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徐的震怒

民國六年七月初，自袁大總統去世后忙碌了大半個月的徐次長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6月23日舉行政府公祭，由段祺瑞代表黎總統主祭；6月28日出殯，由居仁堂移靈，送柩專車由前門外車站出發時，袁柩由前門外車站上車，徑赴彰德；6月29日靈柩到彰德火車站……這一系列的活動，小徐都一個不落參加甚至是主要的組織者真是世事難料，身前老袁極不待見小徐，小徐對老袁也恨之入骨，可是老袁一死，小徐還得給他披麻戴孝

「偉僵，偉僵」徐樹錚一落座就解開軍裝的風紀扣，七月的北京城還是熱的緊，雖說次長辦公室里放了一些冰塊，奈何辦公室太大溫度一時半會兒也降不下來

「次長，要不您換身衣服」龔偉僵不緊不慢的從客廳里端著泡好的茶水走了進來

「不用了，在辦公室就要用辦公室的樣子」小徐抹了抹頭上的汗珠說道，將官服的面料很考究，只是夏天穿起來不太透氣

「要不我讓總務廳那邊再多送些冰塊來」龔偉僵關切的說道，這個小徐次長作風當真是嚴謹，內閣多少部長次長根本就不會穿的很正式來衙門辦公，甚至在炎炎夏日根本在衙署內就尋不見人

「免了，不要浪費了，我下午還有個會」小徐接過茶杯急切的說道：「把緊要的公文拿過來，尤其是關於拱衛軍、模範團改編的公文」小徐現在的本職是國務院秘書長，也就是整個內閣的大管家，陸軍部次長的兼職很快就要交卸，繼任者傅良佐已經上任

「好的」龔偉僵很快就從旁邊的保險箱內拿出一個大大的文件袋遞給徐樹錚說道：「全在這裡面，傅次長已經批閱完了，您批好再給段總理過目一下就可以呈公府用印了」

「嗯」小徐應了一聲就拆開文件袋翻閱起來，做為段祺瑞的靈魂，他的意見基本上就是老段的意見，至於公府不過是個橡皮圖章

「改變后的編製表與軍官名冊呢？」小徐一目十行的翻閱著，很快厚厚的一摞材料就看的差不多

「不過只包括了團以上軍官的，團以下的要等正是成建制后再報軍衡司備案」龔偉僵很快就在材料里找出徐樹錚要的東西

按照民國官職規定，軍職裡面將軍、護軍使、鎮守使、師長一級為特任官，混成旅、步兵旅長、將軍署參謀長、師參謀長一級為簡任官，團一級為薦任官，以上三級必須經報請總統府用印之後方能走馬上任團副及營長一級軍官則為委任官，可由陸軍部直接委任，每個月匯總報送總統府即可，而營以下的初級軍官則由各省將軍署、護軍使署、各直轄師、混成旅自習擬定后報陸軍部備案即可當然了這只是紙面上的規定，事實上陸軍部連團一級軍官都無法切實掌控，不用說營一級了至於南方六省就不要提了，都督的替中央政府都毫無辦法

「有詳細的檔案嗎？」小徐只是略微看了一下就將名次表放了下來，畢竟光看名字太過抽象了數十名軍官小徐是不可能都認識，對的上號就加的困難

「有，不過比較簡單，只有歷年的任職情況而已」龔偉僵早有準備，小徐可不是那種在麻將桌、妓女床上批閱公文的主，每件事情都要搞得清清楚楚的

「夠了」小徐淡淡的說道，所謂審批也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擬定好的名單基本上將方方面面的因素都考慮到了，想動可不是想的那麼容易，弄不好就會誘發兵變

「這個沈尚朴什麼來歷？」小徐簡單的挑了幾分檔案看了看詢問道：「只有二十六歲，沒有初級軍官的任職履歷，也非國外知名軍校畢業，一下子就補了個團長」

「這個是傅次長推薦的人」龔偉僵輕聲的說道：「據說是傅次長的外甥」

「傅次長的人？」小徐皺著眉頭說道：「這個先暫緩，讓軍衡司重報個人來」

「次長，這怕是不好」龔偉僵為難的說道，為了一個個小小的團長就剝任傅次長的麵皮似乎有點不妥

「傅良佐那裡我會知會的」小徐傲氣的說道，堂堂陸軍部次長在他眼裡如同土雞瓦狗一般

「這個關恩和又是什麼來路」小徐又翻出一份檔案說道：「三等軍需正，重來就沒有在正式部隊任職，一下子就任炮兵團長，恐怕他炮長成什麼樣子都不清楚」

「這個是陳統領薦的人」龔偉僵想了想說道：「據說是陳統領武清崔黃口的小同鄉」陳光遠是模範團的團副，改編以後的陸軍部直轄第十二師師長

「拿下來，給他換到輜重團去」小徐悠然的說道：「讓陳光遠自己重推薦個人來」

這次龔偉僵沒有異議，小徐還算給陳光遠留點顏面，至少還讓他自己換人

………

「怎麼還有營一級的軍官？」看到名冊最後一頁，小徐皺著眉頭說道光陸軍部就直轄15師、近二十個混成旅、六個混成、暫編團，團以上軍官就數以百計，營一級的任免都要小徐操心的話，他恐怕得累趴下

「有一個混成團、兩個暫編團也在此次整編之列」龔偉僵趕緊解釋道，這三個單位雖然只是團級，可是直轄於陸軍部，營一級軍官也被列為簡任官

「這樣的建制理應直接撤銷或者合併掉」小徐漫不經心的說道，但他也知道這一點太難做到了，民國以來年年喊著裁兵可是兵越裁越多，已從民初的三十餘萬擴充到今年的近六十萬，這還不包括南方六省的十幾萬軍隊

「這個唐之道是不是同名？」小徐看著看著臉色嚴肅起來，自己很快從檔案最下方翻出一份來

「宣統二年就讀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民國元年以全科滿分的成績從陸士畢業，民國二年派送德國總參謀部見習，民國二年底在江西都督署任參謀，民國三年任保定軍校步兵科教官……」小徐小聲的念了出來，不是自己從德國使館挖回來的唐之道唐若水還有誰

「砰」小徐氣憤的將手中的檔案拍在桌上，氣呼呼的說道：「媽的，這是誰搞的鬼，動起老子的人來」最讓小徐氣憤不已的是不僅將自己看重的人趕出陸軍部，還直接扔到陸軍部暫編第三團這種垃圾部隊里去當個營長

「難怪唐若水多次來求見次長您？」龔偉僵也若有所思的說道：「恐怕他自己也聽到風聲了」

「哼讓金紹曾和林攝兩人跑步到我的辦公室來」小徐冷笑著說道：「我倒是想聽聽誰借他們這麼大的膽子」小徐此刻全然忘記自己如何交待要晾上唐之道一年半載耗耗他的銳氣的

「是」龔偉僵立刻跑回自己的房間，給兩位的副官打了電話

幾分鐘過後四十多歲金紹曾衣冠不整汗流浹背的跑了進來，雖然貴為總務廳長在陸軍部甚至全國都是位高權重，可是在小徐面前一樣大氣都不敢出

「次長，您找我」在龔偉僵辦公室喘了口氣后，金紹曾才小心來到徐樹錚的面前恭敬的說道

「這是怎麼回事」小徐頭都沒有抬，直接將剛才那份名冊扔到羅廳長面前

「這是……」金紹曾加的摸不著頭腦，還好龔偉僵及時給一些提醒

「我以為次長您同意……」金紹曾一臉尷尬的站在作為沈鬱文的死黨，對唐之道這個傢伙他早有耳聞，甚至是深惡痛絕剛開始小徐將唐若水弄到總務廳，他著實緊張一陣子，可是看到小徐並未重用其也就安心許多，不過這樣一個定時炸彈放在廳里遲早是個禍害所以當唐之道自己提出申請，軍衡司遞過調動意見上，金紹曾毫不猶豫就同意了

「你以為什麼」小徐抬起頭來大聲斥責道：「到底是你個人的主意，還是受誰指使」

「沒有人指使，沒有人指使」金紹曾嚇的汗流浹背，慌忙說道

「哼羅開榜的你膽子不小啊」徐樹錚冷笑著罵道：「你是不是總務廳長做膩了，想換個次長、總長噹噹」

「次長誤會了，誤會了，也不是屬下的主意」金紹曾又擺著手說道

「又沒有人指使你，有不是你自己的主意，難不成是唐若水主動要求的」徐樹錚氣極反笑道

「對、對、對」金紹曾大腿一拍說道：「確實是唐委員主動提出申請」媽的，這麼重要的事情差點忘了

「此話當真？」徐樹錚臉色稍稍緩和疑惑的問道

「當真，屬下怎麼敢欺瞞次長」金紹曾拍打著胸脯信誓旦旦的說道：「屬下也是被唐委員一片報國之心打動才批准他的調動，至於給他安排什麼職位就不是屬下能定奪的」

「對面有鏡子，你自己照照看，都成什麼樣子了」小徐一肚子火不知道往何處發，只好對金紹曾衣衫不整表示不滿

「屬下疏忽，屬下疏忽，天太熱就沒穿軍裝，您又急著召見……」金紹曾一邊檢討一邊扣好衣服上紐扣

「算了，回去擦把汗」小徐見金紹曾大汗淋漓的樣子，氣消了好幾份

「多謝次長關心，多謝次長關心」金紹曾挺起胸膛行了一個軍禮，轉頭離開才深深的鬆了一口氣

不過一出徐次長的辦公室，金紹曾又恢復往日派頭，大搖大擺順著樓梯往樓下走去

「金廳長」同樣是滿身大汗的軍衡司司長林攝一瞧見羅廳長趕緊諂媚的說道：「不知小徐次長召見我有什麼吩咐」

「林老弟，好自為之」剛涉險過關的金紹曾裝作一臉嚴肅的說道：「徐次長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金廳長，你可要幫幫小弟我啊」林攝心猛的一沉，這次軍隊調整自己可是接受不少請託安插不少人手，大大的撈上一筆

「自求多福」金紹曾擺出一副愛莫能助的架勢之後匆匆離去

「莫非小徐看出其中的貓膩了？」林司長心中打鼓道，不過還是硬著頭皮進去誰知小徐只是客客氣氣詢問了幾句，弄的心神不寧的林司長加的摸不著頭腦

「次長，這事只怕真是唐若水自己搞的鬼」林攝走遠之後，龔維疆小聲的說道：「要不要我把他叫過來問問」

「算了」小徐思索了良久才淡淡的說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

「那當如何安排唐若水？」龔維疆暗暗嘆道，小徐次長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看來唐委員是無法在北洋軍界立足了

小徐沒有說話，只是拿起桌上的毛筆，在唐之道的那一行劃去幾個字又加了好幾個字，才遞給龔維疆說道：「把這個重抄寫一遍，明天一同報公府」

「次長，您這是……」龔維疆接過名冊一看吃驚的說道

「笑話，我徐樹錚當真一個小小少校都容不得」徐樹錚憤然說道：「我倒是看他有幾斤幾兩」

「次長真是大人大量」龔維疆不敢再做異議心中疑惑，人人都說小徐次長心胸狹窄無容人之量，看來傳言不可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