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夜行 第十一章 十二樓很高嗎
天明之後,有個老者氣喘吁吁跑來。
盧老伯一步沒停,整整一夜時間,他愣是沒停步喘氣。
因為老人不敢歇,那是兩個正直青蔥的孩子啊!怎麼能就這麼搭進去,用我老頭子一條命,換兩個孩子,划得來!
老人喘著氣舉目找尋,終於瞧見不遠處有一頭毛驢,有個青衫少年人平平躺在地上,頭扎雙馬尾的少女則是盤膝而坐。
盧老伯一拍大腿,佝僂著身子急忙往前跑,邊跑便喊道:「孩子!孩子!沒事吧你們?」
走到近前,盧老伯瞧見劉顧舟嘴角全是血污,瞬間眼眶通紅,顫聲道:「都說了讓你們別管閑事,怎麼就不聽呢!怪我,怪我老頭子,我要是不喝酒,不說漏嘴,就不會這樣了。」
老人家還以為劉顧舟已經死了,一時之間痛心疾首,老淚橫流。
龍丘桃溪心神退出黃庭宮,趕忙開口道:「老伯,他沒事兒,就是受傷了,已經服下了療傷葯,過一會兒就醒了。」
老人還是有些不信,直到伸手過去探得劉顧舟鼻息才長長緩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嚇死我了,沒事兒就好,沒事就好啊!」
老人冷不丁瞧見對面卧著一隻巨虎,上了年紀了,瞧不真切,還以為是活的。
龍丘桃溪笑道:「老伯,別怕,那是一隻死老虎。」
過了好半天,老人這才開口道:「飛馬大王是一隻老虎精?」
龍丘桃溪搖頭道:「不是,那個飛馬大王是一匹白馬成精,已經被我們斬了,諾,馬腦袋都在那兒。」
老人非要帶著二人回去栓馬鎮,說兩個人是栓馬鎮人的恩人,得讓大傢伙兒都知道。
龍丘桃溪只搖搖頭,笑著說道:「老伯,你找些人把那虎屍帶回去,分著吃了,可以留下來些晒成肉乾兒,多給小孩子留點兒,這老虎精的金丹已經被我取出來了,虎肉精血旺盛,吃了雖然起不到延年益壽的作用,可也能強身健體的。我還得療傷,您先在旁邊歇息一會兒,劉顧舟馬上就醒了。」
劉顧舟睜開眼時,一夜沒睡的老者已經靠在樹上睡著了。
少年人吐了一口卡在喉嚨里的淤血,輕輕拍了拍龍丘桃溪。
哪知道少女睜開眼睛便瞪過來,「小色胚!你再亂動我跟你急!」
劉顧舟無奈傳音:「趁著老伯沒醒,咱們趕緊走,要不然待會兒他非得帶我們回去栓馬鎮。」
此時已經身處爛柯鎮正西方,再走下去,可就得往東北方向,朝樵城去了。
對於鍊氣士來說,方圓幾百里的江湖,實在是小了些。
樵郡方圓四季多雨,山高林深,大木極多。據說早年間魏國佔據此地,曾大肆伐木,後來被宋國奪了回來之後便有十幾年禁伐,直到如今,齊國開國都近二十年了,依舊沒有撤銷禁令的意思。
前前後後加起來近一甲子的禁伐令,以至於現在隨隨便便一座山上,兩人難以。合抱的大木多的是。
龍丘桃溪一路上悶悶不樂,劉顧舟曉得是因為自個兒害人家失去一把好劍,可實在是不知道為什麼會害她失去好劍。
沒法子,只能放棄繼續跋山涉水,轉而走了兩國邊境處的一條官道,因為羅如疾說前方有個小城,隸屬於樵郡的破木縣,可不是破木頭的破木,而是當年北邊兒的魏人伐木之後粗略用工的地方在這兒,破開木頭的破。
劉顧舟記得蕎姨說過,沒有女孩子是一通買買買哄不開心的,要是還哄不開心,那就多買點兒。
更何況龍丘桃溪還是個貪財鬼。
一路走來,劉顧舟心思越加沉重。
這條兩國邊境處的官道,沿路幾乎沒有什麼住戶的,甚至每隔幾里地都會有陣陣惡臭傳來,想也不用想,那是兩國邊軍腐爛的屍體。
今日是五月初九,離破木城不到三十里,若是不下雨的話,趕在中午就能到。可現在大雨傾盆,劉顧舟只能趕在關城門之前進城了。
道路泥濘,劉顧舟只頭戴一頂斗笠,脫了鞋子掛在腰間,捲起褲腳赤腳走著。龍丘桃溪打著一把油紙傘,小白靴都成了小泥靴了,這會兒她瞧見劉顧舟就來氣。
小色胚,明明可以走快點兒,可他偏偏要慢騰騰的,最重要的是害的我丟了一把好劍,進城之後不買的你心肝兒疼,本姑娘把龍丘倒著寫!
劉顧舟灌了一口酒,無奈道道:「你就別瞪我了,我都說了,我二叔會鑄劍,柴刀就是他做的啊!我回去讓他給你鑄一柄不行嗎?」
龍丘桃溪冷哼一聲,「不一樣!我那柄劍可是古劍。」
少年人無奈至極,心說這丫頭咋這樣?明明還沒有得到,怎麼就是你的了?
可又不敢說,人家現在是金丹修士,打自己那跟玩兒似的。
「那你說,怎麼樣才能開心點?」
龍丘桃溪冷哼一聲:「看見你就來氣。」
劉顧舟也不是沒脾氣,話趕話就說道:「那你走唄,又沒人攔你。」
兩人對視一眼,互相嫌棄。
龍丘桃溪氣的直跺腳,雙馬尾晃動不止。
「忘恩負義的小色胚,本姑娘救了你兩次,你竟然趕本姑娘走?好,走也行,你賠我劍,非得那柄古劍才行。」
劉顧舟撇撇嘴,「那你把吃的丹藥還我,我那可是寶丹,老羅說可值錢了。」
龍丘桃溪一把丟了傘,跳過去濺了劉顧舟一身泥巴,少女咬牙切齒道:「我的劍從沒被男的摸過,你怎麼賠我!」
劉顧舟呵了一聲,轉過頭面對龍丘桃溪,「我的柴刀還是新的呢,也沒給女的碰過,有本事你也賠我!」
羅如疾乾脆沒搭茬兒,心說都十幾歲的人了,怎麼跟穿著開襠褲各自蹲在家門口吵架的孩子一樣?
一個說你吃了我家的饃,一個說你喝了我家的粥。
兩人越吵離得越近,龍丘桃溪一頭撞在劉顧舟腦袋上,兩人鼻尖對鼻尖,異口同聲道:「不行打一架!」
話音落下,空氣也變得寧靜,兩人都能感受到對方溫熱氣息。
羅如疾一聲驢叫,少年少女瞬間收回腦袋,各自轉過頭,誰也不理誰。
只不過背過去的臉一模一樣,都紅到了脖子根兒。
就這樣走了幾里地,雨勢漸小,空氣之中瀰漫著一股子血腥味兒。
還得是羅如疾率先開口,他以心聲說道:「路兩邊兒藏著人,北邊兒的人多一些,足足三十人,應該是兩國斥候,我們進了戰場了。」
兩國今年來只是在漫長的邊境線上各自陳兵,很少有大戰,可斥候之間的戰場,從未消失。
劉顧舟傳音道:「小財迷,咱們只當什麼都不知道,聊天兒就好了。」
龍丘桃溪本來也沒當回事,便開口道:「到了破木城之後你要去哪兒?」
劉顧舟笑道:「我長這麼大還沒有去過樵城呢,先去一趟樵城,然後返回爛柯鎮,到時候我讓我二叔給你重新鑄造一把劍,還有,我二叔做飯可好吃了。」
龍丘桃溪冷哼道:「誰要跟你回家?」
兩人同時皺眉,劉顧舟沉聲道:「你別出手。」
隨即一步到龍丘桃溪左側,只聽見嗖嗖幾聲,幾支斷箭落在兩人身旁。
一隊人要射殺劉顧舟二人,另外一隊護住了二人。
幾道輕甲鬼魅一般躥出,皆是手持短刀,手臂上幫著弓弩。
五個人擠在一起,如同人肉盾牌擠在少年少女前方。
為首一個中年漢子沉聲道:「快走。」
對面有人聲傳開:「抓活的。」
對面數道黑甲由打密林鑽出,頃刻間便圍住了幾人。
為首那人沉聲道:「兩個小屁孩兒瞎跑什麼,不知道這條路不讓走嗎?現在好了,要跟我們一起交代在這兒了。」
邊上一位臉上有刀疤的青年微笑道:「看這倆孩子一個挎刀一個背劍,說不定還能幫咱們呢。」
幾乎已經是必死之局,可這幾人還能笑得出來。
劉顧舟只問道:「幾位為何要出手救我們?」
一個漢子說道:「聽你們說話,知道你是爛柯鎮人啊!齊國的邊軍,不護著齊國人,那叫什麼事兒。」
劉顧舟只感覺心中被什麼刺了一下,忽然有些羞愧。
因為從小到大,劉顧舟壓根兒沒把自個兒當做齊國人,只覺得自己是爛柯鎮人。
少年人摘下柴刀,一步躍起,於半空中一刀橫劈出去,泥濘道路頓時被劈出一道溝壑。
劉顧舟沉聲道:「我不殺人,但我要走,想攔我的可以試試。」
轉過頭去,劉顧舟微笑道:「五位將軍救我一命,我請諸位喝酒如何?」
對面三十人愣是沒一個敢動,誰敢動?
脫離戰場,天黑前就到了破木城外。可五位邊軍斥候卻是不敢進城。
劉顧舟疑惑道:「為何不敢進城?」
為首那位苦笑道:「我與城中將軍有仇,他是五品將軍,我只是個六品校尉,如今還是個只有空銜兒的校尉,回去免不了吃他掛落。」
劉顧舟拿出一枚令牌,微笑道:「沒關係,你拿這令牌給那將軍看,就說,就說這令牌的主人是我家長工,要是他不認識,你就讓他拿給他的頂頭上司看。」
不管那將軍認識不認識,反正這位中年漢子是沒見過。
少年人微笑道:「看來酒是沒法兒喝了,你還是先去找那位將軍吧。對了,他要是準備去尋令牌的主人,煩勞他帶一句話,就說劉顧舟讓他在樵城等等。」
走進破木城,劉顧舟忽然詢問道:「是不是有個國運昌盛的王朝,朝廷能夠敕封山水神靈,神靈又能護佑一方百姓,類似於畫押山與飛馬河的事情,就會少很多?」
龍丘桃溪點點頭,輕聲道:「差不多,但前提是有一個民心所向的朝廷。你問的事情與你這個令牌有關係?」
劉顧舟點點頭,「有關係的,過不了多久,南邊又要換國號嘍,好在應該不會有什麼腥風血雨,悶葫蘆說過,只要他願意,直去建康登基做皇帝就好了。國號都是我想的,叫梁國,因為他問我的時候我抬頭瞧見了房梁。」
這都什麼跟什麼?當皇帝跟鬧著玩兒似的?
龍丘桃溪試探道:「又是你家大人?」
劉顧舟點點頭,「算是,不過相對來說生疏些,他是客棧長工,我五六歲時才來的。」
龍丘桃溪對那客棧愈發好奇了,心說到底是怎麼樣一間客棧,登樓合道,殺穿十一樓的劍客做了賬房先生。出自龍潭一脈的煉器宗師,居然當了個廚子。還有一位鐵鍋煉寶丹的奇人,是客棧夥計?一句話就能改朝換代的人,是客棧長工?
劉顧舟忽然說道:「希望這傢伙當了皇帝之後就不會動不動就去當和尚了。」
羅如疾心說這還真不好說,蕭練的修佛他可見識了,那是魔怔了。
龍丘桃溪忽然轉頭,咧嘴一笑:「小色胚,敞開你的錢袋子哦!」
少女將佩劍拋給劉顧舟,背著手一蹦一跳的往一處成衣鋪去,足足小半個時辰才出來,差不多搬空了半間鋪子。
出門的時候就帶了三百兩銀子,這一通就花了十兩。
不過劉顧舟是真不在乎這個,反正家裡有錢,要不然咋買下青椋山的?所以只要劉顧舟願意花,那是從來不肉疼的。
劉顧舟一背著個嚇人的包袱,笑問道:「龍丘姑娘買高興了?」
少女眨眨眼,大拇指與食指放在眼前碰了碰,撇嘴道:「這才哪兒跟哪兒?開胃小菜,一捏捏。」
從早逛到晚上,好傢夥,差不多把劉顧舟的酒葫蘆塞滿了。
夜裡終於逛累了,兩人坐在街邊屋檐下,少女一臉笑意,少年人則是喝著酒。
少女忽然說道:「劉顧舟,你還記不記得栓馬鎮的那位盧老伯?」
劉顧舟點點頭,「當然記得,怎麼啦?」
少女奪過劉顧舟酒葫蘆,輕輕抿了一口,少年人瞪大了眼珠子,心說也不擦擦葫蘆嘴兒。
「你欠我一柄劍,所以這酒葫蘆以後不能給女的喝。」
劉顧舟直翻白眼,心說這都哪兒跟哪兒?
龍丘桃溪擦了擦嘴,詢問道:「怎麼沒聽你提起過爹娘?」
劉顧舟笑道:「我還沒有滿月,爹娘就都死了,是我蕎姨抱著我到爛柯鎮把我養大的。我連他倆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怎麼提?不過蕎姨說這酒葫蘆是我爹留下來的。」
兩人都沉默了,少年人沒有爹娘,少女的娘親也走了,爹爹壓根兒不在乎她。
龍丘桃溪輕聲道:「我剛剛出門的時候,每天都會想著我爹會來找我,特別是第一個月,我故意只在離家幾千里遠的地方,就是想讓我爹來找我,結果他沒來。後來啊,我就想著,他不來就算了,起碼派個人來找我吧?結果還是沒來。再後來我就賭氣離開神鹿洲,越走越遠,慢慢的也就不想著家裡有人來找我,我也從來沒想過家。」
劉顧舟笑道:「是不是自打聽盧老伯說了自己的事兒,你也開始想家了?」
龍丘桃溪點頭不止,眉頭緊緊皺著,低聲道:「我沒了娘親,很傷心,特別傷心。可我爹不比我傷心少的吧?那可是他最喜歡的人。」
劉顧舟點點頭,「當然了,他肯定會很傷心的。」
少女還回酒葫蘆,輕聲道:「那好!等去了你家,給我鑄一柄劍之後,我就回家了。」
劉顧舟偷偷抿了一口酒,臉色通紅,「好啊!」
龍丘桃溪皺起眉頭,沉聲道:「你還有什麼仇人嗎?」
兩人幾乎同時伸手朝前,冷不丁一道劍氣劃過,少女左手與少女右手同時被劃出一道口子。
劉顧舟一步擋在龍丘桃溪身前,沉聲道:「我沒什麼仇人啊?」
龍丘桃溪皺眉道:「已經走了。」
少女看了看被划傷的手心,緩緩抬起頭,冷不丁的嚎啕大哭起來,說是仰天長嘯也不為過。
可把劉顧舟嚇一跳,可咱也沒見過這場面啊!咋的了呀,忽然哭什麼?
少女搖擺著雙臂哭個不停,猛然把手抬起來,哽咽著說道:「我吃大虧了!」
劉顧舟看了看左掌,愣了半天。
之前受那麼重的傷都不哭,這才一丟丟傷口,怎麼就吃大虧了?
「沒有啊,我手上也破了,這不是陪著你吃虧嘛!」
也不會哄,劉顧舟在一旁干著急,實在是沒法子,只得傳音詢問羅如疾。
羅如疾氣笑道:「你覺得我一頭驢,見過這場面?」
沒法子,劉顧舟只好又帶龍丘桃溪去買東西,把僅剩的三十兩銀子花的那叫一個乾乾淨淨。
現在哭倒是不哭了,就是始終撅著嘴。
直到第二天,這位小姑奶奶依舊是哭唧唧的。
走出破木城,劉顧舟忍不住問道:「昨晚上到底咋回事?那個划傷咱倆手的人你是不是認識?」
少女冷不丁扯出劉顧舟左手,可一看到那道傷痕就又想哭了。
龍丘桃溪撅著嘴說道:「不做數!」
劉顧舟一頭霧水,只能長長啊一聲。
龍丘桃溪把自己的手掌攤開,兩道口子嚴絲合縫連成一條直線。
「我不管,反正不做數。」
後方的羅如疾恍然大悟,心說原來如此啊!
少女揪著馬尾辮蹲到路邊兒,自言自語道:「哎呀煩死了!」
……
六月中旬,天氣愈熱,劉顧舟穿的法衣,倒是冬暖夏涼的。龍丘桃溪則是換了一身墨綠長裙,踩著藕荷色低腰繡花鞋。
龍丘桃溪是劍早就丟給了劉顧舟,說走江湖時劉顧舟就是她的劍侍,負責背劍。
這一月來,龍丘桃溪就像一個小師傅,可沒少指點劉顧舟劍招。有武道開山河的底子,學招式劉顧舟自然很快。不說旁的,若是回到與白額虎的那場爭鬥,兩人決不會打的那麼艱難了。
其實劉顧舟之所以走的這麼慢,是因為他想在回鄉之時立馬兒就能開闢黃庭宮。
一處山澗之中,有一條不足九尺寬的小溪,少年少女脫了鞋子把腳伸進水裡,一個晃蕩著雙腿,一個使勁兒用腳丫子趟水。
龍丘桃溪咧嘴笑道:「我小時候,一到夏天最喜歡在打著赤腳在桃溪摸魚了,娘親總會給我準備一口水缸用來裝魚。有一次我摸了好多好多的魚,放在門口忘了,等想起了時,小魚兒已經都被曬得翻了白肚,我哭了一整天呢,這麼哄都哄不好的那種。後來娘親把這柄劍送我了,我才不哭了。」
劉顧舟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無鞘長劍,輕聲道:「這是你娘留給你的啊?你不是說我是第一個碰它的男的嗎?你爹就沒碰過?」
龍丘桃溪搖搖頭,「沒有,我也是腦袋一熱,你可千萬別多想。」
少年人嘴角微微上揚,隨後笑著說道:「我跟你不一樣,我是蕎姨養大的,她抱著我到爛柯鎮時才是個大姑娘呢,一個長得又好看又不接受鎮上人提親的女子,還帶著個小男孩,免不了被人說閑話。所以我小時候動不動就打架。最開始就我一個打一群,後來就是三個人打一群了。其實除了蕎姨,江大叔,胡二叔,宋三叔,他們在我心裡都是最親的人。大叔總喜歡吹牛,當然了,現在我知道他不是吹牛。不過他是替我出頭最多的。私塾里的老先生跟個長舌婦一樣,總喜歡說我,是大叔跑去把老夫子打了一頓,私塾的老夫子這才說的少了。」
頓了頓,劉顧舟低聲道:「他說他要取回名字里的劍字,這都半年了,也不知道回家了沒有。」
少年人忽然轉頭看向龍丘桃溪,詢問道:「有沒有什麼地方能打聽到這些個修士之間的事兒的?」
龍丘桃溪下意識說道:「有啊,天下九洲,幾乎每個大一些的城池都有的。就跟如今朝廷刊發的邸報一般,有什麼大事兒都會刊登,然後賣錢。」
劉顧舟眼睛一亮,急切詢問:「那樵城有沒有?」
龍丘桃溪一愣,忽然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只得含糊其辭道:「有吧,但不好找。」
少年人轉頭喊了一聲羅如疾,鞋子都顧不上穿,焦急道:「咱們抓緊去樵城,我要問問大叔的消息。」
羅如疾以心聲說道:「小姑奶奶,這下咋辦。」
龍丘桃溪答道:「可他早晚要知道的。」
兩人騎著毛驢,幾十里路程很快就到了。
樵城老早就有人等著他,估計是蕭練的人,可劉顧舟理都沒理,只說讓等等,他有事兒要忙。
劉顧舟拉著龍丘桃溪,一間間客棧一間間酒樓按個找,直到天黑也沒尋到仙家客棧。
城中有一條河,河上架著一座石拱橋。
劉顧舟走到了橋的那頭兒,龍丘桃溪還在這頭兒。
少女忽然喊道:「劉顧舟!別找了。」
少年人轉過頭,眼神疑惑。
龍丘桃溪輕聲道:「三個月前,江前輩第三次問劍玉京天,於人間最高處斬了天人一臂。他扭頭兒朝著人間最高處那道天門吐了一口唾沫,說了一句狗屁天人。之後……之後有人自天門而下,同樣斬去江前輩持劍手臂,把江前輩釘在了天門之上。」
本以為劉顧舟會發怒,最起碼也要怒吼一聲為什麼不早說。
結果橋頭站著的少年人顫抖著手臂摘下酒葫蘆,喝了一大口酒,漏了小半口。
劉顧舟擠出個笑臉,沙啞道:「活著?」
龍丘桃溪點點頭,「活著,但每七日要遭受一次萬劍穿心,三百年後才能放江前輩離開。」
劉顧舟顫聲道:「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又喝了一口酒,少年人眉頭緊緊皺起來。
「玉京天在哪兒?十二樓,很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