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這個周末的下午,鳳鳴只上了一節課就請假回家了。
鳳鳴回到家,還不到五點,桔紅色的夕陽正熱烈的親吻這個世界。
上星期五上了兩節課請假回來,在校門外坐上公交,剛走了兩站多的路就堵車了,一輛四輪農用車與一輛大貨車相撞了。那農用車被撞翻在路邊,車上剩餘的紅薯白菜灑滿了路面,堵了好多車輛和圍觀者,她乘坐的公交離老遠就停滯了,聽車外的圍觀者說開農用四輪的男人被送醫院了,也不知是死是活,農用車上的女人也受重傷了,但她留下看顧自家的四輪和紅薯白菜,圍觀者紛紛幫她歸攏紅薯白菜。她一邊感謝一邊後悔莫及的說,如果早點走啥事沒有,只貪著將拉來的紅薯白菜賣完,才攤上了這倒霉事,其實也沒剩多少了……
當時,凄涼的傍晚與眼前凄涼的一幕,是那麼天衣無縫的混為一體。
公交車上的人也是焦慮煩躁,都想著很快就會疏通,擺脫掉這擁擠的凄涼,結果堵了半個小時也沒有疏通的任何跡像,直到警察來了,擁堵才很快被解決。
因為堵車她錯過了回來的末班車,害得丈夫大半夜的還去衚衕里接她。
忖的是,那個可惡的晚上,丈夫的姐姐生孩子,爸媽知道她周五晚上必回來,沒有等她回到家裡就丟下玉軒離開了。可憐丈夫一個人不能完成上床的動作,那麼冷的天,硬是在輪椅上昏睡了一晚。
這成了鳳鳴心裡的痛,她感覺是她沒有準時回來造成的。所以,這個周五,她下午上了第一節課就直接給班主任請假走人,反正明年就畢業了,每星期耽誤兩節課了也不算什麼,回頭補上就是。再就是,每逢星期五,供銷學院有些結了婚了學生,幾乎都回家,擔心趕不上車,都會空課。有的離家遠的學生,下午直接走人,一節課都不上。
還有就是,每逢星期五下午,學生便沒心上課了,台上的老師也沒心講。沒心聽,配上沒心講,這便是星期五下午的供銷學院的課堂狀態。特別是最後一節課還是自學,那些社會學生,老師講還不願學,讓他們在班上自學,那等於讓他們名正言順的玩。
於是,這個星期五下午鳳鳴只上一節課,便直接走人。在結過婚的學生裡面,她這已經屬於學習比較積極的好學生了。
鳳鳴進了院門,爸爸正手持掃帚掃院子,丈夫的輪椅在西屋山棚下放著,卻不見丈夫坐在上面。
爸爸看到鳳鳴,沒有表現出以往的熱情,而是面無表情的繼續清掃地上的落葉。
「爸。」鳳鳴叫了一聲。
爸爸像沒聽到一樣,什麼反應也沒有。
鳳鳴看了看棚下的空輪椅,感到奇怪,她來到正掃地的爸爸面前。..
「玉軒呢爸。」鳳鳴又問。
這次,爸爸有反應了。只見停住手裡的掃帚,站直了身子,很冷漠的望著鳳鳴。
「以後你不用再辛苦回來了,我和他媽能照顧軒兒。」爸爸說罷,又繼續掃地。
鳳鳴風風火火的提前趕回來,一是為了讓丈夫安心,彌補她上周末沒有回來的愧疚,二是為了讓爸爸提前解脫一下,因為他照顧丈夫一周了,也很辛苦。可一進家門,卻被爸劈頭蓋臉的冷言冷語。她實在有些難以置信,因為爸爸和爺爺一樣,平時都是一副慈祥面孔,樂呵呵的,別說冷言冷語了,連一句不入耳的說都不說。
這是有多大的仇,能讓不會說難聽話的爸爸如此敵視自己。
若是以前,這話從媽媽口中說出,她認為很正常。可丈夫坐在輪椅上之後,媽媽對她的態度也改變了,真的做到沒結婚之前她去學校找自己那一次說的那樣,把自己當女兒對待了。
「怎麼了爸?」鳳鳴一臉的委屈,聲音也哽咽了。
「我們養的兒子我們自己照顧,以後不用麻煩你周末回來了。」爸爸又停止了掃地,冷冷的說。然後又繼續掃地。
鳳鳴覺得她和爸說不明白,但輪椅是空的,她想知道丈夫在哪兒。
「玉軒在哪兒?」鳳鳴很生氣的問。
爸爸好像再也不想和她多說一句話了,理也不理她,繼續掃地。並且,掃的速度還加快了。刺刺啦啦的掃著地上的落葉,向院門裡面那棵櫻桃樹下掃去。
鳳鳴知道她從爸爸那兒什麼也問不到了,一轉身直接去了西屋。
進了內室,只見丈夫在床上躺著,睡得正香。
看到丈夫的那一刻,她才有一種回到家感覺,有一種回到家的溫暖漫過她全身。剛才在院里被爸爸冷言冷語的那一刻,這個家讓她感到從來沒有的陌生感。比這個冬季都寒冷。
「玉軒。」她走到床前輕聲而熱烈的呼喚丈夫的名字。
丈夫睡意很深,呼喚幾聲沒有任何反應。
她便動力去晃動,然後搬過丈夫的身體,想把他扶起來。
丈夫這才慢慢睜開眼睛,一看到是她,俊弱的臉上立即綻露了孩子般的幸福笑意。
「鳳鳴。」丈夫聲音慵懶的喊著她的名字。
然後又突然擔心的問:「見到爸爸了嗎?」
「嗯。」鳳鳴點了點頭。隨之一陣委屈也漫上心頭。
「對不起,爸媽知道了你上周沒回來的事情,是鄰居大娘告訴媽的。」丈夫愧疚的說。
原來,上個星期天下午,爸爸來這院接替鳳鳴,他見兒子憔悴得出了相,以為是房事過度,也沒往別處想,鳳鳴走後,他趕緊給兒子做營養飯菜補身體。
星期一下午媽媽下班過來了,在衚衕里碰到了西鄰大娘。西鄰大娘的老伴在一個單位看大門,她常常在前半夜去幫老伴起夜。她一看玉軒媽媽便說,上星期五半夜,她從老伴那兒回來,大冷的晚上,竟然見玉軒在衚衕里喊鳳鳴,發現她不是鳳鳴之後,趕緊調頭回家了。第二天上午,鳳鳴回來了,院門從裡面栓著,她進不了家,站門外喊了玉軒好久都沒人應,她便給鳳鳴搬了個梯子,讓鳳鳴從她家翻牆回家了……
媽媽一聽,心裡是五味雜陳,因為她知道兒子自己不能獨.立上.床。那晚上鳳鳴沒回來,這大冷的天,兒子可要遭罪了。所以,她沒聽完大娘的話就急著回家,見兒子躺在床上虛弱的很,趕緊讓爸爸送兒子去醫院。
爸爸還一臉懵懂,聽媽媽一說,一向溫和的他,也氣不打一處來,惱鳳鳴周五沒有回來,更惱她星期天下午來接替她時也沒有如實相告。
夫妻二人連夜將兒子送醫院,值班醫生與他們認識,簡單的栓查了一下,也沒有檢查出什麼毛病,只是囑咐多休養,按時飲食。
鳳鳴聽丈夫這一說,才知道爸爸對她的態度為何突然冷漠了,她心裡也不再委屈了。因為她一直認為那都是她的錯。
「媽媽可能比爸爸還要有成見,你要有心理準備。」賈玉軒又愧疚的說。
「別說有成見,打我罵我也應該。」鳳鳴平靜的說。
鳳鳴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輪椅怎麼放外邊,你這幾天都沒有出去嗎?」
因為西屋門檻折了,輪椅可以直接推進來。平時,賈玉軒即便不在輪椅上坐著,那輪椅也放在西屋的床前或外間,以方便他隨時下床。
鳳鳴這一問,賈玉軒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難為情的猶豫了。他前天坐在輪椅上尿褲了。因為當時他又出現了幻覺,又看到了那束光。
自從那晚上第一次出現了幻覺,身體變虛弱之後,那種幻覺時不時的就會出現,毫無徵兆的出現。時長不一,有時幾妙,有時竟然長達幾十妙。即便大白天他也能看到那束光突然從無際的上空出現。
尿褲那次出現的幻覺長達三十幾妙,等幻覺消失,他才發現尿褲了,輪椅都濕透了。
但他不想把尿褲的事情如實相告鳳鳴。
「坐了幾個月,都有異味了,爸爸非要清洗了一下。」賈玉軒解釋說。
「我去看看。」鳳鳴說罷,出去了。她來到棚下,上下摸了摸輪椅,見已經幹了,還散發著好聞的洗衣粉的味道,就推進了西屋。
爸爸正蹲在廚房整理爐灶。
「爸爸對不起,上次沒有回來是因為堵車。」鳳鳴來到爸爸身後說。她不想說堵車的原因是街上出了車禍,那很不吉利。
爸爸像沒有聽到一樣,整理好爐灶,開始放鍋做晚飯。
之前,鳳鳴周五一回來,爸爸就回那院了,讓她和丈夫在老宅過二人世界。這次,鳳鳴以為她一回來爸爸還會回那院,可爸爸自顧忙活晚飯,根本沒有回那院的意思。
也許是吃過晚飯才回那院。鳳鳴心想。因為以前爸爸有時也是吃過晚飯才回那院。
現在爸爸不理她,是心裡煩她,她若再留在廚房給爸爸打下手,反而生分。於是,她離開廚屋,便又回西屋陪丈夫去了。
五點多的時候,媽媽來了,爸爸正在廚房忙活晚飯,一見媽媽回來,指了指西屋,沖媽媽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鳳鳴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