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鵝村
養在道觀後院的雞才剛叫一聲,顧曜便麻溜的從床上一躍而起。
套上衣衫,三步兩步走出道觀。
院外的老道,已經在慢條斯理的打著慢悠悠的拳法。
太陽還沒個影子,皎月依然明亮。
顧曜打個哈欠,走到老道身旁,跟著動了起來。
「一夜沒睡?」
「不太平。」
「有不長眼的鬼怪來了?還是?」
「沒形,但拍了一晚上手。」
老道說的拍了一晚上的手,是道觀外的楊樹。
俗話說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這三種樹木都是通陰之樹,加上槐樹與苦楝,便是民間所謂的五大鬼樹。
但這五種樹,也各有各的妙用。
如柳枝打鬼,槐木養魂。
因為顧曜極受陰鬼喜愛,老道便在道觀之外,種了一圈楊樹,若是有陰鬼靠近,也能提前給個警。
「沒事,中元節嘛。」
「以往的中元節,可沒這麼大陣仗,最近幾年,是越來越亂了,看這陣仗,早晚又有鬼禍。」
老道嘆了口氣,狠狠揮出兩拳,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顧曜也是跟著。
打完了熱身的拳法,點燃油燈,顧曜在三清像前,認認真真的念起了道經。
這年頭,當道士也是不容易。
合格的道士,基本都是文武全才了。
顧曜從六歲便被老道教著識字念經,每日往肚子里灌各種補湯大葯,又是日日操練,如今在城裡也是有些名聲的小神仙了,可在老道看來,勉勉強強算個天才。
也就時不時來個天人合一有些離譜。
老道掐著時間,看天色亮起,便打斷了顧曜:「走,收拾東西下山。」
「白鵝村出什麼事了?」顧曜收拾好經書,衣衫之內塞滿了黃符,又抽出把全新的桃木劍,跟在老道身後。
差不多四年前顧曜煉精化炁,有了法力之後,老道就很少下山了。
但凡下山,也都是白鵝村出了什麼事。
老道的道袍晃個不停:「昨日傍晚村長上山,說她家侄子家裡鬧鬼,孩子昏迷不醒,我給了他們幾張符咒封住家門,約好了今日去看看。」
顧曜點點頭。
白鵝村就在白鵝山下,是個大概一百口的小村莊,家家都是沾親帶故的。
與其他村子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白鵝村的村長是個白髮老嫗,已是古稀之年,但身體卻是硬朗的很。
剛下了山,還沒進村,迎面而來的就是一群看門的大鵝。
凶神惡煞,撲騰著翅膀攔在了兩人的面前。
「噶噶!」
領頭的大鵝有半個老道高,張開了翅膀,大搖大擺、左搖右晃的走向他們,一邊走一邊撲騰,黃色的短喙張開,露出鋸齒一樣的突起。
「嘎嘎嘎!」
顧曜停下腳步,臉也黑了:「老頭,這鵝在罵我,我們還是回去吧,看見這破鵝我就來氣。」
這鵝,年紀挺大,派頭不小,還打小就不喜歡顧曜!
每次看見他,都要飛撲著咬他,趕他離開。
而且極其不講武德。
小時候欺負顧曜小,和他單打獨鬥,後來顧曜厲害了,這破鵝估計自己單挑打不贏,直接拉幫結派來打!
幾十隻又肥又狠的鵝,追著他從村子門口跑回觀里,還在觀門口拉屎。
一隻一坨!
十年了,整整十年,這鵝就沒輸過。
根據他的經驗總結,這破鵝叫兩聲嘎是讓他滾蛋,不想欺負他,叫三聲是喊他小垃圾,它要動手了。
老道每次聽見顧曜抱怨,都是這麼說的:「十幾年的鵝,都是開了靈智的,不喜歡你也挺正常,但打不過就是你的問題啊。」
顧曜當時臉就比鍋底還黑:「首先不喜歡我就不正常,這麼多年過去了,能動的就沒不喜歡我的,其次,你試試不用道術,不下死手打贏這麼一群玩意。」
現在這鵝又橫在了他們的面前。
顧曜看向老道:「老頭,展示下如何毫髮無傷、輕鬆愜意、瀟洒自如的制服這群流氓。」
老道大步走出:「讓一讓。」
「嘎。」
領頭鵝一收翅膀,讓開了路。
老道就這麼過去了:「就這樣。」
顧曜:「...讓一讓。」
翅膀一張:「嘎嘎!」
火氣蹭的就上來了。
這破鵝怎麼還見人下菜碟啊。
大鵝帶著身後的小弟們張開了翅膀,威逼著顧曜離開,顧曜看了眼看戲的老道,抽出桃木劍:「我一眼就看出它們不是人,都是妖,今天就讓小道來替天行道!」
大鵝絲毫不懼,鵝目閃爍紅光,張嘴咬去,身後一群小弟迅速包圍了過來,顧曜抬手一劍刺去,鵝頸彎曲躲過,扇翅抬爪就抓向顧曜的臉。
圍繞著顧曜的一群鵝們也是競相撲來,顧曜就如常山趙子龍,在鵝群中穿刺來回,又如呂奉先一般,桃木劍飛舞,大戰群雄。
直到一聲「行不得」叫停了這場戰鬥。
是鵝村的村長來了。
她拄著拐杖,遠遠的喚回了與顧曜大戰的英豪們。
「小道長,這群畜生見不得長的好看的,你多多擔待,和它們動什麼氣呢?」
鵝村的村長叫趙金鳳,滿頭白髮在陽光下閃著金光,拐杖重重敲擊地面,這群大鵝便是飛快的散在了道路兩側。
顧曜收起桃木劍:「村長婆婆,你考慮下給這群鵝上個繩帶個口罩吧。」
「那可行不得,我們村啊,就靠它們看家呢。」
村長與兩人打了聲招呼,便是帶著兩人前往她那侄子家。
「我那侄子啊,是個屠戶,我就說啊,做這生意,早晚要遭劫,過去婆娘生不出蛋,現在好不容易生出來的,又招惹了鬼怪。」
「真是沒福氣。」
村長一路走著,一路向兩人說明情況。
「這兒就是他家,前面是住的屋子,後面就是豬圈。」
「這混球也是不長記性,殺豬也不跑遠點,前天兒找了個賣狗皮膏藥的,-說孩子是被豬妖奪了魂,嚇的他連夜殺了最老的公豬,結果昨夜孩子就要不行了。」
「還是善淵道長你法力高深,四張紙符一貼,孩子就來精神了。」
村長站在最為豪華的屋宅前,敲著門說道。
但顧曜卻感覺有些奇怪。
這屋子,沒有什麼妖氣,反而是鬼氣深深的。
「是惡鬼勾魂嗎?」
嘎吱一聲,門打開了一條縫,從里探出了個面色慘白、眼窩凹陷的男人腦袋。
「根生,快開門,善淵道長和他的高徒到了。」村長催促道。
這男人面色卻是猶豫,眼神也是不安分的轉動,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顧曜看著他的樣子,突然一步跨出,一腳踹在門上,將門蹬開。
「老頭,有鬼。」
屋門大開,顧曜看的清楚,這男人的背後,一隻穿著青衣的長發女鬼懸在他的身後。
這女鬼黑髮蓋臉,渾身都是濕漉漉的,水珠不斷的滴落。
「不是水鬼,也不兇惡,這鬼怎麼回事?」顧曜打量了一會,本以為這女鬼會直接攻擊他,卻沒想到居然只是這麼直愣愣的飄在男人背後。
回頭看了眼村長,卻發現村長壓根沒看見這女鬼,正走過去扶起男人,有些心疼的痛罵道:「你這混球,怎麼魂不守舍,發什麼楞啊?」
顧曜看向老道,只見老道已經在屋裡打轉轉了。
「老頭,這女鬼?」
老道抬頭看了眼屋檐之上的黃符:「這女鬼在護著這男人,有其他東西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