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保命需要厚臉皮
劉蠻於客棧內守了一整天,強忍著睡意,直至入夜也不見紀源回來,心有不甘,便向樓下的賬房先生討了紙筆,寫了一封書信塞到紀源門縫內,這才自己回屋修習。
紀源僅用了半日便將壘西城逛完,實在是這小城太小,沒有什麼好去處,唯獨渡口那邊已經有大船靠岸,客商挑夫們螞蟻運糧般上上下下。稍稍打聽,出了初五與初九的穿可以渡客,其他時段的船隻僅作運貨之用。
而之所以不以術法飛躍荒原河,一來此處作為入大明國境的一處重要關隘,必須上客船后,由客船上的隨行官家在通關文牒上蓋章,以免到了西岸後行走不便。二來,紀源深諳行萬里路讀萬卷書之理,除非特殊情況,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路更有益於修行修心。
待天色漸暗,紀源回道客棧,找個僻靜處身形一閃回到自己房內。
剛進房,看了門內地上的那封書信,無奈搖頭。
信是誰寫的,紀源自然心中有數,其上歪歪扭扭的字跡與紀源初學毛筆時所書同出一轍。
昨日劉蠻與眾軍士混戰,婦人險些墜地身亡,在場無人趕得上救人,卻無絲毫損傷。眾人皆驚為神跡,唯獨劉蠻環顧一周,最終將目光定格在紀源身上,只因在場唯有紀源氣息穩定神色從容,劉蠻便將其視為武藝練至臻境的世外高人,懇求紀源收其為徒。
紀源實在無奈,自己哪裡是什麼武道高手,能夠救下婦人還不是憑藉著開天筆的瞬身之術。無奈之餘又感嘆這少年的洞察力之敏銳,僅憑武夫那股子直覺便看出端倪,並能鎖定出手之人就是紀源,實在是匪夷所思。
思量了許久,紀源喚出柳青源與遊離問問他們二人的看法。
遊離只有一個字「讓他滾!」
柳青源則笑道「問問他家有沒有好酒,有的話我倒不介意指點個一招半式。」
紀源有些後悔讓這兩個二貨給出主意,開門出屋,直奔劉蠻所住的客房。
劉蠻見了紀源后,一改先前紈絝作風,拜在紀源腳下連磕了三個響頭「小子劉蠻懇請前輩收我為徒!」
紀源不緊不慢,坐到圓桌旁,給自己倒了杯水,輕抿一口后才開口問道「給我一個理由。」
「前輩武藝超群已臻化境,劉蠻素來敬仰高人風範,昨日前輩出手又是因我而起,這份巧合實屬蒼天指引,若做不得師徒,有違天意呀!」
說完,跪直了身子,抬起頭,咧著嘴笑呵呵看著紀源。
柳青源以心聲笑道「這麼能說,天道都搬出來了,這小子怕是早打好了腹稿等著你呢!」
紀源沒有理會柳青源,回了一句「我不會武功。」
劉蠻臉色馬上從欣喜轉為憂愁「前輩可莫要欺瞞與我,我自幼習武,見過的武道高人不知凡幾,單我家的崔爺爺便是有名的江湖豪俠,一身橫練功夫已至後天巔峰。年輕那會僅憑一桿銀龍長槍便挑了兩州三十餘郡中的無數賊匪,沙場上亦是以一敵百的好手,劉蠻幼時與其日夜相伴,是不是練家子一眼便能看出來的!」
紀源聽了這話,笑道「那你怎麼不與他習武?」
劉蠻眉頭微皺,想開口說什麼,又忍了下來。
紀源又道「家有名師,又何必上他出尋找。可別扔了西瓜撿了芝麻,我真不是什麼武道高手,更不懂什麼先天後天的,公子明鑒,以免為紀某所誤。」
說著,便要起身離開。
劉蠻哪能就此放棄,慌忙起身試圖按住紀源肩膀,剛剛觸碰紀源衣襟,又覺得不妥,撤回雙手,直在身前搖晃。
「紀前輩有所不知,晚輩出身天州劉家,乃是嫡子,家中世代經商,家業之大,於大明國中亦是首屈一指。打小家父便做了打算,讓我接手族中生意,可晚輩志不在此,自小便喜歡江湖遊俠快意恩仇的傳說事迹,若哪天真能習得一身絕世武功,鏟奸除惡行俠仗義豈不快哉。只是父親總是不讓,還好崔爺爺心疼我,偷偷教了一些武藝,卻不肯正式收徒,我這才逃了出來,跑到這東部邊陲之地躲藏。只可惜家族的生意做得太廣,沒幾日便被族人找來了......」
劉蠻滿面愁容,又撲通跪下懇求「前輩俠義心腸,就收了我吧,只要晚輩學好武藝,他日於江湖中闖出了名堂,父親定不會再強迫於我,家中那麼多弟弟妹妹呢,他們一樣可以幫父親照料族中生意的。」
紀源搖了搖頭,又是一個長在蜜罐里不知人間疾苦的。可憐天下父母心,即便是富甲一方還是得為兒女操心。
「紀某最後說一次,我並非武道高人,也沒什麼可以教你。你且走你的路,找你的授業恩師去,紀某愛莫能助。」
話罷,起身就要離開。
劉蠻大急,竄起身來就要去抓紀源衣角,沒曾想紀源一個躲閃,瞬間繞過劉蠻,轉眼便出了房門。
劉蠻張大著嘴,沒有失望,眼裡充滿崇拜。心中暗念「還說不是習武之人,就這身法,恐怕放在整個大明亦是屈指可數!」
隨後,嘴角泛出笑意,心中有了主意。
三日時間對於修行者來說轉眼即逝,初九清晨,紀源退了客房,拿著夥計早先送來的船票便自己前往壘西渡口。
今日渡口上只有客船來往,一應貨船盡皆在稍遠的地方停靠。遠遠望去,客船如鶴立雞群,足有五層,高高矗立。
荒原河相較於通海河來說大了許多,卻沒通海河那般波濤洶湧,水面顯得極為平靜。
待上了樓船,紀源才發現,樓船上除了客商,還有許多軍伍中人的家眷,原本買票上船的僅有數十人,帶上家眷卻多達數百,將樓船一至四層盡皆佔滿。
紀源手中的船票自然是最次一等的,只能在底層活動,結果突然來了一位船上的夥計,告知紀源底層客房已滿,還請移步換個客房。
紀源心中暗念不好,又不好為難聽命行事的夥計,便一路跟著,直上了五樓。
據帶路的夥計所言,五樓乃樓船主人自居的場所,向來不對外售票,只有東家的至親好友來了方可入住,今日也是破天荒了才讓紀源入內。
小廝本以為紀源會感恩戴德,沒想卻是滿面愁容,還問了一句可否與一樓的客人換個位置。小廝哭笑不得,心中想著哪有放著黃金屋不住還要去陋室居住的道理。沒有過多理會,只告訴紀源,若真想換客房,請親自前往管事那邊辦理。
紀源哪有這份閑心,既來之則安之。
沒曾想剛剛入夜,又有扣門聲響起,紀源本不想開門,神識放出,卻是一驚,起身開門。
「崔潺拜見紀仙師。」
老人躬身作揖,紀源趕忙還禮「崔前輩無需客氣,晚輩愧不敢當。」
崔潺開門見山「我那後生雖說頑劣,卻是比誰都心善,還望仙師不吝收徒,無需教習武藝,只需傳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即可。」
紀源撓了撓頭,說道「晚輩比劉蠻大不了幾歲,人生際遇亦淺,實在沒有什麼可教的。」
老人笑道「紀仙師無需過謙,能在泉明兩國混得風生水起,自然有過人之處,老夫不才,山上山下皆走過一遭,仙師他日若要飛升,雷劫之下或許幫得上點小忙。」
紀源大吃一驚,本以為崔潺只是一位武道修行至化境的匹夫,沒想卻如此了解山上修士之隱晦。還能在他人飛升之時幫上忙,如此手段,實在是匪夷所思。
只是心中不解,眼前之人明明沒有任何靈力波動,為何會與山上走得如此之近。
老人彷彿看出了紀源所思,坦言道「老夫生於大明建文三十年,仔細算來,至今已有兩百載的歲月。自幼習武,於沙場之中拼殺二十餘載,偶然於仙國陣前窺見仙人英姿,卻苦於自身無修行資質,只能看著幾位同袍前往仙國修行仙法。正所謂,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若是就此了了此生,自然不甘。便在回朝之後精研武道,還真找出另闢蹊徑之法。」
聽至此處,紀源問道「世間真有不需修行資質還能踏上仙途的法子?」
老人嗤笑「世人只將自己所見所知當做真理,何人想過天外天還能有另一種活路。」
隨即,將自己的經歷說了一遍。
凡人,所活歲月不過百載,若能超過此數值,可稱得上高壽。
而崔潺在從軍伍中退下之後,日夜習武,待百歲生辰過後,已然力不從心。
心有不甘之後便獨自前往仙國求教。
幸得仙國中人指點,武道一途可分先天後天二種,若能修行至後天巔峰,壽元徒增百載不在話下。若能突破後天瓶頸,開筋拓脈成就修行資質亦不在話下。只是此事極難,非大毅力大氣運之人不可觸碰。
一語驚醒夢中人,那日之後,崔潺吃齋念佛,日行三省,還真讓他找出以武入道的途經。短短几年間便將武道修至後天巔峰,實屬難得。只可惜始終未能突破先天境界,如今大限將至,劉家待自己不薄,又將劉蠻視為己出,這才有了今日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