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章 突然散局
有一本書,叫做《黑社會秘密語》,寫的就是「舊社會」行幫、土匪間的黑話。看來,這些黑話,不僅原來的社會有,現在的社會也有,而且是推陳出新,富於創造。可是,我都聽出來了,經常和五行八作的人打交道的汪玉珏會聽不出來?
或者是艾草打呼嚕,聽出來,也裝作不懂?
「和了!」林J長大喊,「七小對兒,炮手四番,別人三番!」
徐C長給林J長點炮,他後悔打那張六萬了,看著立在他面前的牌說,「我真琢磨這張六萬不穩當,但是手裡這牌,就六萬還閑著,不打它打啥?」
吉婭芬伸過頭去看,徐C兩手抵住他那趟牌的兩邊,想把牌放倒,但沒成想,牌炸了,和桌上的那些牌混在了一起,上哪兒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多餘那張六萬哪?
這時,有誰的腳在桌子底下碰了吉婭芬的腳一下,吉婭芬把腳縮了回來。
林J長把他的牌放倒了,讓大家看,是不是七小對兒,唬沒唬人。
真是七小對兒!
汪玉珏說,你的手氣玄了,上來就七小對兒,人兒受得了?
說完,從他的手包里捻出四張百元鈔,給了林J長。
吉婭芬心想,不是五幺五的嗎?汪玉珏怎麼拿出四百元?啊!五幺五,是五十,一百,一百五的。這麼大!
吉婭芬的頭「轟」的一下子,有點兒木木的。後來又一想,看上去,汪玉珏一開始就知道是這麼大的,給他輸了,也怨不到自己。她也就心安理得地從掛在椅背上她的挎包里,捻出四百元,給了林J長。
而徐C長則拿出八百元來。
接下去,林J長和徐C長輪番點炮,還都挺大的。
林J長給徐C長點了一個大炮,林J長後悔不迭,不該打那張牌。也說滿手就那麼一個閑牌,不得不打。吉婭芬扭過身去要看他牌的時候,他手一胡嘍,就把牌胡嘍亂了。
這時,又有人在桌子底下碰她的腳一下,而且非常明顯。她忍不住去看,這才知道,是汪玉珏的腳碰的她,而且,是有意的。
她抬頭看了汪玉珏一眼,汪玉珏向她使了一個禁絕的眼色,意思是不讓她去看林J長的牌。
不用說,之前那一下子,也是汪玉珏碰我的,那是不讓我看徐C長的牌。
他們是有意給對方點炮?那他們是怎麼知道對方和什麼牌的呢?
吉婭芬自此就注意他們倆說話,聽來聽去,也沒有聽出和和牌有關的話,盡說一些不著邊際的。也許,就在這種聽上去不著邊際的話語里,向對方透露出自己想和什麼牌。要是那樣,他們倆得約定好了,那麼些牌,挺不容易呀。
這麼想過之後,吉婭芬就不去想它了,沉下心來打自己的牌,看住下家,不給林J長吃上牌,岔上牌,這樣,下家林J長就停不了牌,停不了牌,他就沒法向徐C長傳達他和什麼牌。
一時間,林J長「摸不到和(壺)嘴兒了」,只看到徐C長連連和牌了。
徐C長是她的上家,她沒辦法看著。
吉婭芬看了汪玉珏一眼,心裡埋怨著,你說你個汪玉珏,我都看明白的事,你能看不明白?你都像我似的,嚴盯死守你的下家呀,明顯是在欺負你,你不好好整治整治他?
再說了,看住下家,是你的職責,屬於正當防衛,你怎麼……看上去,他是有意在「喂」徐C,不是給吃就是給岔,一會就餵飽了,停牌了。這麼整,有多少你夠輸的?
…………
一個小時不到,吉婭芬包里的錢就剩溜薄一沓了。汪玉珏比她更慘,他給徐C點了一個大炮兒,和吉婭芬分的那些錢沒夠,又從手包里拿出新的一個沒拆捆的錢。吉婭芬心想,沒想到,你還留後手呀,這麼說,我包里這些錢要是輸了,你還能給我輸送唄?
這麼想過之後,她的心思就放鬆了。
可是,牌非常不好,沒有靠在一起的。吉婭芬心裡倏然有個「十三不靠」的想法,就奔「十三不靠」去了。
「十三不靠」,和頭多,吉婭芬心裡篤定要自摟。
對家汪玉珏打出一顆牌,是和頭,吉婭芬說,你點炮了,但我不和。
林J長說,你不和他的,我們就誰也不能和。
吉婭芬說,是,我誰也不和,自摟。
徐C長摸了一顆牌,想都沒想打了出去,說,反正你不能和我的牌,我就隨便打。
吉婭芬看看,又是炮頭,說,你這真是炮頭,但我不和,我非要自摟不可!說完,伸手就去摸牌。摸到手裡,用拇指肚擋擋,心中一喜——果然是一顆和頭,啪,往桌上一放,說,十三不靠,自摸,多少番吧!
林J長和徐C長半天沒說出話來。
林J長用手指頭在掌心裡算了算,說,六番唄。
六番多少錢?吉婭芬在心裡算了算,說,一人三千二?
林J長說,那可不咋地。一把牌,小一萬。省電視台的,可真厲害!
徐C長嘴斜眼歪地問林J長,她是哪兒的?
林J長說省電視台的。
徐C長難掩心中慍怒,說,你不說她是汪總的秘書嗎?
林J長說,啊,我逗著玩兒呢。
吉婭芬想象到徐C長會拍案而起,指著鼻子大罵林J長,可是,他沒有,而是溫溫地笑笑,從他的抽匣里點出三千二百元,給了吉婭芬。
林J長遲滯不給,徐C長笑著說,咋地,大把大把贏錢,往出拿,你就執拗了?贏得起,輸不起?還是對這麼甜美的小女孩?
林J長一百個不服氣地點出錢來,給了吉婭芬。
汪玉珏也如數地把錢拿了出來。
吉婭芬把這三人給的錢放在一起,墩墩齊,厚厚的一沓子,沒有一萬,但好像比一萬元一捆都厚。
把牌翻下去,又翻上一把牌,抓不到一圈,徐C長忽然想起了什麼,把手裡的牌推了出去,說,哎呀,我忘了一個事。不行,我得回去了,這件事耽誤不得。
說完,就站了起來,把手伸向汪玉珏,說,對不起汪總,我們單位真有個事,被我給忘了,我得抓緊回去辦。以後的,有時間再聚。
汪玉珏對此感到很是忽然,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
徐C長又把手伸向吉婭芬,一副大哥哥的樣子說,「玩前,我怎說來著?我們這三個男的,果然讓你這個小妹妹吃了。牌技不錯,而且膽大心細,還有男子漢的豪爽。你猜怎麼著,你說我們點炮你不和,我尋思你完了——那就等於你失去75﹪和的可能性,哪裡想到你打出『十三不靠』的牌,你有N頭覺,就你這把手,今年參加咱省的麻將大賽,沒準拔得頭籌!」
吉婭芬好奇地問,有這樣的賽事?
徐C長說,有。你以為我們在這就為了這點小輸贏嗎?不是,我們為了練牌技,練好了,一等獎二十萬!你們新聞口不知道這個信息嗎?
吉婭芬搖搖頭,她真不知有這麼一個賽事。
徐C長說,「你留個電話,以後和你多交流,你要誨人不倦吶?」
吉婭芬被徐C長這幾句話說的心裡極其舒坦。談到「誨人不倦」,她不敢當,就說,「哪裡哪裡,互相切磋。」
說完,就從挎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雙手捧著給了徐C長。
徐C長念著她的名字和電話號碼,說,「咱省有一個棋牌協會,他們定期搞麻將技藝培訓,到時候我給你報個名?」
吉婭芬說,「我們單位不一定給假。」
徐C非常不理解地說,「不能吧,這是一項運動啊,我們那樣的單位都是大力支持的,你們單位怎麼能夠阻攔呢?到時,我和你們單位領導講去。」
吉婭芬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只是甜甜地笑著。
徐C長拍了一下吉婭芬的小臂,說,「小妹妹,笑得真可人!好了,走了,後會有期!」
說完,徐C長跨出自己的椅子,向汪玉珏和吉婭芬招了招手,就走了出去。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吉婭芬有些納悶兒,忽然想起了單位的事,一定是很急,但又不急著走,和自己說了這麼一大通話,有巴結自己之嫌,他這是為了什麼呢?
徐C長走後,吉婭芬回頭看林J長,只見他小了一圈兒。
半天,林J長說,「咱們今天也就練到這吧?以後的,以後真得向你這運動健將學習,你還真得誨人不倦。」
吉婭芬不明白了,他們明明安的是宰汪玉珏和我的心思,怎麼都把這一行為轉到體育運動上了?
吉婭芬說,「你們都這麼謙虛,我那是否極泰來,之前一個多小時,一把沒和過,最後這一把,抓到手裡,一鍋糞,沒辦法了,我才打的十三不靠……」
林J長沒心思聽吉婭芬的,沒等吉婭芬說完,就說,「走吧,我想起來了,我還真有點事兒。」
說完,沖吉婭芬展開彌勒佛的呆笑,然後,沖外邊喊老闆娘。
老闆娘走了進來,往屋裡一看,愣了,說,「怎麼散了?不玩兒了?」
林J長說,徐C單位有點事兒,回去辦事了,我也……那麼的,還有沒有剛出鍋的餃子?
老闆娘說,還真有,剛剛出鍋,還燙著呢。
林J長對老闆娘說,「你那樣,用個大餐盒,裝一餐盒,給小吉拿回家,給家人嘗嘗。」
吉婭芬說,「我家不在本市,我住宿舍。別了……」
林J長說,「那正好,回宿舍給小夥伴們嘗嘗。你到別的地方,吃不到這麼好吃的餃子。宿舍多少人,一盒不夠,拿兩盒。」
老闆娘應聲,轉身走了出去。
林J長說完,就往出走,邊走邊和汪玉珏討論著什麼事。吉婭芬被徐C和林J長的反常行為弄得丈二的和尚,挖不到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