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勿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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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你要鈴鐺嗎？」

「手工做的鈴鐺，有人要嗎？」

「姐姐，買個鈴鐺吧。」

......

「滾開啊！臭要飯的！」

濃妝艷抹的女人將鈴鐺少年推進了滿是污泥的臭水溝里：「真是家裡死了爹娘了，怎麼到處都是這種臭要飯的。你知不知道，整座城就屬你們身上最臭。比這污水還要惡臭，臭！臭！臭！」

他抬起頭，瞧著橋上岸邊站滿的裘衣華縷。

那鄙視的目光，讓他終身難忘。

他怎麼了？

他靠著自己手藝去製作鈴鐺，拿去換錢，自食其力的生活怎麼就丟人了。

他沒有去放下尊嚴沿街乞討，沒有為了生活去作姦犯科。他想憑著這雙手，賺一頓果腹的錢。

怎麼就成了這些人的笑柄了。

他費勁了全身力氣好不容易爬上了岸。可人人只看到他身上的髒亂，滿身的惡臭。

沒人注意到他為了活下去，所不斷與命運抗爭的努力。

那天好冷啊。

即使這個冬天還沒有下雪。

可是深冬的嚴寒是如此的干冽，每一縷風刮來，彷佛都要撕扯碎鈴鐺少年的每一寸皮膚。

好疼，疼得他每一次用力移動，都要飽受皮膚撕裂的痛苦。

他最終在一家大宅院門前倒下，那裡掛著兩盞燈籠。微弱的燭火，是他在整個寒夜裡，唯一能看到的溫暖。但也只是看到，他試圖伸手去觸碰到那些溫暖。

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僵硬，他抬不起來了，他手指連彎曲的動作都無法在完成。

他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讓全身蜷縮在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熬過這寒冷的一夜。

他不知道明天是否能賣出去一個鈴鐺。

......

次日，已經凍成了一坨冰人的他被人發現。

然而那人卻是面無表情的找來幫手，他們需要再自家老爺醒來前，將大門前打掃乾淨。

顯然這個縮成一團的冰人是個非常礙眼的垃圾。

他被再度丟到了淤泥污濁中。

哪怕是死，他都要呆在那些富人厭惡的污濁裡面。

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便是那污濁融化了他身上寒冰，凍住了他全身的寒冰。

太陽雖然再度救活了生命力頑強的他。

可是那一刻，他恨死的太陽。

若是能在日出前死去，該死多好。

老天，為什麼要一次次的救活我。為什麼要讓我一次次去忍受這世間帶來的痛楚。

你好狠啊！

他躺在那淤泥當中，放棄了掙扎。

直至日落前，他都沒有被人發現。

彷佛他就是那污濁，呆在污泥里無非是喝污泥渾然融合在了一起。

「這是一個視窮人如草芥的時代。」

那是鈴鐺少年身為人時，最後聽到的聲音，只不過他的主人並非是人。

那晚無月無星。

竟是黑暗。

可出奇的是鈴鐺少年竟然能在黑夜中看清楚那傢伙的身影，他的衣著，他的面孔，甚至是他身上衣服的每一處花紋。

他身形高挑，膚色蒼白如紙。是一個有著梅紅眼睛的卻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

他穿著一身黑衣站在污泥岸邊，似笑非笑的瞧著選擇在用污泥淹死自己的鈴鐺少年。

「你恨這個世界嗎？」

青年男子這般問道，鈴鐺少年沒有回答。

「我恨。」

青年男子這樣說道：「但我更恨這個世上被稱之為人的那種生物。他們的脆弱讓我噁心，他們的嫉妒讓我煩躁，他們的獻血讓我興奮。」

青年男子問鈴鐺少年：

「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

我有過名字嗎？

鈴鐺少年疑惑的躺在污泥里，望著漆黑的夜空。

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一片黑暗的世界怎麼會有名字呢？

「沒有也就算了，反正也不重要。」

青年男子澹澹的笑道：「反正變成鬼之後，生前的一切都會忘得一乾二淨的。你不會拒絕成為鬼吧？」

「成為鬼？」

鈴鐺少年疑惑的看著青年男子，男子誘惑的語氣跟他講道：「成為鬼，你就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到那時候就沒人敢欺負你，到那時候，你再那些人類眼裡面看到的只有恐懼。」

「我願意成為鬼。」

鈴鐺少年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只要能再不被人輕視，我願意成為鬼。」

「很好的選擇。」

青年男子滿意的笑著：

「記著我的名字，我叫鬼舞辻無慘，從此以後，我便是你的主人.....」

白皙修長的手指，瞬間長長的指甲，帶著血紅的鮮血刺進了鈴鐺少年的喉嚨。

「我成為鬼了嗎？？？？」

......

看著鈴鐺惡鬼最後一縷意思消失，那怪異的畫面也隨之消散。

「那是什麼？」

同樣看到了鈴鐺惡鬼死前那怪異畫面的王曦疑惑的問林忘川。

「走馬燈。」

林忘川回答道：「根據一種說法，人在臨死前之所以會看到走馬燈，似乎是在至今為止的經驗和記憶之中，尋找能夠迴避迫近的死亡的方法呢！」

王曦點點頭，似懂非懂的樣子：

「就是這一身的回顧唄，然後再多點別的東西。」

關於這一點，林忘川沒有多做解釋。

因為走馬燈這種現象，他看過的太多了。其中不乏深刻痛心的，即使如今的他想不起前世大號的密碼，卻依舊若隱若現的感覺到它們的存在。

「如果這是他死前最後一點回憶的話，那這樣看的話，他還挺可憐的。」

王曦觀察著面無表情的林忘川，有些生氣的指責道：「你不要這麼冷漠好嗎？這樣看上去很冷血的。」

林忘川緩緩回過頭，看著身後那些屍山血海，看著鈴鐺少年化身成為惡鬼之後，所造成的殺孽。

他澹澹的反問了一句：

「那他們呢？」

這一刻，輪到王曦沉默了。

是啊？

他很可憐。

可是他們呢？

二百多條人命擺在那裡，即使鈴鐺惡鬼身前有著多麼悲慘的身世，可終究摸不起他變成惡鬼之後，所犯下的罪行。

「他會下地獄的，對吧？」

王曦再度問道。

「或許人間本就是地獄......」

人活一世，生老病死本就是修行一場。

一切唯心所現因人而異。

百年之間、功過轉瞬，是往好的方向發展，還是最後走向惡的端頭，都是自己造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