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尊嚴
上午連化妝帶布景，拍了三四個鏡頭就到了開飯時間。
面對吃飯，方南不再含糊。
橫店這邊現在還是個破爛地方，沒什麼盒飯之說。
飯菜是劇組從外面小飯館定的大鍋飯，兩鐵桶裝了一鍋飯，一鍋菜，去晚了，真的可能只剩殘羹剩菜。
看著高昌給導演、攝影師、燈光師、主演等劇組大拿裝好飯菜，方南迫不及待把手裡的鐵盤給遞了上去。
鐵盤沒格子，飯菜進去，晃悠著就壘在了一塊，連湯帶水豬食似的。
他也不計較，找了個背陽處，把裙子往大腿上一摟，坐地上狼吞虎咽。
頭套假髮戴頭上悶熱，他一邊吃一邊還得不時撩一下長長的髮絲，模樣滑稽可笑。
拍戲就是這樣。
古代人幫現代人裝飯。
玉皇大帝和孫悟空下棋，唐僧西行途中，嘴裡還叼著一根疑似華子的香煙呢！
吃完飯，交了盤子，方南在劇組指定的群演休息間躺了下去。
曾璃幫他進了劇組，已經仁至義盡。
他不可能蹬鼻子上臉，跑去索要更舒適、涼爽的演員休息間特權。
這一點，曾璃也沒提。
她又不是真傻，失手打破碗盤，把方南介紹進劇組作為補償可以。
為了認識不到一天的鄰居，不識好歹的去導演面前嘰嘰歪歪，惹的導演生厭，非親非故的不至於。
「阿南，你小子挺厲害啊，還能跟導演說上話！」
方南面朝上剛眯起眼，吳高要死不活的來了。
「想學啊，我教你啊？」方南嘲諷了一句，翻了個身，接著又轉了過來，「把上個戲的錢給我。」
「這不特地給你送來了嘛！」
吳高嬉皮笑臉在方南旁邊坐下，從戲服兜里掏出兩張十塊的遞給方南。
揣好錢，方南嘴皮一掀：「離我遠點，戲服上一股餿味。」
一般劇組把普通群演都不當人，更何況群演穿的戲服。
吳高身上臭不可聞的戲服混合汗臭味，熏的方南直皺眉頭。
「別呀，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好歹給你介紹過幾個活吧。」吳高腆著臉道。
方南頭也不回：「趕緊走吧，想要好角色啥的，直接去找導演，找我沒用。」
「你不認識女主演？給介紹介紹？我看那女演員盤子挺正，你......」
吳高逮著曾璃意淫個不停，方南懶得理他，面朝下一趴，不一會就打起了鼾聲，氣的吳高臉色鐵青。
他這趟過來，嘴花花是假，攀關係想方南重回懷抱是真。
特約演員耶，一天就能賺80塊錢，作為群頭，抽個十幾二十塊錢不多吧！
可惜事與願違，白搭了20塊錢不說，方南還鐵了心要跟他分道揚鑣。
歇了不知多久，開拍聲傳來，方南回了回神，一個瀟洒的鯉魚打挺后，起身走了出去。
灼熱的陽光彷彿在燃燒空氣，拖拖拉拉走上街道的劇組眾人如同烈日下的喪屍，看起來虛幻恐怖。
方南揉了揉額頭，灌了一大口涼水，才感覺現場真實了很多。
「導演讓你下午混在群演中走過場。」高昌揮灑著汗水，帶著導演的吩咐來了。
看樣子，他又當起了導演的傳聲筒。
方南點頭應了聲：「曉得了。」
下午的第一場戲接的早上的戲，大概意思就是吃瓜群眾為苗翠花喝彩。
數十位群演就位，
方天扯著嗓子開始教走位，又拉出幾個幸運兒教表情，這幾個幸運兒等一會將會被鏡頭掃到。
方南聽得無聊打了個大大的哈氣，他穿的曾璃同款戲服，死活不會被攝影機給掃到的。
再者，他對上鏡也沒興趣。
他有興趣的是坐在不遠處那台監視器後面揮斥方遒，那才是他嚮往的地方。
導演排兵布陣花了一個多小時，方南覺得又快中暑時，第一次試拍的聲音終於傳了過來。
他精神一振，瞬間變成了清明上河圖中，一名彎腰買瓜的「嬌俏小娘子」！
「老闆，這瓜咋賣？」
扮演賣瓜的群演被方南給整懵了，好好看前面拍戲不成，搞什麼幺蛾子？
「包熟不？」方南又來了一句，結果迎上的是賣瓜群演鄙視的目光。
「這樣沒有幽默感的悶葫蘆紅不了！」
賣瓜小販死活不搭腔，方南嘟囔了一句后，在鏡頭之外遊離摸魚起來。
連著兩次試拍還成，導演大起膽子開啟了第一次實拍。
可試拍畢竟只是試拍，這玩意就好比打訓練賽，訓練賽打的再牛逼，正賽拉胯，最終結局一個十六強，卵用沒有啊。
果不其然，連歇都不給歇一會的導演異想天開了。
第一場實拍徹底拉胯。
「我他嗎豬油蒙了心的相信你們，一個個蠢到家了。」
「你，剛才跟你講不要看攝影機的呢？」
「你，剛才讓你不要看演員的呢？」
「我讓你看天上，讓你擦汗了？是要把你熱死了？」
方天臉紅脖子粗謾罵著，全場鴉雀無聲。
方南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給方天這位導演默默打了個不及格的分數。
作為一位導演，他和方天都應該清楚，最難拍的戲一為動物戲，動物不定性，戲很難拍。
二為小孩子戲，小孩跟動物其實差不多，心智不開，戲很難拍。
第三難拍的戲便是大群戲了。
大群戲是最考驗導演調度能力的戲。
普通群眾演員沒接受過專業訓練，很難融入拍攝現場的環境。
所以，拍之前要不厭其煩的試拍、試拍再試拍。
不需要太多特效的歷史影視劇動輒投資數百萬，數千萬。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NG，大規模場景的恐怖NG次數，要浪費很多錢。
實拍兩次不過，方天終於鬆口休息，方南以堪比飛人的速度跑去休息屋，抱起如暖水瓶大的塑料水杯狂灌水。
「嗝」
「呼」
一聲飽嗝后又是一聲長呼氣，方南剛放下塑料水杯，導演方天走了進來。
「你去把妝卸了，暫時充當劇組工作人員，我這邊人手不夠。」
方南眼一眨，沒有絲毫猶豫道：「那得加錢啊。」
說好聽點，他是特約演員，一天工錢80塊；可說難聽點，他就一群演，順帶還兼武行、打雜啥的，一天下來也是80塊。
但在方南看來，兼職啥的不應該長久，偶爾下下力氣幫忙幹活可以，長久乾的話，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方天蹙眉問道：「除了耍些拳招你還會些什麼？」
方南露齒一笑：「那可多了，我16歲開始到處跑群演，到現在已經跑了6年，除了真正幕後的服裝、造型、美術這些沒接觸過，現場攝影、燈光、收音、現場製片、財務、場務、場記都偷摸學過。」
「都學過？都學會了？」方天瞥了眼方南，有些不太相信。
方南腦筋一轉：「不敢說都學會了，反正感覺學的還行。」
「先干一天場務試試，負責調度群演的工作，工錢事後再談？」方天道。
方南頷首：「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