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回江北省
狄逸最後看到父親是十歲生日那天,老舅背回來的時候,全身纏滿鮮血浸濕的繃帶,只留出鼻子跟嘴巴呼吸。
父親忍受著巨大痛苦,只為給他帶句話。
「狄家醫術可以見死不救,決不能沾人命的孽。」
這句話就像緊箍咒,狄逸被老舅強迫立誓,奄奄一息的父親才瞑目。當天下葬,狄逸不吃不喝跪在墳前三天,老舅看不下去用手刀劈暈,他才撿回條命。
父親走前留了很多遺產,錦陽市中心三層小洋樓,一輛新款凱迪拉克,還有八百平名針堂跟無數名畫字帖。
從那之後遺產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尤其名針堂,以前是狄逸地盤,但凡誰走進來都得沖父親名頭叫他聲「太子爺」。
那年狄逸親眼看到父親身後溜須拍馬的學徒,趾高氣揚成了名針堂主人。
這天狄逸從身價過億富二代變成家徒四壁窮光蛋。
三層洋樓沒了跟老舅睡車庫,這樣日子持續半個月,他像孤魂野鬼被老舅帶上綠皮火車,離開這座帶來過絕望的城市。
目的地是長白山附近貧窮落後山村,那裡沒有電視、洗衣機、漫畫書,甚至電都沒有。
晚上行路得靠火把,木頭上面纏著棉條,用煤油打濕點燃,拿手裡跟土著一樣。
喝水得從井裡打,到了冬天從外面捧雪回來煮,狄逸剛開始沒認準上風口,那邊雪地屬於生活區,雪就是水源,肉埋裡面比冰箱還管用。
就因為分不清胡亂竄稀,老舅毒打一頓,狄逸養成謹慎性子,尿尿都得把握風口。
聽說要在這住許久,狄逸很排斥,他想上學,從這到最近縣城有40公里,全村最拉風交通工具就是頭棕熊。
坐身上時速飈個20邁,寒風吹身上跟千刀萬剮似,狄逸果斷選擇輟學。
不讀書老舅也沒讓他閑著,想離開沒問題,把老狄家本事學好。
老狄家能拿得出手就是醫術,太爺爺是慈禧老佛爺身邊大紅人,首席御醫,花名甩手金剛,爺爺被稱為疤臉判官。
父親活著的時候被譽為當代非物質文化遺產提倡人,行走正能量,錦陽醫聖,死後被釘在恥辱柱上,狄逸離開時聽說上報紙了。
標題是不要活人錢只要活人命的現代活閻王。
狄家三代行醫,有個好習慣就是不分大小醫案都會事無巨細記錄成冊,老舅第一個要求就是將十萬本《行醫著解》全部背下來。
沒有看錯,得一字不差背下來。
饒是狄逸有著過目不忘天賦,也花了三年時間。
這三年不單單背書,還有認穴、下針、辯葯跟養勁。
得虧老舅有本事,每餐有肉有參酒養著,狄逸精力和腦力才跟得上。
三年後狄逸嚷嚷著報仇,十三歲仗著一身腱子肉以為所向無敵,為了壓住野性老舅帶他來到粵南省。
這是龍國最繁華地方,狄逸被老舅摁在世貿附近酒吧當酒保,他身材健壯看不出是未成年,甲方只圖便宜管他是不是童工。
這讓狄逸提前仰視世界,看到太多有錢人為所欲為。
你有蠻力怎麼樣?黑漆漆槍口頂腦門動一下試試。
在狡猾的賊,有錢人來個百萬懸賞,就可以讓你體會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痛苦。
十六歲,老舅給狄逸安排了女人,洗浴會所,價格三百,那女人三十多歲畫著很深眼線,或許是時間節點不對,趕著下班,女人又不想浪費一個鍾,著急脫衣服,嘴裡不耐煩嚷嚷著;「都是有爹有娘,互相尊重一下。」
卧槽,嘴裡那股大蒜味熏得狄逸送了一個字。
「滾!」
並非狄逸不喜歡女人,他小時候相貌俊朗,多少街坊妹妹過家家爭當太子妃大打出手。
狄逸就愛鶯鶯燕燕圍繞身邊。
洗浴會所的女人實在勾不起興趣,做他的女人必須要有特色,忠誠為基礎,可以嫵媚、傲嬌、溫柔、野蠻!
十七歲,狄逸主動要求回長白山那個偏僻山村,他意識到現在同季、諧和這些甲級醫院已經攻克百分之七十病例,祖傳那些醫術在龐然大物面前根本沒優勢。
想要出人頭地,你得去挑戰剩下百分之三十疑難雜症。
二十一歲生日,老舅宰了頭羊,蒸煮鹵烤通通來一遍,新搭的帳篷內,狄逸給老舅卷了根煙,五十多歲的他蒼老很快,已經是滿頭銀絲。
「舅,我準備回江北回錦陽。」
老舅沒說話,給茶缸倒燒酒。
舅甥碰了一個,半斤烈酒一口乾,酒勁上來,老舅只說了一句話。
「三年,老子只給你三年時間報仇,報不了你就回來,老子打斷你的腿,斷了你這輩子出去折騰的念想。」
第二天老舅跑了,留了一千塊錢,還有醫箱。四尺見方箱子,平平無奇甚至有些丑,裡面暗藏乾坤,材質用的是金絲楠陰沉木,外面厚厚牛皮是手工裹上去。
正所謂黃金萬兩不如烏木一方,金絲楠陰沉木在川地就被稱為烏木,乃珍中至寶。
最大特性就是耐腐、防蟲、冬觸不良夏摸不熱,光線充裕條件下隱約可見金絲浮現,另外烏木本身就有奇特異香沁人心脾,放古代是皇家特供吉祥木,民間亦有黃金萬兩送地府,換來烏木祭天靈說法。
烏木箱子是狄逸太爺爺傳的,那會狄家是宮裡御醫之首負責照料老佛爺,感其忠義,狄老太爺六十大壽,李蓮英奉太后旨意賞了這件寶貝。
老太爺做成藥箱隨身攜帶,傳到爺爺那輩明明吃喝玩樂好不自在,偏偏取名「險峰」。
告知後人無限風光在險峰,無論多少代傳承,老狄家不能忘本斷了吃飯傢伙。
醫箱上面鑲嵌有外鎖是狄太爺花重金請當時巧匠布置的魯班鎖,非特殊手法打不開。裡面暗藏玄機分成三格,密密麻麻全都是特製醫針,老狄家醫術十有八九得靠這醫箱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