陸霜咬緊牙關,抹掉鼻涕,跟著喊:「我也記得——」

馬渾低著臉,胸中提起一口真氣,心中默數:二十步、十八步、十五步,再近點,十步之內,便是宗良在場,他也能讓一拳斷了楚文的氣機。

沈萱的臉畔滑落淚痕,嘴角卻含著笑,她摸著陸霜的腦袋,輕聲道:「那憨貨還沒死!」

煙塵中,土坑裡衝出一道黑影,陸昂朝著宗良咧嘴一笑,「老匹夫,做了賊人的走狗,就別說那些富麗堂皇的官面話。你不是尋道嗎,便來接接我這大道拳如何?「

陸昂於空中起勢,拳取大鵬之勢,照著宗良的面門而去,身如流星,彷彿真有大道在手。

就在此刻,馬渾動了,身如迅雷,一拳穩穩落到楚文的心口之上,如宗良晃神,十五步,亦可殺,從未見粉衣丫頭這般委屈過,他咽不下這口氣。

宗良稍作猶豫,出拳不是,不出拳也不是,晃神間,憑肉身硬吃了陸昂的大道拳。

這回輪到宗良倒飛了,若不是頭顱之上有一道道金色的紋路護體,他現在已經死了。

破國三斷,其三為破萬法,鑄萬法不侵之軀。

宗良從坍塌的廢墟中走出,嘴中碎出一口鮮血,「你們不該殺楚文的,楚嘯天沒在涼州,他會瘋狂報復你等。陸昂已受老夫一拳,我並未放水,他活了下來,便是他的命數。你們走吧,老夫不會攔著。」

陸昂沒說話,而是把目光看向沈萱,聽你的意思。

沈萱抬著頭,直直看著武樓九層,隨後對宗良諷刺道:「老匹夫,你說謊了,楚嘯天就在武樓里。」

陸昂聞此,踐地而起,踏空直上武樓,馬渾已經下了死手,他同楚家已經沒了迴旋的餘地,所以楚嘯天必須死。

宗良心下慌張,正欲出手阻攔,楚嘯天關乎他的建城大計,萬萬不可出事。

可一股龐大的浩然氣堵住了他的去路,宗良眉頭緊鎖,此地有儒生?我同書院子弟可無仇怨。回首看去,竟是沈萱手持戒尺,踏空而行,欲隨陸昂直上武樓頂部。

這看著嬌弱的沈萱,竟然是書院的儒生,一身浩然正氣,逼得他都無法迅速脫身。

宗良心下不妙,全力施展,可先前受陸昂一拳傷及肺腑,十成力道不足二三。在宗良的怒目下,一個身影從武樓頂部直直墜落,正好落到楚文身邊,楚嘯天只是個普通人,此刻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盞茶功夫,父子倆雙雙升天。

宗良大喝一身,不顧傷勢,一拳破開浩然氣,「豎子爾敢!」

陸昂擋在沈萱面前,再接宗良含怒一拳,哪怕被擊飛,他嘴角亦是含笑,「老匹夫,今日之後,天下人都會知道你的真面目,他們雖畏懼你的實力,但他們心裡不會不知。」

宗良怒目圓睜,他先前出手毫不顧及,周遭的百姓和商賈都被拳風刮到,出現了死傷,「我有何過錯?老夫建立武城,給涼州的百姓尋了處安生之地。我欲再建一城,鎮守北方,讓大周和蠻族互通有無。老夫本功蓋千秋,都是你們,是你們的過錯,你們定是千古罪人!」

陸昂在沈萱的攙扶下艱難地起身,他苦笑著,碎出一口鮮血,「老匹夫,你魔怔了。韓非曾言『俠以武犯禁』,你以為你在幫大周?不,你在觸動大周朝的根基,若天下人人同你一般,還要朝廷何用,還記得你鄙夷的涼州馬匪嗎,你和他們一般無二,我入武城數日,從未見過朝廷中人,想來武城上下皆聽你號令。你如此行徑,同馬匪何異?武城只知你,而不知朝廷!」

陸昂冷笑一聲,臉色有些蒼白,「你還妄圖在涼州北境在建一座城池,讓涼州盡入你手。天下人人皆知,楚氏商會是西楚皇室一手扶持的,楚家本就是西楚人,你和楚氏交易,與虎謀皮,皆為了你那點一己私慾,朝廷會放心私建兩座城池並和楚氏關係匪淺的人,在大周皇帝眼裡,你無異於謀反的逆賊,錦州戰亂,若是涼州再起戰火,西楚通過你開通的商路和蠻族聯手,如此邊境告急,北地和山南防線齊齊失手,大周亡矣!」

陸昂已沒力氣站著,他側卧在沈萱懷裡,他一定要把這些話說完,不說不足以平胸中悶氣,「宗良——,你告訴我,若是如此,天下會有多少百姓死於戰亂?你可敢應我!」

宗良靠在一處磚瓦旁,雙眼無神,不知在思索什麼。

沈萱彎下身,背起昏睡過去的陸昂,她對宗良淡薄道:」宗良大人,你應當好好想想,何為俠以武亂禁!「

馬渾本想搭把手,卻被沈萱拒絕了,說是:我的公子,當由我親自背他。

一人牽馬,一人負人,馬背上有個丫頭。

商賈和圍觀的居客都紛紛給他們讓路,陸昂說的有些話,讓人肅然起敬。

出了武城,還是熟悉的車隊,再有一日便能出涼州回到中原了。

此間之事,她已飛鴿傳書於父親,楚氏商會雖還有個大公子活著,但楚氏在大周碩大的盤口,定然遭人瘋搶。書上有一話,鯨落,生萬物,而碩大的商閥倒了,利在數以百萬計的小民。

沈萱用手帕擦著陸昂額前的冷汗,醫者說,他的身體很虛弱,需要靜養,但沈萱不這麼認為,他真正虛弱的是神魂,一路用浩然氣護住陸昂的心脈,早點到嵩陽書院,老夫子們一定有法子救他。

沈萱含著笑,端量著陸昂昏睡的醜態,她的陸公子好生威風,一番道理講得比書院的學子還要好。

……

青城山,鍍金紅邊的門匾下。

老道士坐在青石階上,身前是一棵遮天的銀杏,秋風灑落一地金黃;還有一棵年邁的古柏,樹榦斷成兩截,截面是一片焦黑,是被雷劈的。

一臉乏意的陳大耳忽然睜開了眼,眼神直直望向西北方,得了,青城山的氣運又弱了兩分。

忽然,一道暴躁的聲音響徹了整個青城山。

「陳大耳——你給我過來,這才幾日啊!我青城山的氣運竟弱了兩分,祖師爺啊,天要亡我青城山啊,」說著說著,暴躁道士竟哭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直把陳大耳看得使勁往邊上躲。

陳大耳用掃帚戳了李長生兩下,不耐煩道:「不就是兩成嘛,這不是還剩八成,有什麼可緊張的。」

李長生提到這就來氣,擼起袖子朝著陳大耳就是一頓猛揍,「你還敢說,那可是我青城山這一代半數的武運和天運,若不是你個糟老頭子留手,便是他楚徇又如何,天下四大書院便是都來了,我青城山都敢一戰。」

陳大耳朝他不耐煩地擺擺手,說道:「行了行了,氣運弱些就弱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省得天上那些人回回盯著青城山打。」

李長生一想到天上的事,哭的就更慘了,他有一位親傳弟子就死在那些人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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躍馬江湖,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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