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0章 天機其二
絕色佳人傾訴愛意,一片痴情託付終身,霄霆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面對這等溫柔陣仗,豈能不心旌猛搖?
但想到自己命不久矣,正如一瓢冷水澆頭,霄霆只能硬起心腸,故意輕描淡寫的道:「好了朵朵,你的情意我心知肚明,但咱們兩人絕無可能長相廝守,所以何必強求夫妻名分呢?」
雲朵朵似是一怔,隨即俏臉飛紅的道:「混蛋……下流,不必強求夫妻名分,難道你想吃白食不成?」
霄霆直是啼笑皆非,當下誠懇的道:「這是什麼話,朵朵你冰清玉潔,未來必定會有一段好姻緣,我只是個將死之人,怎能恣意染指於你,耽誤你的終身?」
雲朵朵早有腹案,當下小嘴一撇,不以為然的道:「要把終身託付給誰,這是我的自由,你只管回答娶不娶我。要娶的話咱們立刻拜堂,不娶我便拿刀抹脖子,反正被你這麼羞辱,還不如死了的好。」
眼見雲朵朵意態堅決,霄霆著實大為頭痛,只好耐心勸解道:「我哪裡羞辱你了,純粹是為你著想,明知道要守寡,還往火坑裡跳,你自己不懂珍惜青春,我卻不能害你,否則必定要下十八層地獄。」
雲朵朵櫻唇緊抿,忽地沉聲道:「你是不是不信我會抹脖子?哼……真要逼死了我,你一樣要下十八層地獄,到時候看你后不後悔。」
她這廂緊握刀柄,好像馬上要拔刀自刎,霄霆見狀不禁苦笑道:「我聽說過惡霸搶親,可沒見過女大王逼婚,今天真是大可眼界了。」
雲朵朵嘴角抽動,勉強忍住笑意,仍是決絕的道:「少東拉西扯的,男子漢大丈夫,做事爽利一點,只問你一句話,到底娶不娶我?」
霄霆雖然自認理智,但這時頗覺情難自抑,沉吟片刻之後,終是輕嘆道:「罷了,誅滅魔教教主之事耽擱不得,你等我先完成天命,再回來跟你成親可好?」
雲朵朵暗自一滯,秀眉緊蹙的道:「說得好聽,你要是……回不來,我難道跟鬼成親去?」
霄霆一正色道:「放心,我一定會回來,完好無損的回來找你。」
雲朵朵為之默然,片刻方幽幽的道:「傻瓜……混蛋,怎麼偏讓我遇上你這命里的魔星?唉……你要敢說謊騙我,我才不管先前答應過你什麼,哪怕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抓你回來,一起廝守到老。」
霄霆鄭重點頭道:「妄語戒我要守,絕對不會騙你。」
雲朵朵氣笑不得,賞了霄霆一記白眼,鼻中輕哼道:「你不會換個說法么?我的耳朵都聽出繭子啦。」
一番調謔之語,多少沖淡離愁別緒,車中更顯暖意融融。
午後終於到達太行山口,霄霆下車別過雲朵朵,接著舉步踏上最後的征程,唯余痴心一片的佳人翹首觀望,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外。
循著路徑走了一程,霄霆心中忽然生出几絲異樣,只覺眼前景物似曾相識,像是一刻之前走過的舊路。
滿心詫異之下,霄霆有心默記沿途特徵,少時忽見前方一株老槐迎風兀立,正是先前經過的標記。
霄霆登時心頭一凜,聽聞世間有奇門數術,能以山川風貌排布陣勢,將人牢牢困在其中,若非尋得陣眼,絕難輕易脫出。
詩聖杜工部有詩云:「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江流石不傳,遺恨失吞吳。」
這首《八陣圖》講的是三國時劉玄德御駕親征東吳,結果慘遭陸伯言火燒連營七百里,幸得諸葛武侯於夔州排布八陣圖,生生困住東吳數萬精兵,才力保劉玄德回歸白帝城,由此足見奇門陣法之厲害。
深知自己陷進了陣法迷障之中,霄霆便即停下腳步,然後細心觀察周遭環境。
所幸天佛涅槃大法頗具神效,讓霄霆的六識遠超常人,不一刻便覷出那株老槐鬼氣森森,與周遭的一切動靜風物格格不入。
霄霆心下有譜,拔步走上前去,果然愈接近那株老槐,他便愈覺心中煩惡。
這下霄霆更加篤定,那株老槐便是陣眼,走到近處拔出鎮魔長刀,對準那株老槐的樹榦,疾厲一刀猛劈下去。
霎時只聽咔嚓暴響,合抱粗的樹榦不敵鎮魔長刀鋒銳,當場齊中而斷。
隨著半截樹身嘩啦倒落在地,眼前景象驀地為之一變,但見前方山路延伸而去,正是通往最終目標——殘風之巔。
霄霆舒了一口氣,正待抖擻精神繼續前行,此時他身後忽然傳來啪啪兩聲鼓掌,接著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道:「不錯,天佛涅槃大法果然名不虛傳,這陣勢於你而言,實在太簡陋了。」
霄霆悚然一驚,回頭望去之際,面上更顯錯愕,只見對方青衣小帽,布帶皂靴,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容貌不老不少、不醜不俊,全身上下並無半點出奇之處,若是丟在人堆里,保證沒人注意他。
霄霆竭力回想,總算稍有眉目,原來此人正是載他和雲朵朵前來的那名車夫。
暗生警惕之下,霄霆神情緊繃的道:「閣下究竟是何人,為何布陣阻我去路?」
那車夫微微一哂道:「還沒聽出來嗎?才過去幾日時光,你便忘記風陵渡口之約了?」
霄霆為之一震,脫口驚咦道:「你是……先前載我渡河的那名船家?」
那車夫點了點頭,抹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同時,清咳一聲道:「前次載你渡河,此次又載你入山,即便說我是你的同黨,也不算過分吧?」
霄霆面沉似水,冷冷的道:「不敢當,那殘害婦孺的『神意』才是你的同黨,我記得你說過,倘若再次相見,便道出你的身份,如今是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那車夫洒然一笑道:「我既然敢現身出來,便不怕泄露身份,咳……神教創教三尊,十二神王在內,『天機』便是我了。」
霄霆緩緩點頭道:「『太上』已死,你便是魔教的二號人物,的確夠分量。」
那車夫——天機魔王淡淡的道:「過獎了,我受命阻止你侵擾教主,咱們稱得上勢不兩立,必定少不了一場生死對決。」
霄霆眉峰一軒道:「既然直接現身出來,便無須多費唇舌,有何手段盡展吧。」
天機魔王擺擺手道:「誒~一上來便打打殺殺,未免有些無趣,咱們先做個遊戲如何?」
霄霆聞言一怔,隨即冷哼道:「我沒興趣做什麼遊戲,你若打算動手,痛快動手便是,否則休怪我不奉陪了。」
天機魔王勾唇一笑道:「何必如此性急呢,你畢竟還有兩天性命,不是嗎?」
霄霆略一沉默,目光中隱現溫柔的道:「哪怕只剩一瞬時光,我也要跟值得陪伴之人度過,而不是與你這魔孽多費唇舌。」
天機魔王搖了搖頭,胸有成竹的道:「話不要說得太滿,我這遊戲的彩頭,你一定會感興趣,無論如何都要搶奪的。」
霄霆哪裡肯信,嗤之以鼻的道:「除非彩頭是魔教教主的性命,否則敬謝不敏。」
天機魔王神秘一笑,慢條斯理的道:「是嗎?你看這是何物?」
說罷天機魔王背在身後的左手一伸,掌中握著一柄火紅色刀鞘的柳葉刀,正是雲朵朵的佩刀!
霄霆大大一滯,面色陡變的道:「你!——把她怎樣了?!」
天機魔王悠悠的道:「眼下還沒把她怎樣,但你若不想參與遊戲,那我便不敢保證會怎樣了。」
霄霆恨得咬碎鋼牙,怒視天機魔王片刻,終是恨聲道:「擄人為質,威逼脅迫,這便是堂堂魔教二號人物的格調?」
天機魔王不為所動,只是微笑道:「天命有歸,機變如神,至於格調,何用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