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籌謀 第36章 慈不掌兵
是夜
丑時剛過夜黑如墨,整個大地皆在沉寂中時,只聽號角聲起。有敵情!霎時間無數火把亮起彷彿要將黑夜照亮一般。張簡從睡夢中驚醒,只覺帳外雜亂的腳步聲並伴隨的聲嘶力竭的喊叫。
忽然帳門被推開,一個親兵連滾帶爬的竄了進來大叫道:「大人,不好了!賊眾夜襲,已經快打到鹿角了。」
張簡先是怔了一下,隨即從榻上蹦了起來:「什麼!賊眾有多少人?」
親兵答道:「營寨北面皆是火光一時難以看出賊兵人數,大人還是先避一避吧。」
張簡定了定神似笑非笑道:「都打上門來了,我還避一避我上哪避去。」
也顧不上多想,張簡披上外衫抄起架上的佩刀就來到了帳外,此時的營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有人向前殺敵有人四處逃跑,這些不久前招募的鄉勇新兵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潰不成軍。
張簡臉色鐵青,如此混亂的局面靠呼喊是沒什麼用了,於是張簡拔出長刀帶著身邊的幾個護衛向鹿角奔去,沿途潰兵見自家大人親自趕來也都漸漸平靜,幾個帶頭逃散的盡皆被張簡命人拘押。
收攏了百餘人後來到了寨門,萬幸營寨堅固賊兵一時沒有攻破,守北寨的百夫長是吳越從臨川帶來的王府近軍,在發現敵襲后第一時間便緊閉寨門聚攏士卒嚴陣以待,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寨門經過之前的突襲已經被焚毀破爛不堪,此時已用上了塞門刀車應急,鑒於形勢不明張簡下令不可出寨迎敵,只需在鹿角後用弓箭還擊便可,待天亮之後再作計較。
話說這賊兵夜襲卻沒能第一時間攻破營寨,如此一來先機已失。又過了一個時辰攻勢漸弱,東方微亮便徹底停止了進攻。
太陽漸漸升起,晨霧慢慢消散。張簡登上木塔遠眺敵陣,只見敵軍雖然陣容混亂卻一眼便能看出人數眾多,身旁百夫長更是只掃了一眼便斷定敵軍應有不下三千之眾。
三千之眾?這就值得玩味了,此地若是有三千之眾那呈縣的幾千敵軍又是誰?庄縣呈縣相隔一百多里,彭操手下都是步卒怎麼可能如此迅速輾轉兩地。
難道是吳越判斷錯誤?沒道理呀,吳越為人謹慎又精於戰陣,怎麼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張簡搖了搖頭沒有繼續想下去,事到如今這些都已經無關緊要,現在關鍵的便是外面有數倍於己的敵人,自己這個戰場新手外加這數百新卒該如何應對。
正思索間只見敵陣中緩緩走來一人,待到營門外不遠高喊道:「奉我家將軍之命求見官軍主事。」
片刻之後此人便出現在了張簡的大帳內,張簡冷眼瞥了他一眼,打開了對方送來的信。
「投降?」張簡放聲笑了出來,「彭操一個山匪也敢寫信讓我投降?我看他是地溝油喝多了吧!」
張簡被氣的顯然有些語無倫次,但來人卻已從他的表情中得到了回應,「大人,恕小的直言。這庄縣的兵馬大部都已經被調往了呈縣,就憑現在剩餘的這些官軍您又何必做無謂的抵抗呢?我家將軍此次率軍六千,已將通往庄縣和呈縣的道路切斷,三日內是不會有援軍趕來的,我家將軍可以向大人承諾只要大人退出營寨我們絕不相攻。」
此情此景不禁讓張簡想起昔日甫州之時,還絕不相攻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呀。本來我這邊人就少,我一出去沒了屏障豈不是自尋死路。
張簡面無表情的將書信折好原樣放回信封中,冷笑著說:「你把這信帶回去給彭操,告訴他別玩這些小兒把戲有膽子就來攻寨。」
隨即不待分說便下令將來人叉了出去,緊接著帳外又押上來了幾人,便是昨夜帶頭哄亂逃跑之人,幾人一進大帳便哭喊饒命。張簡詢問左右這幾人該當何罪,一百夫長回答臨陣怯戰帶頭逃散按軍法該當梟首示眾。張簡一聽心生不忍,便決定給幾人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現在敵眾我寡正是用人之時,如果幾人能殺賊補過自己可以在吳建回援后給幾人求情,幾人一聽可以暫時不死,一個個痛哭流涕的叩頭謝恩。
處理完瑣事,張簡又命人向呈縣求援,雖然彭操說斷了兩縣聯繫但死馬還得當活馬醫,至於庄縣那邊就無關緊要了,一是庄縣城中本就兵馬不多,二是方制的處境和自己一樣,一旦離了堅固屏障無異於自殺,所以張簡給方制的命令是堅守待援不可輕易離城。
吳建建此營寨時,共分東西南北四小寨,西寨正對縣城是為積糧存械之處,南寨背倚險山為主將駐所,昨日彭超便是偷襲的北寨,看來他是鄒然突襲對我軍布置不熟,若是昨日他能集結兵力三面突襲,就憑現在營中這點人還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張簡巡視了一圈營中防務,看到哀嚎不止的傷兵和羅列的屍體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悲涼之感,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幾日,哎!盡人事聽天命吧。
彭操在白天試探性的進攻了幾次但都是點到為止,看來是想摸清楚寨內的布防強弱,張簡站在木塔之上遙望不遠處彭操營地之中正在趕製進攻器械,這裡距離雁山不遠最不缺的就是木材,看來這些攻城器械製作完畢后定是一番血戰。
當夜,張簡遲遲沒有入睡,如今這個局面生死就在一瞬之間他如何能睡得著。而且今晚張簡一直惴惴不安沒由來的心慌,正好也睡不著便決定起身夜巡一下。
就在張簡幾人剛到西寨巡視了糧倉和軍械庫后,東面忽然殺聲大起火光衝天。張簡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帶著人向東寨增援,可剛跑到一半就看到零零散散的潰兵向後跑來,東面喊殺之聲更甚看來已不可挽救。
張簡怒不可遏的抓住了幾個潰逃下來的官兵大聲質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幾個士卒驚魂未定的稟報說是昨晚怯敵逃跑的幾個人趁著夜色打開了寨門引賊兵進來的,此刻東寨已經儘是賊眾。
「啊!」
張簡一把將士卒推出老遠,自己還想著能與彭操周旋幾日,沒成想竟因為自己一時心軟婦人之仁讓營寨沒到一天就失守了。
自責,慚愧和憤恨讓他不甘心的抽出佩刀直想和彭操拼了,還好及時被身旁的護衛攔住。
「大人,事已至此再爭已是徒勞,趁著賊軍盡在東寨我們這就護著大人往南邊山中避一避吧。」
言罷不等張簡分說,幾人架起張簡就往南邊奔去。
「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既然事已不可為,你們即刻去知會北寨和西寨大家向南撤退。」
「大人,那糧草和軍械該如何處置。」
張簡聞言一怔,隨即無奈道:「哎,罷了。糧草軍械盡皆焚毀,不要留給彭操。」
又望了望西邊,喃喃道:「方制,我只能做到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