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深山夜話(二)
與春同行六十年正文第三百三十四章深山夜話與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四章
深山夜話
融洽的談話繼續進行。
孫秀娟看著車宏軒關切地說:「大叔確實瘦了。」
車宏軒感覺到這種異乎尋常的關愛,心裡熱乎乎地不笑了說:「沒事的,千金難買老來瘦!這是身體健康的體現!」
孫秀娟認真地說:「至少是吃得不好,要注意增加營養。」
車宏軒點點頭表示接受這個意見。他明知道自己確實消瘦很多,體重從一百八十四斤瑞減到一百六十斤。容光煥發,神采飛揚的英姿早成了往昔美好的回憶。那時候英姿勃勃,掛著千萬老闆的牌子,誰見了都會羨慕。現在卻是面黃肌瘦,形單影隻,隱居深山,成了山民。如果不是長期的孤獨,他也許不會搭理汪順兩口子。寂寞山林,難得有人來,來了便帶來生氣,驅散令人生畏的無邊的寂寞。
車宏軒雖然面上對自己得了糖尿病表現得不屑一顧,內心還是非常重視的。前兩天他又去了一次縣城,找到一個老中醫。老中醫告訴他這個病現在還無法根治,只能控制,如果能控制到在現在的程度對身體影響不大。因此建議他每天要出一次汗,最好的辦法就是跑步,如果有條件每天洗一次澡會更好些。洗澡不可能,但鍛煉還是有條件的。他每天早晚兩次上山,風雪無誤,走得滿身是汗,體重當然會下降。
老周老婆雖然每天起來的很早,可養了那麼多雞鴨鵝,連拌食再剁菜,完了還要熬狗食,等忙完這些輪到做飯已經是九十點鐘,稀一頓干一頓再所難免。老周跟著忙前忙后搭手,根本不會做飯,受過去「三綱五常」的影響,一輩子只要老婆在家就是餓死了也不圍著鍋台轉,所以車宏軒的飲食不周是沒辦法的,這也是他體重下降的又一個重要因素。
在沒了事業、沒了朋友尤其沒有女人在身邊的生活,寂寞是可怕的。車宏軒對付寂寞的辦法是增加運動和寫作,每天不困到一定程度絕不休息。他給自己制定了作息時間:早晚運動兩小時,寫作時間在六到八個小時。即便這樣,有時候躺在床上或是走路的時候,還是不由得想起很多事,想起很多人,尤其是想起謝蕊芬和女兒。在那些平靜的日子裡,謝蕊芬還是給了他很多難以忘懷的甜蜜和幸福,他想她,不願意離開她。在寂寞的時候,想她的時候最多。他也想過嬌嬌,想過江燕,不知道她們都在幹什麼,都怎麼樣了。
他有時候跑步回來飢腸轆轆,飯如果還沒做,他便自己動手做點稀粥。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他的體重不可避免的迅速下降。
他讓老周買了不少年貨,除了吃的喝的,他還特意讓老周買來幾個大紅燈籠,買來「二踢腳」和「大地紅」。
談話繼續進行。
汪河高興地告訴車宏軒:「大叔,秀娟給你買兩瓶劍南春,我爸和我媽帶來不少好吃的,我們一起在這裡陪你喝酒。」
車宏軒高興地說:「好啊,晚飯在這裡吃,大家高高興興過除夕!不過吃完晚飯你們就回去,年夜飯不要在這裡吃,有孫秀娟在,你們自己回家吃個團圓飯。」
汪河考慮孫秀娟在這裡呆到半夜不方便,回去不好向父母交代,便就同意了車宏軒的意見。
汪大哥見房間這麼漂亮,感嘆地說:「喂呀,你把這裡收拾得像皇宮一樣,得花多少錢呀?對了,傳說酒廠在老虎洞那裡埋過一箱金子,老多人找過,都沒找到,我們也琢磨琢磨。」
車宏軒擺擺手笑了說:「這種事不要想,一夜爆富的事都是在做夢!」
汪大哥還是老著破臉說:「聽說這酒廠四周有三十多畝地,我去看看。這兩天我和你大嫂搬過來,地方有得是幹嘛閑著?我們搬過來你也會吃得更好一些。那老周婆子喂狗都喂不肥,哪能伺候好你?聽說泉山面積不小,土質肥沃,我們搞點小開荒,弄個百十來畝地,哪年不出個幾萬子?」
汪河攔阻說:「坡度超過十五度就不能開荒,你還不記住上次的教訓?」
汪順笑了,滿不在乎地說:「聽說這裡沒少出事,葯死三個日本鬼子,弔死一個走『五七』的,活活蟄死一個跑山的,每年夏天鬧鬼火,陰魂不散,這都是真的假的?越說越神,一般人都不願上這座山,你們卻敢住在這裡,有沒不服氣的。唉,老周,說真的,經理不在的時候怕沒怕過?」
老周瞥了他一眼說:「我一個窮得掉渣的草民,咬腦袋硬,啃屁股臭,什麼屈死鬼餓死鬼弔死鬼,見了我都得繞著走,不是我怕他們,而是他們怕我!有數的,鬼怕惡人!」
大嫂馬上生氣地說:「是啊,你行了,死活不怕,死了挖個坑就埋了!可宏軒能跟你一樣嗎?你這安的什麼心哪?應該找個明白人算算,如果不吉利乾脆搬走!」
大哥「吭」了一聲罵罵咧咧的說:「好孩子誰能往廟上舍?誰都不要的山拿來給你送人情,目的還不是等你將來發財了要報答嗎?誰他媽看不明白,哄三歲小孩子呢?」
車宏軒擺擺手呵斥道:「你改改這些老毛病,不要到處亂講話!」
老周冷笑一下說:「你們不來這裡挺好,經理每天高高興興的什麼事沒有,你們一來全是說道。經理吉人自有天相,怕是你呀我的都比不了。反正我不怕,我就是死人堆里也睡得著。今年再鬧鬼火的時候我去看看,再不行我帶二兩酒上去會會他們,看看他們還有什麼冤讎。鬧不好是那三個小日本子陰魂不散找不到家了,要是這樣我給他們大使館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把鬼魂接回去,大不了就是這樣唄!」
王順也知道老周是當地有名的大膽,就笑了說:「這種事也只有你敢辦!不過你趕上去我也敢,我畢竟抗過槍!」
大家說說笑笑。孫秀娟和大嫂與老周老婆一起答對飯菜。天黑下來,飯菜準備就緒。
車宏軒讓汪河把燈籠點亮,火紅的燈光映照著漫天大雪,山谷里傳來風的吼聲。在這深山老林漆黑的晚上,這幾個燈籠孤獨地放出紅光,好像在告訴寂寞的千山萬壑,這裡有了人煙,這裡要過大年了。
車宏軒將自己寫的春聯早已貼在門楣窗框上,甚至連狗圈都貼上。老周還讓他給後院的雞鴨鵝舍也寫了春聯,這些無疑都增加了新年的氣氛。
幾人開始放鞭炮,「二踢腳」飛上天空,在飛舞的大雪裡爆出一團火花,清脆的炸聲在深山裡傳出很遠,陸續會有回聲。
車宏軒心裡明白,這聲響雖然很大,也傳出很遠,可聽到的人不會再多了。這聲音也促使他回想起好多往事,想起小時候過年,想起爸爸媽媽也許會因為年三十的哪道菜爭吵起來。
兩條狗被爆竹聲嚇壞了,「旺旺」怪叫,瞪著眼豎起耳朵,連跑再跳——它們不理解主人怎麼了,在鬧騰什麼。
擺了一桌子菜。
看到巴掌大的飛蟹和盤錦河蟹,車宏軒知道汪河用心了,感嘆地問:「你沒少花錢啊?」
汪河笑了說:「應該的大叔,我這麼多年也沒機會給你拜個年,今年正好你在這裡,我和秀娟這才有機會陪你過年。」
車宏軒點點頭高興地說:「不用陪我,來了我就高興。剩下時間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對了,工地什麼時候進場?」
汪河謹慎地說:「我準備過完十五就進,可沒有十萬肯定不夠。去年從你那裡掙了二十多萬,我爹這一出事花的差不多了。大叔,看看你能不能幫我一把?」
車宏軒說:「我現在也很困難,但你按計劃開工,用錢的時候找老史,我先讓他借給你十萬,工地給錢的時候記得先還給他。」
汪河明白這裡的意思,立即高興地說:「這個大叔你就放心吧。還有,過完春節你再給史叔叔和常大叔打個電話,安排他們準時到達現場。」
車宏軒笑了說:「他們絕不會誤事。」
汪河看著車宏軒懇切地說:「還有件事,我爸媽一定要搬到你這裡來,這樣他們有個安頓,你也好有個照顧,我在外邊就沒什麼牽挂的了。」
車宏軒考慮一下說:「稍微等等,春暖花開的時候再說。」
「我謝謝大叔!」汪河舉起杯敬車宏軒喝酒,高興地說,「大叔你放心,我賺了錢會養你,老了我和秀娟會侍候你,你就把我們當成自己的兒女吧!」
不管這話是不是真心的,車宏軒都覺得很溫暖,高興地舉起杯說:「謝謝你們的良苦用心!老史是代證的監造師,一般年工資不能少於十萬。你明天給他打電話,告訴他就說我定的,月工資五千,其餘由公司這邊負責。」
汪河高興的點點頭。兩人乾杯。
車宏軒放下酒杯說:「工程不能耽誤,機會不是天天有的,必須抓住。」
汪河激動的點點頭。
汪順想想當初如果自己不胡來,手裡怎麼也有個十五六萬,再加上汪河掙的,三十多萬,幹什麼都夠用,眼睜睜就這麼沒了,不禁老淚縱橫,端起杯說:「宏軒,哥哥敬你一杯!都怪我不是人,一時脾氣上來敗禍那麼多錢!」他放下酒杯,舉起手「啪」的打了自己一記耳光,端起酒仰脖幹了。
大家都沉默了。
汪大嫂說:「宏軒,孩子剛剛管這麼大事,你又不在身邊,不交代交代呀?」
汪河也說:「是啊大叔,我總覺得心裡沒底。」
車宏軒陪汪順喝杯酒,放下杯子說:「你乾的是清包工,掙點錢不容易。俗話說『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才受窮』,不管大小,你以後要包工程了就是老闆了,要記住這句話:什麼事都要想好了再辦。」
大家都靜下來聽高見。
汪河給車宏軒倒酒,又給老周和老爹倒酒。
車宏軒認真地說:「工地所有大事聽老史的,甲方事交給常喜辦,你自己把工人帶好,秀娟把錢管好。大隊人馬進工地的時間盡量往後推,現在天短又冷,工人幹不了多少活,最好推到清明以後。有什麼大事老史解決不了的,他會跟我聯繫。」
汪大哥看著汪河說:「都記住沒有?不行讓你大叔再說一遍。」
「記住了。」汪河看著車宏軒說。
車宏軒心情高興,離開桌把電腦打開,放里一盤光碟,音樂聲響起,他回來舉杯,請大哥和老周共飲。
酒後,汪河和孫秀娟帶著父母回家,他還要送孫秀娟回家。
第二天,汪大哥還惦記著這裡的三十幾畝地,早早跑到山上,拉著老周,一定要看看這裡究竟有多大,先看看後邊房子怎麼樣,是不是可以養肉食雞。後邊現在養著一些家禽,難免有些雞屎鴨糞,車宏軒討厭這些,因此除了頭一天看山的時候到後邊看看房子和地方,再沒去過。
既然大哥那麼有興趣,老周索性跟著去看看。後邊因為養著家禽,平時大門總是鎖著,怕它們跑到前院車宏軒煩,也怕萬一狗進去。別看這兩條狗跟人搖頭晃腦的,見了雞鴨鵝那可就瘋了。雖然不吃自己家養的,可野狼卻總拿它們玩,到處亂攆,大爪子來回揮舞,黑子也跟著湊熱鬧,嚇得雞鴨鵝亂飛亂叫。因此,老周夫婦看得很緊。
北風還在刮,天已經放晴。
鵝子很精靈,見有人來早就叫起來。它們不進圈,冰天雪地里就在院子當中湊在一起呆著,一有動靜就揚起脖子衝天大叫,好多農家都靠它們打更。
兩條大狗剛要去和鵝玩耍就被老周轟到一邊去,兩條大狗在院子里到處亂跑一氣,野狼好像發現了什麼,在一處雪融化的地方刨起來,大爪子把雪揚起老高,黑子也在一處雪融化的地方刨起來。
汪大哥看到兩條狗這麼刨地感到奇怪,過去看一下,然後跨過高高圍欄到房後轉了一圈,回來在狗刨開的地方趴下聞聞,神秘的對車宏軒說:「地下有窖,你看狗刨的地方呈直線,房后化雪的地方斷斷續續都成線見方,地下一定有東西!」
老周笑了說:「行了吧老汪,別裝神弄鬼的!你在平原地區呆慣了不了解山裡,那是地氣!山裡好多地方都有,別大驚小怪的。」
汪大哥找來把鐵鍬,按照他的發現,把一個長方形的地窖輪廓上的雪清理出來。他四周看看,見自己清理出來的輪廓有十幾米款,五六十米長,他又爬在所有冒地氣的地方細聞,怎麼都覺得有股淡淡的酒糟味。也不管天地,索性拿出鎬頭刨起來,嚇得老周跑過來搶過鎬頭怒喝他:「你想幹什麼?有病啊?經理點子夠背了,到處刨什麼坑?你是不是二百五?這不出正月不能破土!」
汪大哥神秘地告訴老周:「我看地下有窖,你趴下聞聞。」
老周一愣,趴下仔細聞聞,好一會才站起身說:「一股爛蘋果味------哦,我明白了,可能是以前酒廠的爛酒糟埋在地下。這有什麼?你大驚小怪的!」
汪大哥抬頭看看天,雪已經停了,風也不再颳了,滿眼望去山山嶺嶺一片潔白。他無心觀看雪景,仍然專心自己的發現,越想越神奇,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跑到前邊敲敲車宏軒的窗戶。
車宏軒一聽這事也覺奇怪,跟他到後院,趴在地上也聞出酒香味,琢磨地下可能有東西,問老周:「這是怎麼回事?」
老周還是那句話:「可能是以前酒廠的蘭酒糟,不會有別的,我在這裡呆了一輩子,沒聽說有別的。」
車宏軒說:「不行我們刨開看看。」
老周說:「現在可不能動土,必須過了破五,按說得出了正月。即使咱們自己不怕,村上如果誰家有個三長兩短,賴上我們那也是好說不好聽。」
車宏軒只好勉強地說:「那就只能是入鄉隨俗了,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再動工吧。」
汪大哥憤憤不平地說:「難怪說窮山惡水出刁民!我們幹活礙著別人屁事了?他媽的,死活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老周也不讓份,氣憤地說:「老汪你不要這樣,打死犟嘴的,淹死會水的,你在這裡混生活就要按照這裡的風俗辦事,總是橫不講理你早晚得呆不下去!」
車宏軒說:「老周講的有道理,我們入鄉隨俗。」
老周說:「其實不用挖,找個人問問就知道了。其實也不用問,要是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留不到今天。」
車宏軒問:「你說找人問問,能找到了解情況的人嗎?」
老周說:「這裡有個大師傅,打死日本鬼子后跑到深山裡去了,距離這裡有個三十多里路。大師傅沒了,可他孩子在,不行這兩天我抽時間去打聽打聽。」
車宏軒很感興趣,高興地問:「竟然有這種事,我們去能找到人嗎?」
老周笑了說:「人家在那裡安家立業,要是按解放初期的政策來講,現在最少夠富農了。」
車宏軒興奮地說:「好!我們明天就去找大師傅的後人。」
老周說:「這大過年的,去串門空倆爪子不好進門呀,還是等等吧。」
車宏軒笑了說:「帶點禮物不就完了嗎?」
老周說:「那也犯不上啊!」
車宏軒說:「權當投石問路了!就這樣,我們明天去,我也想到大山深處看看風景!老汪,明天你開三輪車過來,我們一起去西天取經!」
汪大哥伸出大拇指說:「宏軒,我跟你說,我就佩服你這沙楞勁!干大事就得這樣,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的!」
三人嘮完,還在這裡研究了好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