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問君西遊何時還 第六章 陸道遺

第二卷 問君西遊何時還 第六章 陸道遺

紀源隱匿身形於金谷城空中急速飛馳,短短盞茶功夫便見城東制茶工坊處火光衝天濃煙瀰漫。

腳下早有無數郡城救火役在火政官的帶領下從四面八方朝著失火處疾行,紀源無心查看這些,轉眼便落在工坊外人群之中。

無人察覺身邊多了一個黑袍男子,紀源於人群中穿行至火場近處,已然有十數位救火役到場,身著號衣號帽,所帶吊桶、竹梯、撓鉤、刀鋸、斧鑿、杠索等救火器具一應俱全。不少人於近處排起長龍,拎著水桶從水井裡打水,而後依次傳遞至火場周邊潑水滅火。又有不少人以刀斧劈砍最近未被大火燒著的房舍,將火源隔絕開來。還有不少人肩挑背扛,不知從哪搬來無數土石用以覆滅火種。最為兇險的則是救火役中的衝鋒隊員,面對熊熊烈火沒有絲毫畏懼,在多輛汲水車齊齊噴洒之下,硬生生開出一條火勢較小的通道,眾人口鼻出覆上濕巾,俯身前行。

紀源知道這些人入火場只為救人,便隱藏身形跟在後面,並牽引靈氣形成一方護身屏障,將沖入火場之人罩在其中。畢竟不論在紀源的家鄉還是斷鴻界,救火英雄捨身忘事的精神都值得尊敬,能護一時一刻也好,聊表敬意。

待入了火場,煙火早將視線阻斷,頭上又有殘垣斷木不停落下,對於紀源來講倒是沒有危險,可眼前的極為救火役早在濃煙大火中失去方向,熱浪撲面,險象環生,別提救人了,便是自保亦成問題。

紀源只好將幾人護得緊些,還是不是抬手擊飛頭上帶著火焰落下的雜物。陡然間眼前一亮,不再有絲毫由於,大手一揮,將眼前幾人拍暈,而後甩出火場之外。

此時,紀源眼前,密密麻麻站了十數人,皆是城隍廟的陰神。

紀源見此,心下不由奇怪。大泉專管山上事的國師一脈早有明令,除非事關社稷大事,陰司與修士不得插手凡俗事物,此間火勢再大,有火政署中的眾多火政官與救火役處置,絕不可能涉及家國大事,如何輪到城隍廟出手了?

然而,下一刻紀源便明白過來。眾陰神如今背對著他,透過煙火,制茶工坊內哪還有半點失火的跡象,一方無形屏障將整個工坊內院團團罩住,其內情景卻被那屏障阻隔開來,絲毫看不透半點。

那屏障竟是陣法所成!而在陣法之外,眾陰神所面之處,一個大漢橫刀而立,此人紅面虯髯,在火光之中顯得極為偉岸。

手中九環大刀紅光凜凜,身上勁袍散發著股股寒意,居然皆是法寶!

「還請眾位神官退去,坊內眾人不會有半點損傷!待我江豪門修士剷除內中妖邪,自會撤去陣法。」

聽得此言,眾陰神中為首的那位指著眼前的大漢罵道「陸道遺,枉你自稱江湖豪傑,竟敢在我金谷郡內以身犯法,就憑你凡人之軀,還妄想以法寶兵甲抗衡我等陰神不成!還不速速讓陣中修士撤去陣法,束手就擒!」

紀源聽了此言心下一驚,眼前之人,竟是一路尾隨自己到此,那撥人中唯一的凡人陸道遺!

那陣中施法之人不就是那個山門中的修士!他口中的妖邪豈不正是遊離!對方之所以會出現在此處,可不正是因為那盞蘊含了墨言靈魂氣息的茶水!

思慮至此,紀源哪還沉得住氣,當即撤去隱身禁制,現出身形。

於此同時,眾陰神早有感應,紛紛回頭看了紀源一眼。

沒等他們說話,紀源橫眉怒目,厲聲道「鯉州銅陵郡紀源在此,你所說的陣中妖邪乃是與我同行的妖修夥伴,難不成你江豪門皆是有眼無珠之輩,妄圖以陣法之利圍殺蘇城隍貴客?」

此言一出,眾陰神面面相覷,唯獨為首那位轉過身來拱手問道「可是前幾日夜訪城隍廟的紀先生?」

紀源聞言,亦拱手回道「正是紀源本人,神官明鑒,我那妖修夥伴隱匿身形至此遊玩,算不得壞了城中規矩,卻遭江豪門這撥賊人圍困,覬覦我那兄弟的妖丹不成!」

這話可謂直擊要害,要知道,大泉律令中雖沒明令禁止修士間的鬥法襲殺,可此事只能在山野之間,若是到了任何一個有凡人居住之地,便是偏遠的鄉鎮村落亦要當做以武犯禁為陰神管制,輕者擒拿關押,重則就地打殺,毫無迴轉餘地。

陸道遺本是毫無修行資質的凡軀,卻因妻女的關係,深諳山上的行事規矩,見紀源如此言語,無異於一盆髒水當頭潑下,心念急轉。

「黃口小兒,休在此處胡言亂語,我江豪門個個皆是俠義之士,怎會為此蠅頭小利做那傷天害理之事!」

「哼哼!事實擺在這,任你巧舌如簧,如何騙得過各位神官明察秋毫,分明是想殺我兄弟奪他妖丹助你那小閨女提升修為,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你......」陸道遺突然語噎,隨後身軀一震,神情變得有些恍惚「我那姑娘得了她母親上乘傳承,何須如此......」

紀源見此,嘴角露出一絲為不可查的笑意,繼續說道「她母親?在哪?也在陣中?親傳么?如何個傳法?」

連番質問之下,陸道遺神情變換,早沒了先前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將泛著紅光的九環大刀橫在身前,喝道「臭老婆子,就知道這人是你派來的,害得宓兒自小無母親相伴,老子砍死你!」

話音落下,再也沒有先前的萬般克制,雙腳奮力於地上一踏,震碎地面,沖著身前十數位陰兵殺將過來。

身上寒光凜冽,手中刀氣縱橫,陸道遺身形於眾陰神周邊穿梭。

眾陰兵本沒半點在意襲來的刀光,為首那人趕忙出言勸退,可惜還是慢了一步。站在最前的一位陰神在紅色刀光之下剎那間化為齏粉,身影消散於天地間。

「臭婆娘,虜我愛妻,斷我武道,還敢派人來害我閨女,給我去死!都去死!」

陸道遺狀若瘋癲,身形於場中騰轉挪移,手中大刀揮舞,看似雜亂無章,卻沒有一個動作是多餘的,行雲流水一般,將生平武學造詣發揮到極致。

眾陰神哪想得到此獠手中的大刀威力如此之大,再也沒有半點私藏,手中禁靈索齊出,轉眼便將陸道遺牢牢鎖住。

然而僅僅過了半個呼吸的功夫,陸道遺一身勁力化作無形罡氣,抬腳向地面一跺,身子僅僅一個震顫,將身上所有禁靈索悉數震散。

為首的陰神見此幡然醒悟,陸道遺凡人之軀,身無靈力,禁靈索自然無用。當即心念下沉,與眾陰神一番低語,眾陰神點頭領命。

一部分身形化實,拎著手中兵刃便朝陸道遺殺去,三人一組有序向前。雖說武藝較於對方差了許多,卻得益於相互配合攻守兼顧,竟生生當下陸道遺.精湛的道法攻擊。

而另一部分搖身一晃,身影瞬間虛化起來,隨即幻化成無形之氣湧入陸道遺體內,整個人如提線木偶一般,原本攻防得體的上乘功夫變得好似街上流氓鬥毆一般,沒有絲毫章法可言。

紀源看了這一幕,雙目環睜,心下震驚無比。誰能想到城隍廟的陰神對付凡人武夫,竟要使出入鬼魂上身一般的術法。這在大泉陰司之中可是最為忌諱之事,畢竟陰司鬼魂本就是極陰之物,遁入凡人陽軀之中難免吸取他人陽氣,有傷天理。

而那陸道遺本就在紀源有心刺激之下亂了心智,又被陰神內外夾攻,不出盞茶功夫便到了強弩之末,胡亂揮舞著手中的猩紅大刀,口中氣息紊亂,身體更是不住顫抖,已然到了崩潰邊緣。

眾陰神見此心下大喜,在為首那人的指揮下,便要一舉結果了陸道遺。

紀源亦在一旁焦急等待,沒曾想一個極為纖細的聲音於身前陣法中傳來「無恥賊子,休要傷我爹爹!」

話音未落,陣法陡然打開一個碗口大的豁口,緊隨其後,一道寒光激射出來,待穿過了豁口,靈光湧現,轉眼便化為無數冰錐朝著四面八方衝散。

「砰砰砰!」

冰錐所落之處塵土飛揚,三兩個沒來得及躲閃的陰神被冰錐擊中,倒地抽搐不止,原本凝聚如真的軀體頓時虛幻起來,而後寒氣於體內瀰漫開來,在身體表層結起厚厚冰層,再也無法動彈半點。

紀源見此,哪還敢懈怠半點,趕忙騰轉身形一一避開冰錐,實在躲不過的也不敢伸手硬接,只將凝氣匯聚在掌上,一面火牆立現,冰錐穿過火牆,融化大半,可力道卻絲毫不減,撲面而來。

紀源一咬牙根,抬起右腳重重在地上一跺,地面震顫,轉眼間便於身前鑄起一面青色土牆,厚達丈余。冰錐撞在其上,塵土紛飛,直至冰錐將整面土牆穿透,其上力道方才卸盡。此時,錐尖距離紀源身軀僅有半寸之遙。

紀源大舒一口氣,伸手撤去身前土牆,眼前一幕差點沒讓他驚掉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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