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一樣的大年夜
2020年1月22日，距離新年只剩兩天時間，但對我這樣一個成天家裡蹲的職業作家來說，感覺並沒有任何的不同。
「唉~這年過的越來越沒年味啦，連肉圓的香味都聞不到……」
早上起床我推開了陽台窗戶，沒有兒時記憶中的鞭炮聲、硝煙味，甚至連炸丸子的香味都聞不到，過年對越來越富裕的國人來說，不過就是一場很普通的家庭聚會。
「大作家！你知道豬肉多少錢一斤了嗎……」
妻子楊曉蓉抱著盆衣服走過來，五歲的女兒跟在後面吵鬧，不知不覺孩子已經超過了我的腰際，時間快的如同白駒過隙。
雖然我家的護士姐姐也才三十齣頭，只比我大了半歲而已，奈何她是市中心醫院的護士，長期在「耳鼻咽喉頭頸外科」值夜班。
縱使天生麗質也經不起夜班的煎熬，絲絲白髮總會悄無聲息的冒出來。
「五十多啦！才一斤……」
護士姐姐舉起了五根手指頭，菜市場專家一般的說道：「現在誰還捨得炸圓子啊，香腸都捨不得灌啦，今年咱們家都改吃素，對了！我們院剛組建了發熱門診，你沒事別往外跑！」
「什麼門診？」
我心不在焉的抱起了女兒，實在跟不上妻子跳躍性的思維。
「發熱門診！你不看新聞啊，新冠肺炎在武漢那邊鬧得可凶了……」
妻子一邊晾晒衣服，一邊叨叨的說道：「我武漢的朋友說了，新冠病毒傳染性非常強，武漢有很多人被感染了，你非要出門不可的話，一定要戴上口罩，還要勤洗手，用我教你的七步洗手法！」
「走嘍！畫畫去……」
我抱著女兒跑進了客廳，根本就沒把什麼病毒當回事，武漢距離咱們馬鞍山很遠不說，妻子這麼多年的大驚小怪也讓我麻木了。
我一直覺得妻子有職業病，導致了輕度潔癖，不按她的來就會不高興……
進電梯不許亂摸，穿出門的衣服回家就要掛在陽台上，掛完衣服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普通的洗法還不行，一定得是「內外夾攻大立腕」，按照七步洗手法來操作。
「爸爸！什麼是病毒啊……」
女兒拿著畫筆萌萌噠問我，我笑著回答：「病毒就是細菌，眼睛看不見的壞東西，你出門要是亂摸，摸到細菌再摸嘴巴，它就會鑽進你的肚子里，讓你生病難受！」
「喂！你瞎說什麼呀你……」
妻子氣呼呼的跑過來說道：「虧你還是個護士的老公，病毒跟細菌都分不清楚啊，這完全是兩種東西，你不懂也別跟孩子亂說，上網好好查查去，省得說出去丟我人！」
「切~細菌分好細菌和壞細菌，壞細菌不就是病毒嘛……」
我不屑一顧的走進了書房，可上網一查卻發現自己大錯特錯，真的是兩種不同的東西，光體積病毒就比細菌小了上千倍。
我在網上看到一段簡潔明了的形容，細菌是裝備齊全的悍匪，好分辨也好瞄準，可以用藥物定點清除，但病毒就是混在平民中的罪犯，它們不好分辨也不好清除，一旦感染就看自身的抵抗力了。
「沒事吃什麼蝙蝠啊，有毛病……」
我瀏覽了一番武漢疫情的新聞，各種消息滿天亂飛，對於我這種不具備專業知識的老百姓來說，根本無從分辨真假，只能選擇信任大報社的新聞，亂七八糟的自媒體一概不看。
當然！看了十幾條新聞之後，我任然沒把新冠肺炎當回事……
「老公！你快看，武漢封城了……」
第二天早上剛睡醒，護士姐姐就拿著手機給我看，我翻了個身縮進被窩裡說道：「封就封唄！大過年的，封了正好在家團圓，等病毒消滅了正好過完年，好好休息幾天不更好！」
「哪有你說的這麼輕巧啊……」
護士姐姐不滿意的踹了我一腳，說道：「現在可是過年啊，武漢得出來多少人回老家啊，這病毒可是人傳人的，到時候把病毒傳播的到處都是，全國上下都得跟著遭殃！」
「你有完沒完啦，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我掀開被子沒好氣的說道：「你一個小護士操心這些幹嗎，想跟專家搶飯碗啊，人家醫生懂的比你多，讓你怎麼辦你就怎麼辦唄，你等馬鞍山出現了感染者再急也不遲啊！」
「你這人，怎麼一點憂患意識都沒有啊……」
妻子氣鼓鼓的說道：「忘記當年的非典啦，人傳人多兇猛啊，這個新冠據說比非典更厲害，整個湖北都很難買到口罩了，反正你給我待在家別出去，需要什麼我給你買回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我搖頭晃腦的笑道：「我朋友他家非典期間搶的鹽，到現在還沒吃完呢，你身為護士更不應該製造恐慌情緒，我要不是你老公，我早給你的口氣嚇死了，多大事啊！」
「唉~」
妻子叉著腰嘆氣道：「你不要以為病毒離你很遠，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在我們身邊，你趕緊洗洗起來去吃早飯吧，我送寶寶去奶奶家，對了！拿快遞的時候一定得戴口罩，不要……」
「不要亂摸東西，一定要勤洗手，七步洗手法嘛，你快走吧……」
我滿腹牢騷的趕走了護士姐姐，實在是受不了她的嘮叨，不過起床一看微信群，終於發現幾個群都炸鍋了，全是在討論新冠肺炎的人，武漢的讀者更在詳述有多嚴重。
「相信國家！相信政府！不信謠、不傳謠，亂七八糟的新聞別再發了……」
我在微信群里嚷嚷了一聲之後，甩下手機起床洗漱，看看窗外的街道任然是風平浪靜，該吃吃，該喝喝，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同。
「女人吶！總是喜歡大驚小怪，多大點事啊……」
我精神抖擻的開始刷牙洗臉，想著剛買的兩樣東西送到了快遞站，洗完臉便興匆匆的準備出門，而看著妻子放在鞋柜上的口罩，我不屑的撇了撇嘴，什麼都沒戴便下了樓。
……
馬鞍山確診四例新冠肺炎患者！
看著手機上剛發布的本地新聞，我坐在車裡有些發懵，昨天還滿不在乎的亂跑，結果一夜過去了，本市就出現了四名感染者，而且還是在大年三十。
「這還讓不讓人過年了……」
我很鬱悶的嘟囔了一句，抬頭便看到剛下白班的妻子，從醫院一陣風似的跑出來，鑽進車裡氣喘吁吁的問道：「新聞你看到了吧，昨天你有沒有亂跑，有沒有戴口罩？」
「戴、戴了啊！我就拿了個快遞，哪也沒去……」
我非常心虛的躲開了妻子的目光，早知道病毒一下子殺到本市來了，打死我也不出去逛街買東西，更不會放著現成的口罩不戴。
「走吧！去小姨家吃年夜飯……」
妻子沒看出我的心虛，我趕緊發動汽車駛上馬路，家裡的親戚是輪流準備年夜飯的，今年輪到在我小姨家團聚，父母帶著孩子一早就去了。
「我給大家準備了新年禮物，從供貨商那裡買的，不然都買不到了……」
妻子拎起一個大塑料袋，笑道：「每家人四包一次性口罩，一瓶醫用酒精，還有一盒一次性手套，讓大家過個平安年！」
「楊曉蓉！你能不能懂點事啊……」
我憤怒的說道：「你自己怕死就完了，大過年的給親戚們送這些東西，人家嘴上不說你，心裡也嫌晦氣，這可是過年，哪有把醫院的東西當年禮的，放在車上不準拿下去！」
「常規的新年禮物我準備了，這是額外的……」
妻子反駁道：「什麼叫我怕死啊，我給親戚們送這些東西，是希望大家提高自我防護意識，新冠病毒對年紀大的人非常不友好，致死率非常高，一旦出事誰家受的了啊！」
「病毒能對誰友好，你以為它是來交朋友的啊……」
我擺著手說道：「你少跟我說大道理，我看你就是職業病，看什麼東西都像病毒，反正這些晦氣的東西不準帶，過完年了你再送也不遲，我可不想人家背後罵我不懂事！」
「哼~你才職業病呢，有防範意識有什麼錯……」
妻子氣哼哼的噘著嘴，不過終究沒把這份異常的新年禮物帶下車，但是等我倆拎著禮品走進小姨家之後，小姨第一句話就道：「曉蓉！你們醫院有口罩吧，能不能幫我買一些？」
「我也要、我也要！口罩都買不到了……」
大嫂聽到后也在客廳里喊了起來，結果一屋子的親戚都在要口罩，還有人已經買了口罩跟酒精，話題也全都是新冠肺炎。
「你們罵他……」
護士姐姐把手指戳在了我腦袋上，兇狠的說道：「我特意給你們每家都買了口罩跟酒精，可這傢伙封建迷信，非說過年送口罩晦氣，讓我扔在車上不準拿上來！」
「晦氣什麼呀！口罩已經漲價漲飛了……」
二姨走過來教育我說：「你不知道外面的疫情多嚴重啊，今天一下就確診了四個，整個小區的人都給隔離了，多嚇人不知道啊，你們快去把口罩拿上來，我正好沒買著！」
「好嘞！我這就去拿……」
妻子跟打了勝仗的女將軍一樣，傲嬌的看了我一樣又轉身下樓。
等妻子把「晦氣」東西都拿上來后，我看著親戚們開心的笑容，以及警惕的語氣，我發現自己好像真有點傻大膽了。
「不會真這麼嚴重吧……」
我抱著一絲僥倖的心理，下意識朝著窗外看去，忽然驚覺路人們全都戴上了口罩，果真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大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