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回老家
第二天,天還不亮,我們便坐上了發往老家的長途汽車經過幾個小時的顛簸,汽車停在了我們老家鎮政府的大門口下了車,吳珍兩眼茫然地問我:「汪益,你們老家這山上怎麼不種樹呀?」
我笑著對她說道:「不種樹?我小時候可沒少種,就是年年種年年死,活不了我離開老家整十年了,也沒見啥大變化走,往東,走一會兒就要進山了」
有山民好奇地打量著我們,我都不認識又往前走,我用手指著一處地方,對吳珍說道:「你看,那是我們鄉中學,我還在那裡上過半年初一呢,後來轉學到了咱們那個城裡的」
「哦,那好像是窯洞」
「住在窯洞里,上課在那排房裡」
「那學校看見不大一點」
「是啊我們那屆全鎮才招了七八十個,到初三的時候,據說還上的就剩下二十幾個了,有像我一樣轉學走了的,但大部分都失學不上了到了,該進山了看到了,二十里山路,一直往上爬」
吳珍挺有興緻,不時地指指點點,問這問那突然,他象發現了什麼寶貝似的,對我說:「汪益,快看呀好漂亮的鳥,那是什麼鳥啊?」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對她說道:「我們都叫它山喜鵲,也叫灰喜鵲,我小時候還養過一隻,可好玩呢,來聽我給你學學它們叫「嘎一唧唧唧唧嘎一唧嘎一」」沒想到我這一叫,遠處也傳來十幾聲灰喜鵲清脆的叫聲「嘎一唧唧唧唧嘎一唧嘎一」逗得吳珍直笑,對我說道:「汪益,你比它們叫的好聽,乾脆你教它們叫好了」
「好啊」於是我又「嘎一唧唧唧唧嘎一唧嘎一」「嘎一唧唧唧唧嘎一唧嘎一」「嘎一唧唧唧唧嘎一唧嘎一」地叫個沒完沒了,惹得這些灰喜鵲也都叫個沒完
一路往裡走,這些鳥就一直跟著,我便對吳珍說道:「也許這些鳥,都是我原來養的那隻的後代,要不怎麼和我這麼有緣呢」
走了不到五里路,吳珍便走累了,我們站著休息放眼望去,此時正是寒冬時節,天寒地凍,禿嶺枯枝,只有河水在山下結成了一條白色的玉帶,將這灰色的天地點綴出一點想象
這時,聽到從山外傳來摩托車的「突突」聲,等來人走近了,認得是在我們村子裡邊,離我們不遠的,鄰村的三娃,和我年齡相仿,也在一起上過學,他也認出了我,停下來與我打招呼:「汪益,這是回來幹啥來了?」
我便對他說道:「我剛結過婚,領著媳婦回來看看我爺爺三娃,你這是去哪來?」
他說道:「我在鎮上剛開完會」
「你現在當村幹部了?」邊遞給他一支煙
「瞎混哇,能和你比嗎?咱們這山溝里,走得沒幾戶人家了,你們村就剩三十幾個人了,和我們村合成一個大隊,才管的一百多人我也沒法捎你們,乾脆把東西給你捎回去,你們倆能等上車就坐回來,等不上就慢慢走回去我先回去告你三叔給你們準備飯」
他將東西綁在摩托車上,開著摩托「突突」地冒著一溜黑煙走了
吳珍等三娃走遠了,才對我說:「你怎麼把東西給他了,保險嗎?」
我便說道:「我們這溝里的人,都是純樸的山民,沒一個壞心眼子,放心,沒事」
走出十里路的時候,吳珍便再也走不動了,哭喪著臉,撒起嬌來到最後我只好抱一程,背一程,攙一程又走出幾里路程,遠遠地望見了老家點點的人家,我便用手一指前方,對吳珍說道:「到了,到了看到沒,你看,對面山樑上那片房屋就是了」
不說還好,說明了吳珍反而沒力氣了,她甚至連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對我說道:「怎麼還有那麼遠呢?你看,我們還得一頭扎進山谷,再爬到對面山上,哎呀他們怎麼選擇住那兒呀?累死人了,我不走了」
我只好央求她:「吳珍,別耍小孩子脾氣了,路總得一步一步走,你越不走越沒勇氣走了來我攙著你,一會兒就到,小時候我訓練我的那隻灰喜鵲,經常從這個山頭追到那個山頭,它飛起來挺快,我不照樣這麼逮著它」
「那後來呢?」
「後來它慢慢認住家了,像鴿子一樣,便在家周圍轉悠」
「那它最後去哪了?」
「剛養了時間不長,後來我到了鎮上上中學,把它送給了最好的朋友冬兒,等我上了十一天學放假休息回來時,冬兒說捉回來的第三天就跑了,我以為它回我家了,結果也沒有,急得我滿山裡找,到處叫它的名字,有一隻似乎是我餵養的那隻,可光在樹上跟著我,也不落下來,可能已經有了野性了」
「你還給它起的名字呢?」
「是呀我從樹上一共掏出四隻灰喜鵲,送給夥伴們,最後就活住我這一隻,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唧唧」,因為剛掏到它時,它就這麼叫的,後來我一叫它,它就以為我要喂它了,就會飛過來的」
「你真有耐心」
「我喜歡,小時候一到夏天,就掏鳥蛋、捉小鳥、逮蟈蟈、摸小魚可好玩呢」
不知不覺,我們便下到山底,我慢慢拉著她踩著冰過了河,吳珍對我說道:「你說二十里路是誰量過的?我看一點也不準,都走了四個小時了,得有三十里路都不止」
「這我就不知道了,一輩一輩就這麼傳下來的走小路,這樣近許多」
「這麼陡啊媽呀我發愁呢,怎麼上去呀?」
「別喊了,一步一步,一會兒就上去了來我拉著你」
又費了半天勁,終於離村口不遠了,見我爺爺拄著拐杖,立在村口,正等著我們呢老遠我便喊道:「爺爺」
吳珍也跟著叫道「爺爺」
我爺爺前幾年中了風,手腳說話都不方便,只是沖著我們笑終於上到村口,我對爺爺說道:「爺爺,我媳婦」吳珍也叫道:「爺爺,你好」爺爺笑著沖吳珍直點頭,含含糊糊的說道:「回、回、家」爺爺便拄著拐杖,腳一撇一撇地慢慢往回挪吳珍要上去攙扶,我說:「你別碰他,你要攙他,我爺爺就不會走了還是讓他這樣慢慢走」
我又對吳珍說道:「別小看我爺爺,十幾歲就當了兵,打過日本鬼子,趕走了閻錫山,身上被子彈打的窟窿,都有六七處,就是命大」
「那爺爺怎麼鑽在山溝里呢?沒分配到城裡享福?」
「他呀,解放了就響應國家號召,從那裡來回那裡去,又鑽回這山溝里,人們都說我爺爺怕死不敢去朝鮮,做了逃兵,所以國家沒給過他一分錢身上白挨了六七顆子彈,不知好活了哪些***們了」
「能撿條命就不錯了,那些年戰死的有多少啊」
「是啊,我爺爺講他們部隊解放省城時,全連活著的就沒剩下幾個,他是受了傷,後來救下來的,活得不多幾個裡的一員」
終於到了三叔三嬸早已做好了飯,就等著我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