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已死之神（下）
很快，其他的觸手彷彿從虛空中誕生一般，在扭曲的劇烈波動的空氣中鑽出，接連刺入「未來」的身體。
那群觸手並沒有試圖纏繞「未來」的手腳加以控制，而是企圖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而且，萊特注意到，這些觸手在與這裡的空氣接觸時會迅速變黑，發出焦炭的味道，很快就變成了如煤塊或是死亡樹木的朽爛卻異常堅固的矛盾物體。
「救……我……救……啊……呃……」「未來」大張著嘴巴，像是貪婪的野獸般拚命嘗試從空氣中獲取更多的氧氣，他那顆還未完全異化的肺拚命工作著，連帶著他胸部那幾塊並不算健碩的肌肉一起，如拉動著的風箱般發出「呼呼」的沉重而又蘊藏著死亡的聲響。
「毒物？還是非凡之物？」萊特猜測這些觸手並非尋常之物，也不是通常所見的普通魔物，而是在「古舊」之力常年侵染過程中形成的有毒之物。
畢竟，原本健康、強健、有力量的「未來」，在被觸手貫穿身體后，很像是大腦的中樞神經瞬間失去了大部分對身體的控制，否則，依「未來」的力氣，想要掙脫這些相對「纖細」的觸手並非難事。
萊特自然想要協助「未來」脫離困境，可如果自己也被這些觸手刺破身體，被毒物影響的話，就再也沒有出去的機會了。
想到這裡，萊特決定後退半步，口中吟誦著歌頌魔源力與古舊力量的咒語，嘗試涌動體內一直保持充裕狀態的紅色魔源力。
很快，伴隨著他的嘴唇上下開闔，拚命接觸，併發出常人難以理解的單詞音節，萊特身後的八條「暗迷之觸」像是久旱逢甘、得到滋潤的枯草一般，瞬間由萎靡不振變為了飽滿有力。
他再度後退幾步，操縱著比人還要碩大的觸手，砸向了那群醜陋、骯髒、邪惡的漆黑觸手。
轟！轟！轟！
「暗迷之觸」猛砸而去，剛才還堅硬如鋼鐵的觸手紛紛在更加強大的力氣之下破損、斷裂。
可令萊特感到奇怪的是，這些觸手剛折斷的時候拚命向外湧出如紅酒般的淺紅色液體，可一旦脫離了控制墜落在地，或是與「暗迷之觸」接觸，它們便頃刻間發出「滋啦滋啦」的暗紅煙霧，升入空中。
大約如此進攻了五六次，這群觸手的控制者眼看偷襲已經失敗，便不再繼續從如水面般散發著漣漪的空氣波紋里伸出觸手了，而是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幾乎要將耳膜震破的悲哀鳴叫，以及隨之而來的如野獸般的怒吼。
「我……嗅到了更為濃郁的……屬於『古舊』的氣息。萊特……大人，這種濃度的氣味，是我……從未見過的。」勉強緩過勁來的「未來」不顧缺氧帶來的眩暈感，踉蹌地走到萊特身旁，說道：
「我記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在喬伊格勒……卡諾斯克……在魔湮城，還有『苦深遺迹』內，聯邦委員會……他們所獲得的資料。」
「不用著急，『未來』，你先緩一緩，我們先解決掉眼前的危險再說其他的。」萊特寬慰著「未來」，向前一步，伸手把「未來」摟入懷中，並用逐漸膨脹起來的「暗迷之觸」護住了身體兩側，並繼續涌動體內表現為火焰的那部分紅色魔源力，召喚出了一面由火焰幻化的造型近似人類紀元時克魯斯德人所用的能量體盾牌。
盾牌如投影般呈現在他與「未來」的面前，其表面「雕刻」著一隻口銜鳶尾花，正欲展翅翱翔的雙頭鷹。
濃郁的黑暗系魔源力加上「古舊力量」的氣息自然不會被萊特忽略。只是，它們無法影響萊特的精神分毫，即便被困在這片「紅幻遺迹」中長達三十年，萊特的精神依舊如在日涅帝國時一樣，絲毫無法受到任何非凡力量的影響。
不會失落、不會崩潰、不會瘋狂、不會狂躁，如果拋掉屬於人類的那部分情感的話，將沒有人再能判斷出萊特到底屬於碳基生命，還是硅基生命。
做好偷襲防備的萊特靜靜地，一邊搜索著剛才那些觸手的操作者的具體位置，一邊等候著可能的「怪物」再度發動進攻。
似乎，身處這樣一片充斥著「殤」與「古舊」力量的領域，所有的生物都會變得浮躁，失去耐心。
時間並沒有如萊特預料的那般漫長，僅僅三四秒鐘之後，空中便迅速凝聚起一股濕潤且泛著泥土氣味的烏雲。
又過了不到半分鐘，凝結的烏雲如同一張龐大的幕布一般徹底遮蔽了原本高懸於空中，似乎永恆不會熄滅、下落的焦灼之陽，使得絕大多數的光芒被濃郁的漆黑所吞沒。
這片一望無盡的世界並沒有任何植被覆蓋其上，黑暗籠罩之下，像是鋪上了一層煤灰，殘存的枯木呈現病懨懨的可憐姿態，烏雲們如早已死去的鬼魅，彷彿在空中俯瞰著那些在長夜中掙扎的可悲生靈。
很快，一隻比萊特和「未來」兩人的體積加起來還要巨大的近似人類的手臂從黑暗中鑽出，夾雜著濃郁的帶著血腥味的水汽，朝向「赤鳶之鷹盾」猛擊而來。
咚！
咚！
咚！
捶打的力度格外沉重，就像是克魯斯德聯邦境內，受獨立武裝控制的那些地下拳擊賽場中那些渴望贏得獎金，去改善生活或是滿足慾望的大塊頭那般。
萊特也不甘示弱，拚命涌動體內的紅色魔源力，為這面盾牌「添磚加瓦」，使其表面燃起越發濃厚的足以照耀周圍空間的赤紅火焰。
眼見一次的進攻沒有奏效，幕後的操縱者繼續揮動這隻巨大拳頭，加快了轟擊的頻率。
很快，隨著轟擊，無數如巴掌大小的火焰殘塊向外飛出，落在地面之上，與黃沙相融，變成了一攤堅固無比的黑曜石。
由於要防備兩側的偷襲，加上不能透支紅色魔源力，萊特並不敢用盡全力，只是勉強維持著「赤鳶之鷹盾」的存在。
那隻巨手的主人似乎洞悉了萊特的想法，終於，在一陣夾雜著閃電的怒吼之下，那隻巨手表面浮起了一層令人發駭的黑暗之焰，以打樁機般的強悍力度，終於擊碎了「赤鳶之鷹盾」。
好在，萊特對「盾牌」的力量心裡有數，在那致命一拳即將砸向腦袋的瞬間，抱起還處於半眩暈狀態的「未來」騰空而起，在近10米高的半空劃過了一道優美的火紅色拋物線，平穩地落在了二十米開外，一處乾涸的河床之上。
而正好在此刻，「赤鳶之鷹盾」破碎的火焰殘渣四散飛去，衝散了一多半頭頂烏雲的同時，也讓隱藏於幕後操縱一切的「怪物」顯露了真身。
看到怪物的第一秒，萊特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世間竟有如此醜陋的存在。
這隻怪物的確很龐大，大約有30米高，可全身上下就像是把大部分人類已知的醜陋、作嘔之物強行、無序地拼接在一起的一攤本應毫無價值的肉團。
沒錯，這隻怪物整體看起來像是一隻由各類生物的肉組成的肉球，但並非毛茸茸的，還有些可愛的圓球刺蝟，而是一團徹頭徹尾的蠕動著的肉。
這些肉表面的確存在不少的皮膚組織，可有些像人類，有些像是「冰原狼」，有些像是熊，有些像是剛從冰箱、冷窖中解凍的陳年老肉，可無一例外，都是去掉毛髮后的模樣。
只是，這些肉是在蠕動的，不停地相互改變著他們在身體上的方位，它們似乎是感染了某種細菌，表面生出了不少凹陷的如火山口般的創口，向外流淌著紅色與乳白色相互交織的腐臭液體。
支撐著這些肉在運動的是四根完全不同的強壯肢體，一隻如樹木、一隻如鋼鐵、一隻如野獸、一隻如人類，它們以完全隨機的人類無法想象的方式拼接在身體上，卻能詭異地使得它保持著還算迅捷的移動能力。
更令人難以理解的是，肉球的上方竟然還長著兩隻正在展開的漆黑翅膀，如果黑暗把肉球身體的多數部分遮蓋起來，只留下兩隻翅膀的話，那麼人們倒還能誤以為那是龍族。
可實際上，這雙如龍的翅膀並無法閉合，因為它們的表面還強行安裝著兩根機槍管，以及它們中間的一根與克魯斯德聯邦新復刻的「風信子」火炮相似的碩大炮管。
剛才的那些觸手似乎是從肉球體內徑直伸出的，而那隻碩大的拳頭，或許是它的第五根肢體，只是在擊破「赤鳶之鷹盾」時，與其一同消失在驟然升起的火焰之中，化作了一攤足以淹沒萊特或是「未來」相對弱小身軀的膿血罷了。
「我想告訴你的是……萊特大人……『普拉米尼』，也就是永赤之主，祂一旦在這裡死亡……將……將不會真正死去。『神性』是會退化為『異變之息』的，『古舊力量』會讓他成為怪物的。」「未來」提醒道：
「剛才那宮殿大廳內的時間流速只有這裡的13分之一，而這裡的時間流速又是外界的2000分之一，任何存在，哪怕是神明，存在於此數百年，也會泯滅內心，成為一隻徹頭徹尾的怪物。舊帝國的資料中，將它稱作『普拉米尼之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