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股美妙的香風
劉漫仰著頭，輪廓分明的臉上泛著淡淡銀輝，星眸明朗，看上去竟比她姐姐還美麗動人。
殿前空蕩蕩的，楊樹把她前後左右看了一圈才問：「剛才是你喊我？」
劉漫嫣然一笑：「對啊，您等我一下。」
不一會身後腳步聲響，她也上了房。
這種拍戲的房子內部都有樓梯直達房頂，上下很方便，即便如此五米多高的宮殿式建築也很少有女孩敢上來。
楊樹有些奇怪，不明白這漂亮丫頭爬上殿頂來找他幹什麼。
「上面風挺大，」劉漫在瓦上走得很小心：「您不冷嗎？」
晚上風的確有些大，劉漫在深灰色休閑裝外套了件青色風衣，清爽幹練，頭髮扎在腦後，夜色中臉龐如羊脂玉般瑩白剔透。
這關懷有點突兀，楊樹拎著環首刀迎上去攙扶：「不冷，小心。」
劉漫很熱情，把手中粉紅色的水壺遞了過來：「我這有熱水，泡了紅棗西洋參，嘗嘗？」
水壺應該是剛才劉濤吸過的那個，上面有個明顯的紫粉色口紅印。
劉濤在劇中飾演雲南王的郡主，大梁南境執掌十萬邊防鐵騎的奇才統帥，是騎馬打仗的大女主，紫粉的唇色好像不夠性格。
劉漫的好客有點迷，要是劉濤看到自己的專用水壺被別人啜了，非當場發飆不可。
楊樹盯著口紅看了三秒鐘，最終搖搖頭：「還是不嘗了，你找我有事？」
「是的，咱們坐下談吧，我擔心頭一暈掉下去，」劉漫率先坐下了：「今晚冒昧打擾，是想談談您的劇本《拼桌戀人》。」
她眼中映著星光，亮晶晶看著楊樹，滿是興奮之色：「您的劇本寫得非常好，我很是喜歡。」
冒昧打擾、很是喜歡，她這是在古裝劇組混太久了。
楊樹越來越驚訝，《拼桌戀人》劇本怎麼轉到她這來談了？
「前幾天我去安姐房間偶然看了《拼桌戀人》劇本，當時就被感動了。」
劉漫說姐姐劉濤與安導的關係一向不錯，拍《天龍八部》時就認識了，這次再合作住的酒店在同層。
難道是她姐劉濤看中了《拼桌戀人》里的角色，打算出演？
這似乎不太可能，以劉濤目前的咖位應該不會再接這種單集網劇。
楊樹在劉漫身邊坐了下來，把環首刀小心放在身邊，沒有自作聰明亂問，給了她一個典型的驚詫表情：「你要談劇本？」
「是啊，」劉漫也回了個驚詫：「您還不知道？安姐沒和您說嗎？」
看著她的模樣，楊樹猛然明白怎麼回事了：很可能安導拍不了《拼桌戀人》，於是把劇本轉給了劉濤這邊。
這在業內很常見，如果安導向山東影視傳媒報批沒通過，那麼把劇本讓給其他願意拍的關係公司也算互通有無，畢竟當初她一口答應了楊樹，肯定會想辦法將這齣戲拍出來。
劉漫果然說：「安姐把《拼桌戀人》讓給我了，您真不知道？」
「不知道，」楊樹搖搖頭：「這兩天沒和安姐說上話。」
看來還真猜對了，難以理解山東影視怎麼會看不上《拼桌戀人》這麼好的劇本，下午遇到安導好像有話要說，結果被人叫走了，而拍戲期間楊樹不能帶手機，可能因此錯過了溝通。
劉漫一副恍然的樣子：「怪不得今晚遇到你時冷冰冰的，打招呼也不理，我還納悶呢。」
今晚劉濤開始化妝之前，楊樹已經妝扮好準備上房開拍，
與她們兩姐妹擦肩而過，當時壓根沒留意她打招呼。
平時都是她冷冰冰不理人，今天被人甩臉色，肯定很鬱悶。
劉漫表達能力不錯，很快就把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了，和楊樹猜的不太一樣。
安導拿到劇本后馬上向集團提了申請，上面倒是慧眼識珠看中了。
不過《琅琊榜》之後原班人馬緊接著就籌拍《偽裝者》，安導仍是副導演，於是製作部門建議她放棄《拼桌戀人》，由集團內別的導演接手拍出來。
前兩天劉漫得知安導不能拍就跑去索要劇本，沒想到她一口答應了，然後立馬找借口向集團撤回了申請，將劇本轉送給了她。
「簡直太幸運了，」劉漫說到這興奮還沒消退：「劇本我已經發給BJ儒和影視了，這家公司也是《琅琊榜》製作方之一，一直與我們有不錯的合作關係，投資開拍應該沒問題，屆時我將導演這部戲。」
她說的「我們」應該指的是劉濤的公司，明星都有自己的公司，大多數還不止一家。
沒想到這些天《拼桌戀人》轉來轉去已經先後進了兩家影視公司，楊樹眼睛都聽直了。
他倒是能理解安導為什麼把劇本讓給劉漫，自己不能拍的戲，當然是寧給外人也不能肥了同單位里存在競爭關係的其他導演，這是寧與友邦不與家賊的職場生存法則。
甚至能猜到她是如何撤回的申請，多半把鍋甩到劇本作者身上，聲稱楊樹變卦了。
這事喜憂參半，喜的是終於有了消息，《拼桌戀人》最終可能開拍。
憂的是劉漫去年剛從一所半吊子影視專科大學畢業，學的雖然是編導但仍是個沒作品的生手，別把這部戲拍砸了。
但這都是后話，只要能開拍萬事好商量，到時候應該有辦法保證拍攝質量。
「太好了！」楊樹發自內心地高興：「謝謝你欣賞我的劇本。」
「應該感謝你寫出好劇本才是，」劉漫熱情地伸出手：「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楊樹用力握了握她柔白的小手：「合作愉快！」
這時候孔導演終於調整好了團隊，在下面大喝一聲：「各部門注意，保持安靜，準備開拍！」
劉漫一改平時的冷傲，態度相當平易近人，壓低聲音問了楊樹幾個問題。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個創作，劇本最初的靈感來自哪裡？」
「劇本從策劃到寫作完成您總共花費了多長時間，有沒有投過其他公司？」
這些問題傻乎乎充滿學生氣，而且她還說：「剛才趁我姐化妝時，我看了您在這上面的武戲，身手真的不錯，很難想象一身殺氣的人竟然能寫出《拼桌戀人》如此溫情脈脈的作品。」
楊樹都有點不知如何應付了，安導顯然對劉漫交待了不少，她還很認真地問：「聽說您創作了不少劇本，打算做成一個系列，能不能先給我看看？」
現在情況變了，反而是楊樹比較謹慎：「看看當然沒問題，不過我的那些劇本還沒寫作成熟，咱們先把《拼桌戀人》弄清楚吧，如果觀眾喜歡，才能拍後續作品，不然我就得回家拍腦袋了。」
劉漫很熱誠：「好，咱們先拍《拼桌戀人》，觀眾一定會喜歡，連我姐看了劇本都說您是個很有才華的人。」
劉濤出了名的挑剔劇本，能得到她的誇獎真不容易。
劉漫外冷內熱挺健談，說她在校時拍過不少小品，畢業作品是一部同學排的短劇，嚴格來說《拼桌戀人》是她的商業處女作，所以非常重視。
夜色中她時不時攏一下頭髮，一邊說話一邊輕捻雪白的食指，好像在玩什麼東西。
觀察是導演的基本功，楊樹之前就注意到這是她緊張下的習慣動作，就像劉濤開拍之前一定得喝點水一樣。
渴望成功是人之常情，內心緊張可以理解，這一點兩人倒是能夠共情。
她轉頭看著楊樹，額前仍有一縷軟發在風中顫動：「明天上午我姐還有一場戲，然後我們在《琅琊榜》的拍攝工作就結束了，下午離開去上海，我會儘快把開拍的事談妥，至於劇本版權等都有行情，我也會盡量為您爭取個好價格。」
其實對於劇本的價格，楊樹並不抱太高期望。
現在編劇的生存環境很差，有點能力的導演都開始自編自導，或者買小說改編，一個金牌編劇磨一年半載寫出來的本子，最高也就賣五十萬左右。
但那是金牌編劇，全國也沒幾個，普通編劇根據知名度高低，一個電影劇本差不多二萬到十萬，而網劇就更低得多。
寫一兩年才拿幾萬，而且收入還無法保證長期穩定，真不如找個其他工作。
反而是電視劇的情況會好點，畢竟動輒幾十集，知名編劇一集數萬，年入千萬不是夢，而普通編劇一集雖然只拿幾千塊，開工夠多也足以養家糊口。
所以影視是個馬太效應特彆強的行業，贏家通吃強者愈強，一旦站上金字塔頂尖就名利雙收，其他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湊數墊腳的。
楊樹如果無法登上塔尖，那就是給穿越界丟人現眼了。
明天上午劉濤的戲結束，兩人應該沒時間再碰面，於是互相加微信交換了聯絡方式：「多聯絡，有消息及早說一聲。」
劉漫小心地站了起來：「我姐今晚的這段戲不長，很快就能拍完，我得走了，希望不久之後咱們就能再見面。」
「再見。」說著她對楊樹一笑，轉身張開手臂平衡著身體，踩著實心的假琉璃瓦上了殿脊。
「再見，」楊樹也站了起來，看著她即將消失在另一面的背影，最後提醒了一句：「你的分鏡劇本寫出來后，我們商量好再遞上去。」
和製片方談開拍事宜，不僅僅提供文學劇本，通常還得準備好分鏡頭劇本和拍攝計劃，這些都體現導演的水平決定作品的命運，寫得亂七八糟可不行。
劉漫轉身揮手，星光下笑得燦爛：「好啊，寫好了我就發給您，多聯絡哦。」
黑影一閃消失了，夜風中桂花香氣越來越濃，燦爛星空依然旋轉閃耀，楊樹站在那一時竟有些呆了。
「真是一股美妙的香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