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無柳先生,此地無柳周邊尋(一)
在臨走前,葉沛有好多事情要做。
首先,她要去八王府拜別八王妃。
八大王趙元儼雖然因為長子趙允熙的事情遷怒葉沛,可是事情過去兩年多,他也明白趙允熙是咎由自取。
如今葉沛為國遠嫁,他與夫人商議,為葉沛備下了一份豐厚的嫁妝。八王妃與葉沛抱頭痛哭一場,兩人依依惜別。
葉沛還要去鎮遠鏢局,在師父的靈位前拜祭,再與大師兄陸暢告別。
「大師兄,如今蕭世南不在了,我如何能在遼國南京立足?」葉沛在師父的靈位前問陸暢道。
「你要有自己的勢力。」
這話讓讓葉沛想起劉娥對自己的囑託,她嘆惋地問:「怎樣才能擁有自己的勢力?」
「你可以從蕭世南的老部下中尋找機會。」
葉沛點頭,「我明白了。」
臨走前,陸暢囑咐葉沛,「到了遼國南京若遇不順,便可去找無柳先生。」
「這是什麼人?」
「見了面你自然知道。」
葉沛與大師兄及鎮遠鏢局的幾個兄弟依依惜別。師父巴山曾經囑咐陸暢,將自己大部分的遺物都留給葉沛做嫁妝,再加上陸暢為葉沛準備的,葉沛又得了不少嫁妝。
葉沛想,既然嫁去遼國,便必須融入遼國,首先要學會他們的語言,他們的文化。
從這天起,葉沛請契丹教師開始教授她契丹語、契丹文字,學習契丹文化和歷史,葉沛還看了許多契丹人寫的書籍。
除了契丹的歷史文化,現在的時政也是她所關心的。
到底是誰,用怎樣的手段害死了蕭世南,才是她真正要解決的難題。而這個人很可能是她嫁去遼國后最大的敵人。
葉沛多方打聽,利用一切關係和手段,她要為蕭世南報仇,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恨意,現在卻目標明確,充滿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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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三個月過去,到了和親的婚期。
大宋派出富弼做為和親使,親自護送長公主和親儀仗隊伍到達析津府。遼國則派南院宣徽使韓忠勛為和親使,蕭世南的堂弟蕭正南替兄完成婚禮儀式。
葉沛穿著長公主出降的大禮服,由官家趙禎親自送出宣德門。
「我曾經以為我會是迎親的那一個,想不到如今卻為你送嫁。」趙禎抑制著自己內心的悲痛,在葉沛臨上車輦前對她說道。
「若是宋遼兩國能夠永保和平,那我便是沒有白嫁,也沒有罔顧你送我這一程!」
趙禎聽了此話忍不住落淚,哽咽著說:「苗昭儀生了一個皇子,我想讓你為他起名。」
葉沛亦眼含熱淚仰頭望天,天空卻陰沉不見朝日。
「叫『昕"字可好?昕者,明也,大昕鼓徵。」
「嗯,好,趙昕,就叫他趙昕!」
趙禎親手扶葉沛登車,看著葉沛遠去,他不禁唱起《詩經》里著名的送別詩,淚如雨下。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於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飛,頡之頏之。之子于歸,遠於將之。瞻望弗及,佇立以泣。
燕燕于飛,下上其音。之子于歸,遠送於南。瞻望弗及,實勞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淵。終溫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這首詩有人說是衛庄公送歸妾,有人說是為妹妹送嫁,無論他送走的是歸妾還是妹妹,都已經無從可考,但我們能夠感受到的,他送走的是自己心愛的女人。
回宮後趙禎立刻下旨,封苗昭容為德妃,為皇子賜名趙昕,封為豫王,後來他一度想封趙昕為太子。此為後話,先說葉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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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趙靈,既葉沛,登上車輦,徐徐北行。她的儀仗隊伍甚為壯觀,引來無數百姓夾道相送。
光她的嫁妝便有六百餘抬,包括金銀珠寶、傢具瓷器、史冊書籍、玉器兵器、綉品錦緞等等,皆由紫衫卷腳襆頭的天武官抬舁。
後面還有禮儀、禮樂、女官等數百人,再加上隨葉沛出應州精兵,算作護送長公主出嫁的護軍。
和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往遼國陪都南京析津府進發。
後有百姓歌頌葉沛的功德,吟詩曰:
身披金鎖甲,手執魚龍鞭。
胯下烏騅騎,氣勢吞河山。
名出代州城,威震易水邊。
心中存仁愛,義氣薄雲天。
入遼為蒼生,保得萬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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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葉沛快到遼國南京析津府時,天遠雁聲稀的秋景就變作了初冬。
先路過西山,這便是陸暢所說無柳先生隱居的地方,外面竟然下起了飄零的雪花。葉沛卻不顧嚴寒冷夜,仍然打算換上便裝前去拜會。
林碧涵也換上一身男裝跟隨。
路上,她對葉沛道:「也不知這無柳先生是何許人也,需要公主這樣頂風冒雪地去拜謁嗎?」
葉沛道:「大師兄既然說這無柳先生可以幫到咱們,自然有些能為,多個朋友多條路,豈不是好事?」
林碧涵拉了拉自己的兜帽,又將手裡的燈籠舉得高些以便為葉沛照路。「公主說的自然是對的。」
葉沛知道林碧涵不服,笑了笑解釋說:「咱們已經進入遼國境地,人生地不熟,凡事皆要小心。況且敵人在暗處,咱們在明處,不知哪裡便會招來麻煩,更要謹慎。」
林碧涵點頭。
兩個人扮做主僕,轉眼來到了西山腳下無柳先生居住的小院。
葉沛遞上名帖,她所寫只是俠女葉沛,而非什麼公主、郡主。
等了一會兒,一個小童出來開門。
「葉女俠,我家主人請您進去。」
林碧涵悄聲道:「什麼先生這麼大譜?見了我家公主竟然不親自出來迎接?」
葉沛小聲責怪道:「不許胡說!」
林碧涵閉了嘴,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客廳。
這客廳裝飾得十分古樸,卻不是契丹風格,而是宋朝文人所喜的莊重素雅。
葉沛心中猜測,「看來這無柳先生必是漢人。」
心中狐疑,葉沛已經進了客廳落座。小童子又獻茶上來,卻獨獨不見這位無柳先生露面。
葉沛好奇地看著客廳書案後面的那一架屏風,雪白的織布,那上面竟然連一筆一畫的圖案都沒有。
正自疑惑,屏風後面突然傳來人響。
「不知衛國長公主親臨寒舍,有失遠迎,請公主恕罪!」那人只在屏風後面對著葉沛方向深深一揖,卻未迎出。
葉沛看著雪白的屏風後面映出一個清瘦男子的影象,也起身施禮道:「本人葉沛,非是什麼公主,請先生不要拘束。」
「趙靈也好,葉沛也罷,不過一個稱呼。既然公主並不在乎,敝人也不會拘禮於此。」
葉沛覺得此人聲音似乎在哪裡聽過,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便又問:「先生為何不走出屏風,以真容相見?」
無柳先生道:「敝人相貌醜陋,恐怕污穢了公主之眼。」
「若先生無意相見,自不強求。」
「有緣千里來相會,你我之緣份又豈是一架屏風能擋得住的?敢問今日公主冒雪前來所問何事?」
葉沛又施一禮,說道:「我師兄陸暢介紹無柳先生是隱居山林的世外高人,若有需求叫我來求問先生。」
無柳先生道:「公主所能仰仗的人已經離你遠去,你何必再北上來到遼國自尋煩惱呢?」
是呀,蕭世南去后,自己猶如雪花般漂泊天涯,誰還能憐惜呢?
葉沛感嘆一聲:「謝娘別後誰能惜,飄泊天涯。」
可是轉念一想,我自還有許多事逼迫我為之奮鬥。便道:「我心中的疑惑一日不解,我便要為之尋求一日!」
「公主是為報私仇而來?還是為了國恨?」
「既是私仇又是國恨!」
「此話怎講?」
葉沛握緊雙拳說道:「我為尋求我丈夫死因而來,是為私仇!殺死他的人不顧宋遼兩國利益,破壞和親,是為國恨!如此私仇國恨我怎能不來?」
無柳先生突然嚴厲地說:「公主可知此去危險重重,以一人之力對付一國可謂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也許你大仇未報而身先死!」
葉沛毫無畏懼地說:「若一味懼死而不作為,苟活在這世上又有什麼意義?我不單單為這私仇國恨,我要實現我丈夫的遺志,為實現這宇宙和平而奉獻生命!即使我死,還自有後來之人為之奮鬥,又有何懼!」
無柳先生鼓掌說道:「說得好!公主與南平王志向高遠!公主既然有宏圖偉業,為了兩國百姓,為了永遠的和平,我怎能不全力輔佐?」說著,屏風後面走出一人,葉沛看了又驚又喜。
「周大哥!竟然是你!」
無柳先生對著葉沛稽首大拜,說道:「臣周尋,願為公主效犬馬之勞!」
葉沛雙手攙扶,笑著說:「周大哥,想不到這無柳先生竟然是你!你這樣拜我可是要折煞我了!」
原來這無柳先生竟然是之前葉沛跟隨鎮遠鏢局押鏢,在路上救下的周尋。
那時周尋全家被殺,自己出逃,一時想不開病倒在桃紅客棧,若不是巧遇葉沛早就死於非命。是葉沛為他治好了身上的病,也治好了心裡的病,又求陸暢收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