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崩潰
「郎弟,請你靜下心來,聽我講完。」
看著二鬼子氣急敗壞的樣子,秦有德從心裡上也在自責。
是啊,難道說自己盡到監管的責任嗎?
更何況侵害菲春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親侄子啊!
他戰場上衝鋒陷陣,保家衛國,和平時期,兢兢業業,雷厲風行,而退休后管理這麼一個小小的書攤,竟然小陰溝里翻了船,真是難以置信啊!
這該死的三嘎子,要命的秦貴友,我非要和弟弟聯手好好教訓他一番不可。
可是,家醜不能外揚啊。
像這樣丟人現眼的事,還只能關起門來偷偷地教訓,既讓他們改邪歸正,又不能壞了他們的名聲,因為,他們畢竟都還年輕,都還有未來。
如果家醜外傳揚出去了,別說三嘎子要打一輩子光棍,就是菲春姑娘也不好說婆家呀!
這一時疏忽,竟然出了這樣的醜事,還真的不好對付啊!
自家的侄子還好說,可是,二鬼子這裡就不好解決了。
這要萬一二鬼子翻了臉,或者要報警,或者要獅子大開口,那可就難辦多了。
二鬼子把他的二閨女菲春交給了自己,是對自己的絕對信任,而由於自己疏於監管,竟造成菲春姑娘未婚先孕,這樣難以收拾的局面!
他又怕二鬼子失去理智,一時衝動,去找三嘎子去算賬,那可就滿城風雨了,到時候更無法收場。
弄不好這郎家和秦家還得結下冤讎,更要緊的是,他怕這麼一鬧,壞了這兩個孩子的大事,要是三里五鄉人都知道了這等醜事,恐怕他們日後就無法做人了,更不好處對象結婚了。
所以,他這次來,各方面都做了準備。
他還備用了兩千塊錢,用以安慰受傷害最深的郎家人。
他要竭盡全力,把事情做得更周全。
該嚴肅的一定要拿出架勢來,壓住一切可能走漏風聲的言行,該緩和的一定要緩和,要恰到好處,把問題不聲不響的處理掉。
他之所以選擇趕在雨天的黃昏進村,也是處於保密和安全考慮。
於是,他說話的聲音也不敢太大了,他說話的態度也不敢那麼嚴厲。
看著二鬼子手裡還握著一隻又臭又舊的粗布濕鞋,不肯冷靜下來聽他述說,他快速的從他手裡奪過來,然後扔在地上,勸他趕緊穿在腳上。
這時,二鬼子媳婦進了屋。
剛才她只管在廚房裡擀麵做飯,外面又下著大雨,風聲雨聲雷聲閃電交加在一起,她根本聽不見二鬼子他們一伙人進家。
他看到了微弱的煤油燈下,一個陌生人坐在椅子上,而自己的丈夫正在地上撅著腚穿鞋,總感覺有些反常。
她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兒,就獃獃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你們,你們,你們這是……?」
「弟妹啊,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三牛啊?知道嗎?秦三牛!」
秦有德放下嚴肅的神情,對著二鬼子媳婦黃氏——黃臭妮,客客氣氣的介紹了自己。
這時,黃氏才如夢初醒:「大哥啊,你什麼時候來我家了?我怎麼沒聽到啊?」
「剛才又是下雨,又是響雷的,什麼都聽不見。」
秦有德慢條斯理地解釋道。
「去,先別往鍋里煮麵條,先去廚房炒倆菜,我陪著咱大哥喝幾杯!」
原來還氣急敗壞的二鬼子,此時聽到三牛語氣平和,態度熱情,他也就在心裡壓了壓火氣,催著老婆去炒菜。
剛才經過情緒激烈的衝動,二鬼子也開始重新考慮菲春的問題。
他在這短短的時間裡,腦袋裡閃出了很多想法。
秦有德猜對了,他本想找到秦有壽家,去鬧他一個底兒朝天,去狠狠的教訓一頓三嘎子,先出了這口惡氣才說。
可是,轉念一想,這一吵一鬧,最後吃虧的還是他郎家,畢竟二閨女已經懷上了他秦家的種,姑娘家是禁不住這壞名聲的。
說來也是,這個雨天總算給他郎家賞了臉,這陰沉的天氣黑的很早,老戰友秦有德也太會做事了,趕在這個節點回來,神不知鬼不覺的二閨女已經進了家門。
這可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看來這是禍中福啊!
所以,一定要把姑娘的事情處理好。
這二鬼子只顧著這樣的動腦筋想問題,已經把剛才囑咐媳婦的事情忘了。
抬頭一看,這大個子老婆還站在那裡沒有動彈。
二鬼子又重複了一句,這黃氏才答應著走出了屋門。
「哎,我這就去!」
一邊走,嘴裡一邊念叨著什麼。
本來面就要下鍋了,她已經通知了正在東屋裡玩耍的三姑娘芳文和四姑娘菲文,準備往北屋裡給爹端飯,這下,只好丟下手頭上的事,回到廚房炒菜去了。
「芳文,菲文,快過來!」
黃氏剛走到院里,就沖著東屋大聲叫著兩個姑娘的名字。
「幹啥哩,娘?」
「來,剝幾根大蔥,再剝幾頭大蒜。」
沒多大功夫,就聽到廚房裡炒菜發出的「滋滋滋」的聲音來。
其實,別看這黃氏長得高大丑陋,這粗俗的形象和她做活的細膩,很不相稱。
她做得一手好飯菜,色香味形俱全。
她做得一手好針線活兒,生養了兩個兒子四個閨女,一個個縫穿的都非常好。
她還有一個不為人知,也無需人知的特長——晚間的夫妻活兒也做得非常細膩,有滋有味。
儘管二鬼子一身的兇險相,滿目猙獰,可是,每一個夜晚都會痛痛快快,酣暢淋漓。
他的臉上總是讓爬滿甜蜜與微笑——儘管他這微笑比哭都難看。
不大功夫,二位姑娘和黃氏已經把四個酒菜端上了飯桌。
二鬼子拿出了大兒子從貴陽帶回來的好酒,打開酒瓶,每個人滿了一杯。
「按說這酒今天是不能喝的。」
秦有德端起酒杯,心情沉重地說道。
「我是一個罪人啊!郎老弟把菲春姑娘交給我,是我沒有監管好啊!今天要不是這酒,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向你們交代呢!好,有酒好,我今天先自罰三杯,算是我的不是了!」
說著,第二杯、第三杯,他沒有讓二鬼子給他倒酒,而是自斟自飲,三杯酒一飲而盡。
三杯酒下去,秦有德肚子里一下子灼熱起來,原來好些不便開口的話,讓這三杯酒給敲開了嘴巴。
「二鬼子啊,讓老哥給你倒上一杯,今晚就靠你哥給你倒酒了!因為你老哥這次真的對不住郎家人了!你給了我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姑娘,而我,我,我……」
秦有德一邊說著,一邊捶胸頓足,滿是自責的心態。
二鬼子憤懣的心情,難以控制,儘管秦有德這樣說,那樣說,他氣憤的始終掛在臉上。
他甚至想把耳光扇在秦有德臉上。
可是,轉念間一想,這怎麼能埋怨他戰友呢,明明是自己找到秦有德,把菲春送到省城的,要怨要恨,只能怨恨自己。
要怨要恨,只能願菲春意志不堅強,恨菲春思想不成熟。
他看著秦有德給他倒酒的真誠勁兒,很快轉變了思想。
「親老哥,是我二鬼子有求於你,你就不要這樣自責了。」
二鬼子這句話一出口,秦有德臉上才有了一線陽光。
他最害怕二鬼子兇狠的目光和硬邦邦的拳頭,現在看來,這些厲害的東西,終於收回去了。
他懸著的一顆心,現在變得踏實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