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賈珍之死(三)
張有兒一愣,隨即叫道:「大爺,奴才老實本分,忠心耿耿啊。」
像他們這種奴才離了主家,可就很難在別的人家找到同樣的活計了,換了環境不說,一切還要從頭開始,哪個願意就這樣被趕出去。
賈瑜不理他,對所有的下人道:「所有人,去賬房結了本月的月錢,拿著各自的身契,另謀出路去罷。」
下人們一陣躁動,賈瑜繼續道:「別在我面前端奴幾輩和家生子的身份,我不吃這一套,你們老老實實的,我不會為難你們,若是哪個賴著不走或者想臨走前撈一把的,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給你們半個時辰的時間收拾自己的東西,拿著身契和本月的月錢從側門離開,若是讓我發現哪個藏裹夾帶,一律杖刑五十,再丟出去,勿謂言之不預,望你們好自為之。」
下人們頓時亂做一團,有幾個膽子大的已經吵起來了,王熙鳳走上前指著他們罵道:「什麼好下流的種子,再罵一句我非讓人把你們的嘴給撕爛,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我二弟給你們最後的恩德,放還你們的身契和月錢,若是換作奶奶我,一分錢不給全打出去!哪個不怕死的儘管罵,儘管偷,老太太讓我來協助二弟,我可沒有他那菩薩心腸,我會讓人在側門口把你們扒光了搜,若是被我們發現了,一律打死!你們要是不怕死儘管來鬧!」
下人們哭聲一片,再沒人敢鬧騰,西府的璉二奶奶本來就是個母老虎,今見她又是喊打喊殺的,哪個還敢反抗,嗚嗚咽咽的四散去了。
王熙鳳對林之孝吩咐道:「回去多叫點人,除了大門西邊的側門,剩下的門全部關死,只讓他們從西邊的側門走,再讓人在街上等著,哪個敢翻牆,直接給我打一頓再丟出去!」
林之孝連連答應,王熙鳳又道:「告訴我們府里的,都給我手腳放乾淨點,哪個若是犯了糊塗或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同樣挨打受罰,跟他們說,等忙完了這茬,小瑜老爺會好好的賞他們,讓他們都機靈點!」
賈瑜豎起大拇指,誇道:「都說二嫂子是女兒家裡的將軍,胭脂堆里的巾幗英雄,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多謝二嫂子替我考慮這麼多,感激不盡。」
王熙鳳得意道:「二弟,你還小,經歷過多少世面?如今又管著這麼大的一個家,嫂子我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也懂得慈不掌兵的道理,這些下人你對他們越好,他們越容易蹬鼻子上臉,以後下人要是犯了錯,該打的打,該趕出去的趕出去,千萬不要心慈手軟,不然他們就當你好欺負,表面上對你恭恭敬敬,背地裡指不定怎麼敷衍糊弄呢。」
賈瑜拱手一禮,道:「聽君一席話,勝讀一席話。」
王熙鳳捂著口嬌笑起來,還沒笑兩聲就停了下來,一臉狐疑的看向賈瑜,哼道:「不是勝讀十年書嗎?二弟你不要欺負嫂子我沒讀過書。」
賈瑜哈哈大笑,見賴二還沒走,皺眉道:「我不是說了嗎?所有人都走,你還在這裡做甚?」
賴二大呼小叫道:「大爺,奴才一家在這府里做管家做幾十年了,你可不能趕我走啊,不然外面的人必說大爺你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這下王熙鳳不說話了,這賴家是賈家最老的家生子,真正奴幾輩的老人,在老太太面前都很有體面,她可不能再像剛才那樣隨便去罵了,不然老太太知道了心裡估計也不會舒服。
賈瑜冷笑道:「賴二,我看在你賴家是我賈家奴幾輩老人的份上,我才給你體面,讓你自主離去,你這些年貪墨了寧國府多少的銀錢你莫不是以為我不知道?識相的交出管家的印章和玉佩,不然我只能去請皇城司的人來了。」
賴二面色訕訕,從懷裡掏出印章,又從腰上解下象徵他大管家職位的玉佩,交給賈瑜,頭也不回的跑了。
賈瑜把印章和玉佩遞給賈芸,賈芸受寵若驚,像是接過兩塊燙手的山芋,在手裡不停的翻滾。
王熙鳳問道:「賴二貪墨了多少銀錢?」
賈瑜搖頭道:「具體的還不知道,等以後我有時間了再去處理。」
哪個大戶人家的管家不貪墨,賈家也一樣,只要不太離譜,主子們一般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然賴家那大宅子是從哪弄銀子蓋的?
要說賈母不知道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她礙於和賴老嬤嬤幾十年的感情才不聞不問的罷了,在她的眼裡,和氣永遠是第一位的。
王熙鳳點點頭,賈瑜拍了拍手道:「接下來就是處理後院那些人了,咱們去看看。」
尤氏院。
尤氏的天塌了,丈夫死了,兒子被流放了,自己也因為與子亂倫被剝奪了誥命,名聲沒了,榮華富貴沒了,什麼都沒有了。
她一度想要去撞牆自殺,都被炒豆兒和銀碟兒兩個丫鬟給死死的拉住了,清醒過來后,尤氏靜靜的坐在屋裡,等待著命運的最終審判。
要是不被供出和賈蓉亂倫還好,雖然沒了誥命,但西府的老太太佛祖一樣的心性,看她可憐說不定會讓繼續讓她在這府里住著,不管怎麼說也能衣食無憂的過完下半輩子。
但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那老太太本來就不喜歡自己,再因為這個事,肯定會更加的厭惡自己,斷不會把自己留下來的,換作是她,也會把自己趕出去,否則傳出去多麼的丟人。
天地雖大,可自己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還能去哪呢?
其實也不是沒有地方可去,她這些年也攢了一些體己錢,可以找個地方重新生活,但她真的很不甘心。
雖然她以往在寧國府也沒有多少體面和權利,但至少還是寧國府的當家太太,現在事情到了這一步,她已經是一個萬人啐罵的蕩婦了,從古至今,名譽對一個女人來說何其的重要,很多女子被玷污後為什麼上吊的上吊,投河的投河,還不是怕不被世人所容,被作賤,哪個人不想好好的活著。
尤氏滿面哀絕,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炒豆兒在一旁抹著眼淚,做主子的沒有了出路,她們這些丫鬟又能有什麼好的結果?
尤二姐院。
尤老娘短暫的震驚后,又開始勸起了尤二姐:「我的乖女兒,趕緊忘了那父子倆吧,他們倆沒有一個是好東西,現在這府里又換了新的大爺,老娘我可是聽說過的,年僅十五就考中了解元,聽說明年還要考狀元郎呢,最關鍵的是皇帝老子都喜歡他,親自給他起了什麼字,反正是前途無量,還有還有,他生的要比那個賈蓉俊俏十倍,你要是把他給伺候好了,做了正房太太,早早晚晚不得掛上個一品誥命,不比那爺倆強十倍百倍?」
尤二姐依舊默默不語,尤三姐忍不住了,怒道:「媽,你讓二姐去伺候賈珍,賈珍死了又讓她伺候賈蓉,賈蓉被流放了你又讓她去伺候那什麼賈瑜,你是把二姐當成青樓里的妓子了嗎?」
尤老娘啐道:「你懂個屁,你身上這吃穿用度哪個不是你二姐給你掙回來的?你要是不想看我們娘三個流落街頭,你就去往那新來的大爺身上貼,你要是有本事,這一品的誥命你就拿去!」
說完后,尤老娘擠出兩滴眼淚,哭道:「哪個當娘的心甘情願讓自己的女兒去做這種沒臉沒皮的事?還不是被逼的,想吃這口糧,就要受這份罪,乖女兒,你可不要怪娘,要怪就怪你投錯了胎,你要是投到隔壁的榮國府去,肯定不會比他們家的姑娘小姐差。」
尤三姐上前拉住尤二姐,道:「二姐,走,我們不貪這裡的榮華富貴了!」
尤老娘叫道:「三姐兒,你憑什麼說這種話,你二姐她以色侍人的時候你在哪?你是吃飽了罵廚子,你對得起你二姐,對得起我嗎!」
尤三姐扯下身上的飾品扔在桌子上,見她又要去脫衣服,尤二姐一把抱住她哭道:「好妹妹,姐姐不委屈,你讓我去試一試,他總不至於把我們趕出去吧?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客人。」
尤老娘抹著眼淚道:「對對對,哪個男人不好色?三姐,你二姐說的對,咱們且等一等,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客人,哪有人把客人往外攆的,傳出去他們寧國府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後院。
王熙鳳打發人把賈珍那些偏房和侍妾全部叫了出來,足足有二三十個,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帶著各自的貼身丫鬟從各個小院子里走了出來。
她們年齡有大有小,大一點的二十來歲,小一點也就十四五歲,這些人見到賈瑜,紛紛跪下哭了起來。
賈瑜知道她們打扮成這副樣子是起的什麼心思,皺眉道:「哪個讓你們跪的,都起來說話。」
她們不起,一個自視姿色不錯的侍妾朝賈瑜拋了一個媚眼,討好道:「妾身願意伺候老爺,只求老爺不要把妾身趕出去,妾身很聽話的,什麼姿勢都會。」
王熙鳳啐了一口,賈瑜冷聲道:「給你們半個時辰,從這寧國府里消失,我也不難為你們,允許你們把自己的體己錢和飾品衣物,以及貼身丫鬟都帶走。」
偏房侍妾們紛紛哭了起來,各種哭求,一個膽子大的要上來抱賈瑜的腿,賈瑜往後退了幾步,賈芸走上前喝道:「再不走,直接扒光了丟出去!」
見賈芸如此說,這些人才徹底死心,哭哭噎噎的回去收拾東西了,賈瑜好笑道:「養這麼多刮骨的在身邊,賈珍能活到這個年紀也是個奇迹。」
王熙鳳嗤笑道:「二弟,我倒是想看看你會比他好到哪裡去,你們這些男人都一個樣,嘴上說的好聽,背地裡不管髒的還是臭的還不都往自己的床上扒拉?」
賈瑜連連討饒道:「好了好了,二嫂子,我們去尤氏那看看吧。」
王熙鳳說道:「二弟,她到底是正房太太,和這些做侍妾陪房的不一樣,可不能直接就趕出去。」
「那就禮送她出府,多與她些銀錢,實在不行再給她安排個住處和活計,這樣還不夠仁至義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