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噩夢
「最近就不要洗澡了,那些傷口不能見水。」尹稚曦在黎禹的杯子里只添了一點酒,接著又補了一句,「也不要劇烈運動。」
「就倒這麼點?」黎禹端起杯子皺了皺眉。
「忌煙酒。」尹稚曦瞪了黎禹一眼。不管是作為醫者還是作為朋友,覺得黎禹這樣不聽話的病人讓人很不省心。
「嗯。」黎禹表面看著沒什麼反應,內心其實早就被她的關心觸動了,為了不讓尹稚曦發現自己的窘態,只能連忙轉移話題,「你平時一個人住?」
「嗯。」尹稚曦邊吃飯邊點了點頭,她的注意力明顯是在這一桌的美食上,「菜做的不錯。」
「湯呢?」黎禹笑了笑,已經開始在心裡盤算用美食收買尹稚曦的胃了,畢竟這段時間他確實不適合出去,得好好避避風頭。
「我講實話你不要生氣。」尹稚曦看著黎禹一臉真誠,輕聲說了句,「湯有點清淡。」
「是嗎?」黎禹聽到后便舀了一勺嘗了嘗,「嗯,是有點。小狐狸味覺不錯。」
尹稚曦聽到黎禹的話,突然失了失神,呆坐在原地。這樣的話,似曾相識。
「小妮子味覺不錯。」沈辭洲平時經常這樣誇她。尹稚曦眼裡的光瞬間黯淡下來,嘴裡咀嚼的食物似乎瞬間就失去了味道。
「你沒事吧。」見尹稚曦不在狀態,黎禹打破了她的回憶。
「不好意思,剛剛有些失態。」尹稚曦回過神笑了笑,她強迫自己不要把傷感表現得那麼明顯。畢竟已經回不去了。
「你看起來總是很悲傷。」黎禹把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眉宇間也似乎浮上淡淡的憂愁,「為什麼?」
「我生來就是悲傷的人。」尹稚曦端起酒杯搖了搖,妖艷粼粼的紅色在燈光的映襯下刺痛著她的眼。她自嘲的笑了笑,再後悔也沒用了。沈辭洲是她親手推開的,現在才傷感是不是逢場作戲了些。
「是因為前男友?」黎禹挑了挑眉,目光也隨之落在尹稚曦端著酒杯的手上,一顆碎鑽在她中指上閃耀著細微的光。
聽到黎禹的話,尹稚曦感覺自己的隱私像被偷窺了一樣,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張。
「你快吃吧,飯都涼了。」尹稚曦不想被黎禹察覺到自己的軟肋。她輕輕抿了口酒,像是在回味其中的苦澀和幽香,臉上的笑容有些慘淡。
「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在你這裡借住幾天。」黎禹試探地問了問。
見尹稚曦一直沉默,黎禹以為她是不願意,接著又補了句,「我可以每天給你做飯。」
「你……看起來很怕被人發現行蹤。」尹稚曦淡淡地說,「我這裡你只能睡沙發。」
「你答應了?」黎禹的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嗯。」尹稚曦垂了垂眼,沒人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謝謝你。」
「沒事。」
只是這樣的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打破了。
那是個陰雨綿綿的夜晚,尹稚曦加班回來的很晚。雨滴打濕了頭髮絲,耳邊是隱隱約約的腳步聲。
她……被跟蹤了。
尹稚曦的直覺不會錯,她的腳步也跟著加快了起來,白色的裙角上是跳躍的泥點,彷彿在給她加油吶喊。
三個小混混突然在後面推搡著,她直接摔倒在了泥地里,雨點混著塵土打濕了她白色的裙角。雨水混合這淚水從眼角劃過,她整個人都變得絕望起來。
「臭丫頭,讓你跑。」領頭的混混直接踢了尹稚曦一腳,「既然抓不到黎禹那個雜種,就只能用他喜歡的女人來開涮了。」
「老大,別說……這臭丫頭長得還不錯。」旁邊賊眉鼠眼的混混突然一臉猥瑣地摩挲著手看著尹稚曦。
尹稚曦害怕地往後挪了挪,有些央求地說:「你們和黎禹的事,不要牽扯到我好不好?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早就知道黎禹不是普通人,但沒想到會因為自己的收留給她引來這麼大的禍端。
「一句不知道就完事了。老子那麼多心血,全被黎禹那個雜種搞沒了。」領頭的那個混混說著就直接一把掐在尹稚曦脖子上,他似乎對另外那個混混的提議沒有任何興趣,一心只在復仇上,「他不仁,也別怪我不義。」
尹稚曦被掐的喘不過氣來,她用力掙扎和反抗,直到黎禹單槍匹馬地突然出現,她才看到了希望。
黎禹直接用胳膊勾住了那個為首的混混,突來的窒息感讓他一下子鬆開了尹稚曦的脖子。
尹稚曦大口喘著氣,她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旁邊那個一臉猥瑣的混混從兜里掏出了一把刀,準備偷襲,尹稚曦看到連忙大喊起來,「小心,他們有刀。」
一打三,對方還有武器。
「你快走。」黎禹和為首的混混迅速扭打在一起,他雖然帶傷,但武力值一點也不低。但旁邊兩個混混加入后,黎禹明顯開始有點寡不敵眾。
尹稚曦沒有逃跑,她不是那種貪生怕死的女孩。她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掏出手機迅速撥打了110。她報警的聲音引起了那個帶刀的混混的注意,「媽的。真是個賤人。」
他喊著,就從打架中抽身了出來,徑直走向尹稚曦。黎禹也發現了,他趕忙控制住那個混混。刀劍不長眼,尹稚曦清楚的看到黎禹在爭鬥為了奪刀被割破了手。她不會離開,也不會坐以待斃,明顯黎禹新傷未好,舊傷複發,她必須得幫他。
尹稚曦看到一截廢棄的木棍,她撿過來,直接衝上去給黎禹幫忙。她是醫生,清楚人的弱點在哪裡,直接上去就是一敲。慌亂中,一個人倒地。不是尹稚曦敲的那個混混,而是拿刀的那個。他和黎禹爭執中,被刀捅進腹部。另外兩人見狀,廝打的越發猛烈起來。
「老子要你們償命。」
聲音大,雨點小,黎禹以一敵三,贏了。中刀的那個混混,因為失血過多死亡。黎禹雖然是防衛,但是進了監獄。理由是一人死亡,兩人重傷。
尹稚曦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幫他先聘請律師。後來的事情很簡單,那兩個混混被抓了進去,黎禹也被判了三年,原因是雖然死傷是他間接導致的,但他是為了正當防衛。
更重要的是,通過那件事,尹稚曦這才知道,黎禹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受傷,是因為他舉報了賭場洗黑錢非法經營的事。
他真的不是壞人。反而是因為正義,一次次惹火上身。
到底什麼才是對的呢?黎禹進去后,尹稚曦時常思考。她也曾想去看他幾次,可都被黎禹拒絕了。
他那樣高傲的人,應該是不想被尹稚曦看到落魄的那一面的。
這就是那個叫黎禹的故事。
沈辭洲把尹稚曦放到床上以後,就開始站在陽台吸煙。他沒想到,這個事情居然還牽扯到了人命。
且不說黎禹那個人人品如何,就憑尹稚曦自身而已,一定會非常的愧疚。怪不得複合后,他總覺得尹稚曦沒有以前開心了。
該怎麼辦呢?沈辭洲在腦中快速地思考著,他突然想到,尹稚曦說,黎禹當年一直待在家裡,從未出去過。可那些混混究竟是如何發現的?還有韓澤野,明顯就是在說謊。
黎禹既然被警察帶走,又怎麼找他拜託事情?聽尹稚曦的描述,黎禹這個人高傲又冷漠,怎麼可能會主動找不相干的人。
一個個謎團在沈辭洲心中開始縈繞起來,得不到解決。
「喂,周郝。」
「你幫我查一個事……」
沈辭洲想了想,必須先查清楚當年的事,也當是了結尹稚曦一樁心愿。
第二天尹稚曦醒來后,感覺頭痛欲裂。明明只喝了一點酒,反應居然這麼大。
「阿辭,起這麼早?」尹稚曦一睜眼就看到沈辭洲坐在她床邊。
「嗯,給你做了點早飯。」沈辭洲其實一晚上沒睡,他根本就睡不著。他迫切地想要處理好那件事,讓尹稚曦沒有少一點負擔。
「你看著很疲倦。」尹稚曦摸了摸沈辭洲的臉頰,「有胡茬了,」
「老了。」沈辭洲笑了笑,「寶貝快起床吧。」
「嗯。」
白天的時候尹稚曦在醫院有些魂不守舍。自從她聽了韓澤野透露的消息,就一直以為黎禹會過來找她。
但是並沒有。
這些年她表面看著風光無限,但每夜都會做噩夢。夢裡永遠是黎禹出事的場景,折磨了她整整三年。
黎禹不讓她探望,更讓她覺得難受。人生有多少個三年值得蹉跎呢?
她欠他的不只是三年的青春。
而沈辭洲這邊已經查到,黎禹確實出獄了。他有點不安,害怕黎禹會因為那件事來道德綁架尹稚曦。
畢竟黎禹人生晦暗的那三年,和尹稚曦確實脫不了關係。雖然出獄了,但是會不適應整個社會的發展,會和社會產生脫節。更糟糕的情況,他怕黎禹會因愛生恨。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替尹稚曦來償還當年的「債」。
如果註定有人為那件事懺悔,沈辭洲希望那個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