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冬至大祭,駝鈴驚馬急救駕
轉眼到了冬至大祭之日。
冬至前日,皇帝要到青城齋宮祭祖。
是日,趙禎頭戴通天冠,身著絳紗袍。
百官按品級頭戴貂蟬巾、身著各品級公服,都加方心曲領。
皇帝及百天在大慶殿集合,由宰執讀祭冊,鳴角擊鼓。
皇帝與太后共登大安輦,百官上馬,千乘萬驥,由宣德樓出發,走御街,經朱雀門,過南薰門,一直到達青城玉津園下榻。
第二日再由青城齋宮到景靈宮太廟祭祖。
路上百姓夾道觀禮,汴梁百姓傾城而出,加之官員護軍鐵騎,人員上萬,浩浩蕩蕩。
此時,燕王趙元儼和博平侯趙允熙為皇親國戚,亦跟在官家趙禎的祭祖隊伍後面。
葉沛好奇,也換了男裝躲在百姓之中看熱鬧。
祭祖隊伍里除了皇帝、太后和眾大臣,還有七頭大象和十匹駱駝、孔雀、番馬等奇珍動物。
葉沛躲在人群里看大象,覺得新奇又有趣。
剛出南薰門,葉沛突然發現那一日與她交過手的回鶻王子手下的小老頭,也出現在人群中。
葉沛立刻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暗中跟行他。由於人多,對方並沒有發現葉沛。
只見那小老頭慢慢靠近駱駝群,從懷中掏出一隻銅質駝鈴,在離駝隊最近的地點,突然搖動駝鈴,那駝鈴發出金屬刺耳之聲,讓人聽了渾身顫抖無力,而那種聲音的穿透力,就算你捂上耳朵也一樣能聽見。
葉沛心中一凜,回鶻人生活在西北大漠,熟悉駱駝習性,他拿出的駝鈴必有蹊蹺。
果不其然,駝隊開始蠢蠢欲動,不再聽從牽駝人的指揮。
又過了一會兒,整個駝隊都騷動起來,有的甚至脫離了牽駝人的韁繩,沖向觀禮的人群。
這下整個祭祖隊伍都混亂起來,人喊馬嘶,百姓爭相逃跑。
葉沛見勢不好,一個「龍騰步」跳到小老頭身後,伸出「鷹爪手」欲抓駝鈴。
小老頭髮覺身後有人躥來,一個「狸貓閃」轉身面對葉沛。他見了葉沛先是一愣,立刻反應過來,收起銅鈴,如老鼠般鑽入人群。
人群騷亂,本就前行不易,小老頭身形矮小,在人們腿間鑽行,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葉沛左右張望不見其人,回頭又看向典禮隊伍。駝隊衝撞,將百官和護衛衝散,番馬、大象等動物四散沖向人群,擁擠踩踏。
百姓與百官相撞踩踏,受傷甚至致死者紛紛云云。一時間呼喊聲、驚叫聲、哭泣聲、叫罵聲,亂作一團。
此時,一匹受驚的番馬嘶鳴著沖向大安輦!眾侍衛已被人群衝散,此時想要撥開人群,回護聖駕,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葉沛心想:「不好,先救六哥哥!」
葉沛施展「虎躍龍騰」,在人群之上數翻飛躍,騎到那匹受驚的番馬背上,這匹番馬本不是用來騎的,背上沒有馬鞍和腳蹬。
葉沛抓住馬頸上長長的鬃毛,雙腿夾緊馬肚子,試圖控制它。可是馬受驚之後根本停不下來,葉沛幾次試圖讓它轉彎都是徒勞,眼見驚馬離大安輦不足百步,步兵侍衛已經將輦團團圍住護駕。
趙禎與太后被扶著走到大安輦的車緣上,本來侍女太監們想先扶著官家、太后離開,可是趙禎與太后眼見驚馬離他們如此之近,心中害怕,竟挪步不得。
情急之下,葉沛拉出魚龍鞭,勒住馬頸,番馬性格倔強,不服管教,頸部疼痛反而跑得更快了。
百步步、十餘步,葉沛愈加急躁。她本想手中再一加力,勒死這畜牲,可是她胯下這馬腿長身健,一身烏黑毛色如黑漆一般亮得照人,四蹄雪白猶如登雲踏霧。
一種強烈的意念告訴葉沛,它不是普通的馬,它是天上的神馬房星呀,葉沛實在難以痛下殺手。
只差幾步之遙時,葉沛急中生智,如果不能使它停下來,就加速衝過去吧。她鬆開魚龍鞭,在馬屁股上用力一抽,番馬一聲嘶鳴,前蹄上揚,然後四蹄奔騰,直衝大安輦而來。
此時此刻,侍衛們、大臣們、百姓們,全都屏住呼吸,瞪大雙眼,難道這個騎馬的人是刺客不成?
車緣上站立的太后劉娥和官家趙禎的心都快停止了跳動,四肢僵硬,難以動彈。扶著他們的宮女、太監,差點癱軟在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將近大安輦的一剎,葉沛一提馬頸,人馬合一,番馬馱著葉沛竟然飛躍起來,跨過大安輦,朝遠方跑去了。
大家長出一口氣,不知多少顆心臟此刻才「砰砰」地恢復了跳動……
跑出百餘步,葉沛才拉住番馬,跳下馬來。經過眾護衛和百姓的努力,受驚的其它動物也慢慢被帶回隊伍。
趙禎與劉娥看了這場精彩的馬技,自己又是劫後餘生,雙雙感嘆。
太后劉娥吩咐侍衛:「請這位俠士上前來。」
葉沛小跑著到了官家、太後面前,跪倒施禮。
太后劉娥說道:「此番多虧俠士救駕,俠士真是英勇!請抬起頭來讓吾看看。」
葉沛一抬頭,趙禎看后一驚,哪是什麼俠士,竟是自己的表妹葉沛!
太后劉娥看了葉沛說道:「想不到竟是這樣年輕的一位少俠!不知少俠仙山何處?」
葉沛朗聲回答:「我乃鎮遠鏢局樓子衿!」
「哦,原來是樓少俠。李喆,賞賜玉如意!」太后劉娥吩咐。
葉沛回答:「多謝太后賞賜。」
太后劉娥又說:「樓少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壯舉,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呀!吾問你,你可願在吾這裡做個侍衛親隨?將來陞官做太尉將軍,也是為國家效力。」
葉沛毫不怯懦,大聲答道:「太后錯愛,我本是遊俠魯莽之人,最怕受拘束,恐衝撞了龍顏。」
太后劉娥微微點頭,也不強求。
官家趙禎說:「樓少俠救駕有功,賞黃金百兩,朕御賜手書一幅。」葉沛磕頭謝恩。
趙禎又說:「少俠辛苦,先隨祭祖隊伍進青城休息,明日大典結束一同回汴梁城吧!」
葉沛應承。
皇帝、太后復又登輦,後面侍衛牽過一匹高頭大馬讓葉沛騎了,祭祖隊伍緩緩前行。
晚上,官家趙禎派陳忠意請葉沛到寢殿來。
見了葉沛,趙禎板著臉說:「沛兒怎麼到了青城來了?」
葉沛滿心歡喜地說:「六哥哥見了沛兒不高興嗎?今日可還是我救了你呢!」
趙禎心道:「沛兒,我怎會不高興見到你呢!」
但他不想讓葉沛再這樣冒險,再這樣出風頭,她不了解太后的為人,她這樣莽撞的引用了別人的身份,雖然是救駕有功,將來也難說不被太后以欺君之罪論定。
再說,趙禎還不想讓太後知道自己有這樣一位心儀的表妹。
因此趙禎嗔怪道:「真是胡鬧,難道朕的那些侍衛都會不如你?你今日拋頭露面反而惹來許多非議!」
葉沛不解地問:「六哥哥擔心什麼?」
看著葉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單純樣子,趙禎心情非常複雜,他擔心的太多了,他怕葉沛為他隻身涉險、他怕太後知道他喜愛她后反而將他們拆散、他更怕葉沛被人利用來接近他,試探他。
可是這些話如何能對葉沛說呢?
趙禎不知如何解釋,行宮人多眼雜,他也不便過多解釋。便懇切地說:「沛兒,你單純可愛,這裡不適合你。你回八王府等我,我總有辦法接你出來。」
葉沛不高興地說:「六哥哥說,想每日都見到沛兒,可是幾個月也沒見你再去王府一次。」
趙禎覺得葉沛不理解自己,惘付自己一片深情,又覺得她無理取鬧,不可理喻,臉上顯出不悅神色,「我有很多事情要忙,怎能像你一樣到處瞎跑!你只需在王府好好待著,等我召喚便是。」
聽了趙禎的話,葉沛也明顯不樂意地說:「你不用找理由騙我,我要去哪六哥哥也管不著!」
趙禎更氣,「你願意怎樣都隨你吧!陳忠意,送葉姑娘回去!」
葉沛見趙禎這般態度,覺得自己多情了,冷笑著說:「既然六哥哥不想見我,我走就是!」說著轉頭就走。
葉沛本以為這次見了趙禎定有許多話可說,她不求他報恩,卻沒想到他恩將仇報,對自己態度如此冷淡。
趙禎上一次那麼露骨的表白,這次的態度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可見君王心思猜不得,原來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葉沛既生氣又傷心,頭也不回地走了。
「沛兒!……」趙禎看著葉沛走遠的背影,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心中暗想:「沛兒,但願你能明白我的苦心,明白我的苦衷!」
誰料想,這一切都被寢殿外一個黑影兒看得真切。那黑影兒閃出來「嘿嘿」一笑,原來他也住在玉津園的齋宮裡,不是別人,正是博平侯趙允熙!
此次祭祖大典雖出一些事故,索性後面一切順利,皇帝趙禎與太后劉娥,第二日回到汴梁皇宮。
葉沛隨行而歸,到了外城,就自主脫離隊伍,回八王府來了。葉沛生了幾天悶氣,一直在花園小築待著,倒也老實。
過了幾天,趙允熙特意來到花園小築見葉沛。
葉沛奇怪,雖然她與姨母相認的功勞非趙允熙莫屬,可是自打她住進來,趙允熙還沒有單獨見過自己。
趙允熙見了葉沛,說東扯西,沒有主題。
「沛兒妹妹住進來也有半年了吧?我公務繁忙也沒來得及過來關照。今日得空,來問問妹妹可缺什麼東西?」
葉沛說:「我很好,沒什麼缺的,姨母想得周到,都為我準備妥帖了。」
「那便好。妹妹可還住的慣?」趙允熙關切地問。
「我不過一個漂泊孤兒,這裡已是十分愜意了。」
趙允熙笑著說:「看妹妹說的話,我們不都是你的家人么!」
說著,趙允熙走近葉沛道:「要說這汴梁城裡好吃的好玩的,哪有大哥哥我不知道的?沛兒要是缺什麼,想要玩兒什麼,定要告訴我,千萬不要見外。」
說著,他貼近葉沛耳朵輕輕吐氣,小聲說:「沛兒別忘了,你我可是有過婚約的,千萬不要見外!」
葉沛耳朵被他哈氣弄得奇癢,後背雞皮疙瘩掉落一地。
葉沛單純,聽他如是說又如是舉動,臉面脖頸都紅起來。她往後退了一步,十分彆扭,不敢看向趙允熙,只輕輕點了點頭。
趙允熙見葉沛面紅耳赤的樣子,「呵呵」壞笑兩聲,揚長去了。
到了院外,趙允熙見到葉沛的侍女平兒,點著她的下巴說:「幾日不見,平兒越來越美了!」
那平兒扭捏地說:「看博平侯說的。」說著,眼帶桃花般望向趙允熙。
趙允熙「呵呵」一笑,吩咐道:「小妮兒!要是葉姑娘有什麼事兒就告訴高山。」那高山是外院的小廝,最是趙允熙的心腹。
平兒微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