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生與死
如果在往常,神宮寺大概會頂著這一陣長達半小時的雨繼續趕路吧。
畢竟整個霓虹除了他,沒有別的人了,就算頭髮、衣服全被打濕,形象破滅,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但現在身邊多了一個人,還是一位來自異世界的女生,神宮寺覺得,自己多少還是得在意一下形象,而且,女生應該也不會喜歡被淋濕吧?
嗯,就這樣決定了。
趁著雨還沒有下大,神宮寺真帶著紅髮魔法師來到新幹線軌道不遠處動民建房門口,這棟樓有三層,空間看起來不算小,附近也沒有二字武士在巡邏。
身邊的紅髮美少女已經戴上了斗篷上的帽子,細密的雨點拍打在棕色的布料上,和神宮寺黑色的頭髮上。
神宮寺先一步向前,手稍稍用力,推開了玄關門。
淡淡的塵埃味在鼻腔里蔓延。
他迅速向一樓內掃視一圈,這裡透光不差,從廚房、門口的窗戶投進的光線照亮了這裡絕大部分地區,沒有發現異界武士的身影。
神宮寺側過身,給魔法師讓開進門的位置,她點了點頭,一邊摘下帽子,貼著神宮寺真的身體走了進去。
淡淡的香味從她有些許濡濕的紅色長發里傳出,幾滴透明的雨竹從她光潔的額間劃過,順著脖頸流淌,滲入製作精良的紅色法袍中。
在她目光轉來的同時,神宮寺真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在她身後關上房門,雨點拍打在地上的聲音被大門隔絕。
已經看過無數遍的腐朽場景,生鏽的鐵器,乾涸的水龍頭,舊黃的書籍。
雨大概還要下一陣子,但一樓似乎過於潮濕,下雨的時候,除了灰塵的味道,還有很明顯的霉味,看紅髮少女微微蹙起的眉頭就能知道,這種空氣質量並不好。
不過神宮寺稍微有點驚訝,因為皮膚與打扮看上去來處於社會上層地位的紅髮少女,居然沒有在這種刺鼻的霉味中掩住口鼻,而是慢慢蹲下,看著逐漸被雨水浸濕的木質地板。
雨已經下得很大了,窗外霧蒙蒙一片,現在想換一個暫時休息的地方,也不夠現實。
這種天氣之下,二樓應該會好一點。
神宮寺扯了扯她的衣袖,在她轉頭之後,指向通往二樓的樓梯。
「(上面有什麼嗎?)」
你無論說什麼,我也聽不懂啊。
他只能露出一個放心的表情,讓紅髮少女跟著自己一起往二樓去。
這家的房內空間構造和神宮寺原本自己的家不一樣,通往二樓的樓梯,兩邊都是牆壁,剛剛好只能夠兩個人並肩齊行。
神宮寺走在最前面,走上幾個台階之後,空氣中發霉的味道明顯少了很多,但他仍保持著穩定的速度往上走,作著一定程度的警惕。
不過,走著走著,身邊忽然多出了她的身影,淡淡的幽香,涼爽的雨滴之下,神宮寺能感受到她比常人更加熾熱幾分的提問,不知道是不是她火屬性魔力的緣故。
明明樓道並不窄,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卻比剛才更要近,甚至隱隱能碰到彼此的肩膀。
怎麼回事?
難道她不太喜歡這種稍顯陰暗的地方嗎?
既然這樣,可以用自己的火焰照明啊。
神宮寺不是很理解。
也看不清她的表情,算了,還是先去二樓比較好,畢竟過於昏暗的地方,也只是這一段樓道而已。
二樓的走廊有窗戶,光亮就在眼前。
當神宮寺踏上最後一層台階,身體剛登上二樓走廊,令他全身瞬間緊繃起來的、熟悉的刀刃破空聲從他的耳邊傳來。
眼角處的視野內,神宮寺已經看到了三字武士慘白臉上抖動著的三根線條,和他手中已經出鞘的黑色太刀。
被它瞄準的部位產生了針刺一樣的感覺。
在這一瞬間,銀色絲帶中的銀白魔力纏繞在神宮寺真的身體之上,澎湃的力量湧現。
但早在數千年以前,神宮寺已經在那場災難中面對過三字武士,它與前兩種武士有著很大的區別。
最讓神宮寺感到棘手的,是它那令自己很難反應過來的速度。
當初在東京時,自己在虛弱的情況下基本沒有還手之力。
現在雖然狀態不錯,但它離自己的距離實在太近了。
以上次自己領教過的速度,想要在它刀刃落下來的這一瞬間凝結出銀色太刀並擋住攻勢,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閃避,卻未必不可行。
神宮寺來不及考慮,也不知道為什麼三字武士會出現在這裡,明明房門一直緊閉,地上也沒有腳印。
更主要的是,為什麼會提前埋伏在這裡?
身體在本能下已經完成了一系列的躲避動作。
但刀刃即將落下的那個瞬間,他才發現自己忽略了身邊的女魔法師。
心臟劇烈地收縮了起來。
自己尚且能躲避直刺而來的刀尖,那麼魔法師呢?
她的魔力明顯沒辦法增強體格,更沒有足夠的速度去做出自己這種閃避的姿勢。
當神宮寺反應過來時,黑色的刀刃已經從神宮寺的腋間穿過,刺向他身旁剛轉過頭來的紅髮魔法師。
不。
剛認識的人就這樣措手不及地死在它刀下嗎?
神宮寺很後悔,為什麼沒有來得及考慮魔法師的事情,自己的身體擅自動了起來。
這是出於應對危險的本能,可他已經來不及再去救那位長得十分好看的魔法師了。
明明才剛開始一起往目的地出發,為什麼就遇到了這種事情?
他真的不明白,三字武士的神智為何如此之高,連在這種視野死角設置埋伏,這樣的事情都能想到。
如果是一般的異界武士,肯定早在自己推開門之後的數秒之內,從二樓一躍而下,對自己二人瘋狂進攻。
但事實並不會順自己的意願,他也回不到過去的時間。
神宮寺甚至來不及大呼,黑色的刀刃已經來到了她的眼前。
紅髮魔法師明顯也被這種危險的情況嚇得不輕,恐懼在瞳孔里不斷放大。
下一刻,黑色的刀刃扎進了她藍色的左眼,貫穿了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