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市
等到入夜時分,前來拜祭的香客信徒大幅度減少。
一捧月流傾灑而下,將整個陰司城隍廟籠罩在內,使得原本肅穆森嚴的城隍廟增添了一抹流光。
某一刻。
城隍廟的正門驀然一陣扭曲,漆黑的鬼霧裹挾著陣陣陰沉的哀嚎之音湧現而出。
緊接著,便有一道道身影從門中走出。
這是顧岳第一次見到陰司鬼差。
陰司鬼差全都身著統一的深黑色制式盔甲,陰森的鬼霧纏繞在身體周圍,手上各自持著長槍,長槍足有六尺長,紅纓蕩蕩,槍芒在月光的灑照之下,極為森冷。
尤為怪異的是,這些陰司鬼差的眼目深邃,其中並沒有黑白分明的眼球,取而代之的是兩點綠油油的鬼火。
為首之人是一位身著黑袍頭戴高頂黑帽的青年男子。
「鬼使黑!」
顧岳看到對方的瞬間,便是知曉了他的身份。
溪安城的陰司城隍,掌管整座城的生死輪迴,其中的黑白鬼使便是行使引渡亡魂的職責。
在陰司城隍森嚴的等級秩序中,鬼使黑也是僅次於城隍爺跟判官,身份顯貴不說,實力也是非同小可。
「鬼門已開,諸位請入。」
鬼使黑看著年輕,說話卻是異常的滄桑。
隨著鬼使黑話語聲的落下,四周屋舍中陸陸續續的走出遊野之輩,大多急躁的很,生怕走慢一步,鬼市中的機緣就要被人搶去一般。
顧岳看著其中一些較為眼熟的身影,目光閃爍。
「咱們也走吧!」
南元山君付過銀兩,起身朝著城隍廟而去。
顧岳跟了上去,踏過城隍廟的門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達三丈的城隍爺金像,金像前的香爐中插滿了長線香,裊裊煙霧有些刺鼻。
殿堂四周,燃燒著彷彿亘古不滅的燭火,許是受到鬼門的影響,一點一點的燭火綠油油的,看著有些瘮人。
眼看著南元山君等人跳入香爐消失不見,顧岳依葫蘆畫瓢,化作青煙落在香爐之上。
霎時間,顧岳只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等到眼前再度恢復清明時,顧岳才發現自己已然身處在一處荒涼的山澗之中。
身後同樣擺放著一尊香爐,只是早已熄滅。
想要從鬼市離開,只需要往香爐中插入線香即可。
潺潺水流沒過靴子,冰冰涼涼的,極為舒服。
順著溪流放眼望去,兩側懸崖筆直鋒利,好似被人硬生生從中劈開一般。
山澗最窄處,矗立著兩根門柱。
門柱之間高懸牌匾,上書「鬼市」二字,筆鋒遒勁有力,無數鬼影纏繞在牌匾四周,哀嚎不止。
再往裡看時,充斥在視野中的,則是幽幽鬼霧,分不清虛實。
顧岳邁開腳步,往鬼市內走了去,身後濺起一蓬蓬的水花,清澈悅耳。
過了門柱,顧岳眼前豁然開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條宛如人間街道的寬敞街道。
街道上空,瀰漫著森森鬼霧,若非顧岳昨日破入通幽,怕是連分辨鬼市內的場景都難以做到。
地面鋪滿了整齊劃一的青石板磚,對顧岳這種有輕微強迫症的人來說,觀感很舒服。
街道兩旁,則是一排像巨型黑盒子一樣的店鋪,仔細看去,顧岳才發現這些店鋪更像是一尊尊黑色棺槨。
視野盡頭,矗立著一座十數丈的塔樓,跟溪安城中的城隍廟相仿。
「城隍樓!」
恢弘大氣的塔樓直入雲霄,
幽邃晦暗的樓體反射出令人心驚的壓迫感。
兩旁的店鋪全都敞開著門,陰司鬼差規規矩矩的坐在櫃檯之後,等待著顧客上門。
可惜的是,往年都是生意火爆的店鋪,如今卻是罕有客至,絕大部分的修士踏入鬼市之後,全都往城隍樓跑了過去。
南元山君看了一眼,說道:「機緣當前,咱們這就去吧!」
姬元跟青鋒子同樣也是心神涌動,聽完南元山君的話后,全都化煙往城隍樓而去。
眼看著南元山君等人離去,顧岳想了想,還是跟了過去。
離城隍樓越近,游野之輩便越多。
大都三五成群,也有獨行客,全都站在城隍樓外的不遠處,目光閃爍。
顧岳斂去青煙,仰頭看著高聳的塔樓。
城隍樓的頂端淹沒在鬼霧之中,露出來的塔身通體幽黑,細細看去,還能發現城隍樓並非筆直,而是有著細微的傾斜。
城隍樓外的台階,一列列陰司鬼差筆直站立,好似全都神遊天外一般,對一眾虎視眈眈的游野之輩,視若無睹。
「城隍樓不對外開放,想要進入就只能硬闖了。」
南元山君低聲傳音,臨了又說道:「不過咱們也不用著急,待會有人肯定會按奈不住性子,先行出手!到時咱們渾水摸魚溜進去即可。」
「山君,就算咱們在城隍樓中得了機緣,又該如何逃出去呢?」一路上都沒有開口的姬元忽然開口說道。
青鋒子這時也是看了過來。
這個問題才是重中之重!
若是得了機緣,卻跑不出去,不就成了瓮中之鱉?
「道友多慮了,本君既然敢來,自然有萬全準備!」
南元山君抬眼看向城隍樓的高空,說道:「城隍樓的最高層設有一道法陣,可以直通城外!等拿了機緣,咱們便可以通過法陣逃之夭夭。」
顧岳聞言,有些意外,問:「此等機密,山君竟然也知道?」
城隍樓不對外開放,南元山君卻是連其中有一道直通城外的法陣都打聽清楚了!
她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
「事到臨頭,顧兄還不相信我?」
南元山君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本君又不像你們,整日只知道待在山上苦修!多來人間走走,結識到的朋友所能帶來的報酬可要比苦修更加豐厚。」
「這話跟沒說一樣!」
青鋒子顯然性格比較急躁,聽了南元山君的一襲廢話,絲毫不留情面的說道:「我等只想知道……山君怎麼知道城隍樓中有法陣存在?」
「道友未免管的也太多了,本君從哪裡得來的消息,難道還要事無巨細的跟你彙報不成?」南元山君似乎有些惱了,她譏笑著說:「城隍樓就在眼前,你們要是不相信我,大可以扭頭就走,本君還不樂意你們去分一杯羹呢。」
說完,南元山君便是安靜的看向青鋒子,不再言語。
青鋒子一張有如雞皮的面龐上現出躊躇猶豫的神色,思忖片刻,還是選擇留在了原地。
「看著那枚仙宗玉碟的面子上,老道今天豁出去了。」
黃袍老道被困通幽境十數年,壽元本就不多,南元山君曾經提及的那枚仙宗玉碟對他而言過於重要,卻是只能選擇殊死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