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回家
弄清楚孤兒院的入口所在之後,兩人再度穿過公寓,通過熟悉的正門返回。
門外的老鼠正緩慢地向遠離公寓的方向遷徙,顯然苗苗已經開始驅逐它們了。
餘暉沒有去看小雅他們,他信步穿過靜雲小區,回到了熟悉的十字路。
身旁的兔女士十分沉默,身上的痛苦讓她沒有說話的慾望,只是盡職盡責地幫餘暉隔絕著四周的老鼠。
餘暉扭頭往黑街那裡看了一眼,然後默不作聲地回到了自己的夢魘。密集的鼠群緩緩行走在街道上,讓兔女士都吃了一驚。
她身邊的鮮血手臂更多了,所有靠近的老鼠都被手臂輕鬆地捏住,在空中發出吱吱的叫聲。
果然,這些看上去嚇人的老鼠實際上是這個世界的底層,只要有點戰鬥力的都不會怕它們。
餘暉看著這一幕,對自己的戰鬥力有了更直觀的認識,堅定了自己不需要運動健身的決心。
得了吧,健身也打不過老鼠,還不如期待能在夢魘里獲得厲害的能力呢。
走過破敗坍頹的長街,餘暉總算看到了自家的房子。這座破舊的洋房坐落在垃圾堆似的建築之間,像是貧民窟中的華麗宮殿。
「這就是你的家?」兔女士的腳步停在洋房門外,抬頭看著房頂上的巨大娃娃頭,身軀微微顫抖起來。
「沒錯,要進來坐坐嗎?我的家人很好客的。」餘暉仔細打量著兔女士的神色。
「不用了。」兔女士的聲音裡帶著些恐懼。
「怎麼了?這裡有什麼不對嗎?」餘暉好奇地看著她,面帶笑容。
在兔女士的眼中,破敗的洋房如同匍匐的巨獸,上面黑洞洞的窗口像是裂開的傷口,通向幽暗的深淵。房頂上巨大的娃娃頭像是在死死盯著她,目光詭譎怪異。
而站在這樣的黑色背景下面帶微笑的餘暉,總讓人覺得他是夜魘引誘獵物踏入陷阱的狂魔,再度喚起了兔女士對他的恐懼。
「我不知道,但我本能覺得這裡很可怕。」兔女士按捺住心裡湧出的恐懼,對餘暉說道,「你確定這裡是你的家?我感覺裡面很危險……」
「是嗎?我就住在這裡。」餘暉扭頭看著自己家,滿意地看到家人們的身影慢慢出現在幽暗的窗口裡,默默地注視著他。
「那我回去了,再見。」兔女士揮了揮手,轉身就走。她離去的速度很快,顯然一刻也不願意在這裡多待。
「果然我們家是最厲害的!」小鬼得意地出聲了。
餘暉進了門,看著門外徘徊不前的老鼠們,若有所思地道:「你說我是這裡的夢主對吧?」
「沒錯,咱們是最厲害的!」終於可以出聲說話的小鬼聲音很歡快。
「那你說我有沒有戰勝噩夢,成為夢魘的主人呢?」餘暉拎著小鬼的肩膀放在眼前。
「當然是已經戰勝了,畢竟你現在在家裡過得挺舒服的對吧?」小鬼隨意晃著四肢,理所當然地道。
「那麼,為什麼我做不到改變房子的布局,做不到把房子重置一新,做不到驅逐老鼠呢?」餘暉幽幽地道。
「啊這……你這就問到我的盲區了。」小鬼顯然從沒思考過這麼多。
「我就知道不該對你抱有太多期待。」餘暉扭過頭,打開了房門。
他看著眼前的房子,緩緩眯起了眼睛。一切都表明自己並沒有完全掌控夢魘,但問題出在哪呢?
「餘暉,你回來了,真是讓我好一陣擔心。
」木偶媽媽的身影緩緩走來,用溫柔的語氣說道。
「啊,我回來了。」餘暉笑道。
看著「媽媽」、「哥哥」和「妹妹」迎過來的身影,以及沒頭腦的「爸爸」晃晃悠悠亂轉的樣子,餘暉覺著這樣確實像個家了。
接下來的時間,雖然感到十分疲憊,他還是取出針線為爸爸縫合著頭顱和之前胡亂纏起來的四肢。
大熊的黑色毛髮髒兮兮的,已經打了結,一把摸過去就是滿手的潮濕泥土,內里填充的棉花早已腐敗發黑,變成了黑心棉。
鑒於家裡並沒有可供清洗的水和其他填充物,餘暉只能給大熊粗略地縫合起來。手藝不怎麼樣,畢竟他是第一次做針線活。
重新安上了頭顱的大熊這時候顯得十分沉默,看上去像是個憂鬱的大孩子,顯然正處在心情低落的抑鬱狀態。餘暉覺得這時候的他比暴躁時可愛多了。
縫合好之後,他接著為媽媽身上的關節塗抹潤滑油。近處看去,木偶的木質軀幹上遍布燒焦的痕迹,還有蟲蛀的孔洞,變成了灰黑色的芭蕾舞裙被精心呵護著,看上去倒要完整許多。
瓷娃娃在一旁歪著頭,空洞洞的眼窩眼靜靜看著餘暉的動作。鋼鐵人偶則是自顧自地擦拭著手中的殺豬刀,毫不關心這邊的事情。
處理完手頭的事情,餘暉伸手摸摸妹妹的腦袋,輕笑道:「今天沒找到膠水,後面我會去找的。」
妹妹瑟縮了一下,但這回她沒有躲開餘暉的手掌。
媽媽則是欣喜地活動著自己的肢體,過來輕輕吻了下餘暉的臉頰:「謝謝你,阿暉。」
接著,她踮著腳尖走向門外,在深紫色的天空下翩翩起舞,像是一隻優雅的天鵝。
餘暉欣賞了一會媽媽優雅嫻熟的芭蕾舞,然後跟家人們道了聲晚安,向著頂樓的「心房」走去。
回到熟悉的圓形房間后,餘暉再也抵擋不住來襲的疲憊感,就地一躺就睡了過去。
似乎只是一瞬間,他就再次睜開了眼睛,眼前已經是熟悉的病房了。
之前的疲憊完全不存在了,餘暉的精神很好,似是經過了充足的休息。
姜護士進來為他解開了束縛帶,餘暉從床上坐起來,活動著有些僵硬的四肢,開始重複日復一日的枯燥日常。
今天的陽光十分明媚,吃過早飯後,餘暉得以短暫地在樓外的空地上活動一會,晒晒太陽。
他靜靜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姿勢像極了五六十歲的老大爺。
坐在他旁邊的大爺拍了拍餘暉的肩膀,神神秘秘地道:「你知道太陽喜歡什麼嗎?」
「不知道。」餘暉心態很好地回答道。
「我可以給你提示:洗衣粉,身份證,還是服務員?」
「我選鈍角。」餘暉百無聊賴地道。
「那你可選錯了,我就知道你們都不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我不喜歡吃饅頭……外星人要打麻將,因為他們要捕撈鯨魚……嗯……」大爺嘀咕著沒邏輯的話。
餘暉靜靜聽著,無聊到開始為大爺的話尋找合理的邏輯。這時候,他看到熟悉的身影匆匆走了出來。
白醫生穿著一絲不苟的白大褂,梳著乾淨利落的馬尾辮,在看到餘暉后,她伸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快步走近過來。
「白醫生,你還在這兒?」餘暉微笑道。
「餘暉,我們談談?」白醫生一手插在兜里說道。
「好的。」餘暉站起來說道。
兩個人沿著無人的道路緩步走著,白醫生東張西望了一會,壓低聲音道:「這邊沒問題吧?」
「唔,沒什麼問題,小點聲就行。」餘暉饒有興緻地道,「白醫生不打算離開這裡?」
「我是在這邊的員工宿舍住宿的,突然離開只會惹他們懷疑,這樣一來反而會出問題。」白醫生板起清秀的臉頰,語氣嚴肅地道,「而且我不想就這麼走,我要查清這裡的真相,而不是眼睜睜地看著病人遭受迫害。」
「為什麼你認為是迫害?」餘暉揚了揚眉毛。
「給你們亂吃藥,這難道還不是嗎?」白醫生氣得胸膛起伏了一會,「如果讓我查到他們在利用病人做什麼實驗……我一定要揭露他們,方才不違背我的初心和原則。」
「如果你被抓住,可是會瘋掉的。」餘暉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我倒想知道什麼東西能把我逼瘋。況且我已經跟警局的好友用我們獨有的暗號溝通過了,一旦我失去了聯繫,她會帶人來查的。」白醫生翹起嘴角說道,「我白語雪可不是莽夫。」
她看著餘暉,有些躍躍欲試地道:「我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的問題。」
她喜歡有挑戰性的謎題,這種卧底調查的危險行為,讓她覺得刺激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