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旅途
「叮叮叮！」
光線黑暗的UX單人座艙內，響起了三聲提示音，伴隨著悠揚的音樂，聲音甜美的女客服提醒道：「您乘坐的039真空管列車即將到站，請您收拾行裝，準備下車……。」
座艙躺椅上，蓋著毛毯休息的張雲溪，聽到提示音后蘇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人工智慧自動為他調節了艙內的燈光，並從零食匣中推出溫水，紙巾等用品。
看見光亮，一陣強烈的頭痛感襲來，張雲溪雙手使勁地揉著太陽穴，來緩解這種癥狀。
間歇性頭痛是張雲溪的老毛病了，自從他出生開始，就一直飽受這種病痛的折磨。但奇怪是不論他去什麼醫院，用什麼樣先進的設備檢查，卻始終查不出自己的大腦有任何問題。
現如今的醫療科學水平已經非常先進了，尤其是在人腦領域的探索，更是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意識引導，神經元嫁接，記憶下載等技術都已經非常成熟，按照常理說，應該沒有什麼腦部病症是無法被排查出來的。即使治不了，也應該能搞清問題的所在，可偏偏張雲溪的這個病，始終無法被確診。
不過好在這個頭痛是間歇性的，只要沒有強烈的感官刺激，以及休息不適，平時也很少發作。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既然查都查不出來，在糾結這個也沒用，所以張雲溪也早就適應了這個毛病，太過疼痛的時候，就休息一會，調整呼吸，放平心情。
在座艙內緩了一會，頭痛感消失不少，張雲溪喝了一杯溫水，輕聲呼喚道：「039，把背包給我，謝謝。」
「好的，張先生。」座艙內的人工智慧回了一句，將行李架彈開，用自行運轉的機械手臂，將裡面的黑色背包提了出來，放在了張雲溪的腳邊。
「謝謝你，039。」
「不客氣，張先生，您是我接待過最帥的顧客，為您服務我很榮幸。」
「靠，這還用你說。」
……
一分鐘后，039號真空管列車進站，座艙上方的提示燈顯示紅色，提示乘客列車管道內還沒有釋放氧氣，暫緩離艙。
「噗嗤！」
伴隨著管道內噴發出的氣體，距離艙門大概一米半遠的管道壁出口，率先開放了閘門，室外明媚的陽光照射了進來。
座艙門敞開，自動彈射出腳踏板，張雲溪提著行李離車。
真空管列車的概念，早在19世紀二十年代就被提了出來，后在20世紀初期被廣泛討論和研發。但由於當時運輸市場的環境，以及真空管列車和其它工具的兼容度較差，再加上造價成本太高，所以無法被普及，後續研發也被一直擱置。
不過現如今的科學水平突飛猛進，各種提煉技術，基建技術都已經上了不止一個台階，所以真空管列車也被正式投入使用了，但還沒有大規模普及，目前在亞洲只有明珠城有這麼一列039號。
張雲溪來到的地方叫青山鎮，距離明珠城大概有八百公里左右，此次他來這裡的目的，是要進青山神學院辦理入學手續。
父親在臨去世之前，曾經不止一次跟張雲溪提過，讓他來青山神學院進行學習，為此父子倆還大吵過一架。因為張雲溪根本搞不懂，就以自己的畢業成績，在世界知名的明珠大學內，都會成為被著重培養的尖子生，為什麼要來一個跟「技校」評級差不多的神學院呢？
你就光聽這個名字，它就不靠譜啊！
張雲溪之前在網上查過這個青山神學院的信息，這所學院大概成立於十五年前，完全沒有任何教育底蘊，並且學科設得也是五花八門，網頁做得更是跟深夜APP差不多，甚至還在給某公司無恥地打著廣告。
更為離譜的是，這所學院公布出來的師資力量，也堪稱教育界的「地板」。專業導師年紀最大的三十五歲，最小的竟然只有二十三歲，說句不好聽的，張雲溪甚至都懷疑，對方的專業性可能都不如自己。
這純粹就是個野雞學校！
但張雲溪還是來了，因為他心裡太好奇了。
父親臨死前讓他來，AI保姆李芸在被執行死刑之前，也一直在沖張雲溪喊青山神學院。
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麼樣的魔力，會讓自己身邊的人接連提到它？父親的動機不好掌握，但李芸就表現得太奇怪了。她的日常工作就是照顧張家人的生活起居，完全跟「學術界」搭不上邊，那她為什麼在臨「死」之前，會一遍一遍地喊著青山神學院呢？
張雲溪真的想不通，所以他猶豫再三，還是將自己的學籍提檔，放棄了進入明珠大學的機會，並且讓自己的老師為他寫了一封推薦信。
他準備進入青山神學院學習，搞清楚心裡的疑惑。
……
張雲溪背著黑色單肩包，戴著黑超墨鏡，穿過人群擁擠的長廊，來到了青山車站的大廳。
明亮乾淨的車站大廳內，數個碩大的投影屏幕上正在播放著綜藝討論節目，而內容恰巧是AI李芸殺害僱主一家的案子。
其實，李芸案的影響力是很大的，甚至在全世界範圍內都引起了討論，很多專家學者，也都在熱議這個事情，而論點正是AI和人類的共存問題。
當AI人的系統思維，逐漸演化成人類思維后，那往大了說，是不是就等同於這個世界上多了新的種族？大家是應該接受它，跟它平分世界，還是應該抵觸它？往小了說，AI人在思維演化過程中，可能會存在很多先天不全，比如偏激，比如易怒，再比如思維異常，那這樣一來，人類自身的安全問題，是否會遭遇到危機？
李芸案就是具有代表性的。她剛被生產出來，並且被張雲溪父母買走的時候，本身是並沒有人類思維的，只有系統的服務思維，但出廠方為了能讓她表現得更具人性化，更具情緒化，更真實，所以在她的程序中編寫了很多個性化的程式，並且具有散發性。
所以李芸有了情緒，有了人類某一種意識，這才釀出了慘案。
張雲溪掃了一眼綜藝節目，見到三個嘉賓學者在不停地爭吵討論，心裡煩躁得不行。
因為他們討論是父母妹妹慘死的事件細節，這踏馬等於是在往張雲溪的心口上撒鹽。
這誰受得了？
張雲溪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準備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
通過自動出閘口后，張雲溪來到了站外的候車地點，在無聊等待之時，他偶然間看到旁邊的「虛擬永生世界」外設專賣店內，有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正在因服務問題跟一名青年長相的AI服務員發生爭吵。
自元宇宙概念被再次提出后，人類經過十幾年的努力，靈境集團終於推出了跨時代的產品，全球聯網的虛擬宇宙，中文譯名——永生世界。
隨著永生世界在全球範圍內爆火，類似於這種外設店也變得多如牛毛，隨處可見。
店內，那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穿著打扮非常邋遢，頭髮也好像很久沒有打理過，看著非常油膩。他左手拎著行李包，右手沖著對面的青年擺手：「湊過來。」
「好的，先生。」青年雙手交疊地放在身前，弓著腰將臉湊了過去。
「啪！」
油膩男子掄起右臂，結結實實地抽了青年一個耳光：「你是不是歧視我，覺得我很窮，所以給我推薦二手貨？老子像是用二手貨的人嗎？！」
「先生，首先您打得很好，您的手臂也很有力量。」青年被打得臉頰通紅，整個人側移了兩步后又立馬歸位，將自己的臉湊了過去：「但我真的沒有歧視您。」
「踏馬的，你明明看我的眼神充滿了鄙視。」油膩男子口吐國粹，上去又是一巴掌。
「先生，您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之人，我完全沒有鄙夷您的意思，只是按照您的經濟實力給您推薦的產品……。」
「你真是一個比較文明的勢利眼了，老子打死你！」油膩中年更加生氣地抽著對方耳光。
「啪啪！」
「……！」
這倆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足足在店內折騰了半分鐘。
「先生，您可以等一下再打嗎？」青年被打得髮型散亂，臉頰腫得跟包子一樣：「您讓我進休息室換一張新臉可以嗎？這樣您會有更好的體驗……。」
「嘭！」
油膩男子抬腿就是一記斷子絕孫腳。
「啊！」
青年疼得當場倒地。
張雲溪在旁邊看到這一幕，崩潰地嘀咕道：「卧槽，好狠的腳。」
「結賬！」油膩中年打累了，沖著屋內喊了一聲。
「先生，您需要支付1800MB的流量賠償，以及9950MB的經濟型二手腦機介面晶元的貨款。」一名美女店長走了出來，看工作編號可以得知她不是AI。
「為什麼要給賠償？他剛才歧視我了！」
「您給它物理結紮了，當然要賠錢。」美女店員微笑地指向了旁邊的泄壓店：「如果您想打人，我們有專門的挨打AI供您使用，每分鐘500MB。」
「靠，差評！」油膩男子用腕錶手機刷了一下自己的賬戶，轉身便往外走，並且還撥通了一個電話：「老婆啊！我想好了，你說得對，是我的錯。是是，我馬上就到青山神學院了，你忘了啊，我今天要入學啊……。」
由於永生世界的爆火，逐漸形成了新一輪的金融變革，在永生虛擬世界中，流量是唯一的支付貨幣，所以現如今世界上的紙質貨幣，網路支付貨幣也逐漸被淘汰了。人們更信賴未來數百年都會很堅挺的流量貨幣，所以世界知名企業靈境集團，與世界各大行共同在現實生活中，推出了區塊鏈去中心化的貨幣—流量。
「吱嘎！」
一輛汽車停在了出站口，車門自動彈開，裡面的人工智慧呼喚道：「先生，我是青稞出租公司的駕駛員，我叫芳芳，很高興為您服務。」
「青山神學院，關掉溫度調控系統，謝謝。」張雲溪彎腰坐進了車內，抬頭一看，那個油膩中年竟也坐上了去往青山神學院的專線客車。
「先生，我們現在出發。」芳芳提醒了一句：「您可以休息一會……。」
無人駕駛的汽車，嚴謹地遵守著交通規則，緩緩離開了車站。
……
青山神學院的一間辦公室內。
一名看著非常蒼老的老頭，輕輕放下剛剛看完的張雲溪資料，又拿起了旁邊另外一個名叫張雲召男子的資料，輕聲呢喃道：「……真的是太令我好奇了……我的身體……真的還能支撐到我解開真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