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能哭的理由

看著賓士S500漸漸消失的車身，楚子航默默走回通往教室的路上。

一路上他遇到了幾個「小紅帽」。一個個都激動的和他打招呼，楚子航只好硬撐著一張笑臉對準他們。

什麼是「小紅帽」呢？通俗的講就是初中部來的志願者，據說參加志願者工作似乎包飯，飲料也隨便暢飲。他們頭上帶著個顏色鮮艷的小紅帽手臂上綁著紅繩，有男有女。

但這種活動恐怕自願參與的人並不多，道理很簡單，能上仕蘭中學的至少得是中產家庭，這個階段的孩子自尊心又很強，不會願意參加這種他們看來是低人一等的工作。

楚子航看著他們忙來忙去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路明非。這麼衰的衰小孩，一定會來參加這一次志願者活動吧。不為別的，起碼參加這一次活動可以少上半天的課。

他當然也想過去尋找路明非，弄清楚一切事情的真相。可是當他真的到了那棟房子的樓下時，楚子航卻再次茫然。

楚子航親眼看見路明非低眉順眼的接過自己嬸嬸的醬油瓶就走了。那佝僂的身子，就像一個小老頭一樣。

於是他明白了，真真切切地明白了。真的..只有他自己重來了。這一次不是怪物們的旅途，而是專屬於楚子航一人的重啟之旅。

楚子航忽地有些難過，他不是一個軟弱的人。但，就連最後陪著自己的那隻怪物，那隻不顧一切都要找回自己的怪物也忘記了他，忘記了所有事情。

無數將要發生的事情只能印刻在楚子航一人的腦海里。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像一塊要腐爛的木頭。

突然，一聲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楚子航的念頭。

「師兄？你怎麼啦？是身體不舒服嗎？」

戴著頂小紅帽，身穿仕蘭初中校服的女孩笑臉盈盈，兩隻又大又亮的眼睛緊緊盯住他。

楚子航回過神，看到她，眼睛突然有了一片霧氣。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居然濕了。

往事如潮汐般湧入心頭。

「師兄欸！」「我是新生，夏彌！」第一次見面時，她身穿素白色蠟染蘭花的小弔帶和一條短短的熱褲，腳下是一雙短襪和球鞋，頭頂上架著一副墨鏡。

在芝加哥的車站上，他第一次見她。

但其實並不是第一次了，上輩子被奧丁打下烙印的時候，她就一直默默關注著他，只是被她用龍王的偉力抹去了記憶。

所以，她到底是女版路明非還是女版芬格爾呢？這個問題楚子航想了很久，還是覺得她更像路明非一點。

尤其是兩人瀕死的那一刻，幾乎一模一樣的把某種東西給了他，只是他們不說。

夏彌死過兩次。不，應該這麼說。夏彌死過一次，耶夢加得也死過一次。

耶夢加得是被楚子航親手用昂熱的折刀貫穿心臟，而夏彌..死於死敵奧丁之手。

奧丁的那把昆古尼爾是真正的昆古尼爾，不是什麼粗製濫造的仿製品。它不僅能夠在物理層面上貫穿心臟，還能..

僅憑楚天驕一人是絕對抵擋不住那柄昆古尼爾的，所以當初為了抵擋住那柄昆古尼爾，夏彌、楚天驕先後去死。

夏彌死的那一刻，楚子航終於回想起自己所有與女孩相處的一點一滴，只是已經晚了。

女孩死之前望著他的面容，微笑要求楚子航不要哭，因為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師兄。說完這句話后，女孩漸漸消散了，讓人來不及悲傷。

所以這就是楚子航不能哭的理由，可現在他卻沒有辦法好好遵守女孩的要求。

夏彌凝望著他，很快感受到了奧丁的烙印。

果然這個傢伙是進入過祂的尼伯龍根嗎？還有這個傢伙是被搞傻了嗎，怎麼像個木頭一樣一動不動的。夏彌心想。

「師兄？師兄！」

夏彌嘟著嘴踮起腳尖，用素白的小手在楚子航面前晃啊晃。

不管看她多少次，楚子航都清楚地察覺到一種雕塑活過來的美感，即使以人類的眼光來說，她還沒有完全長開。

「你..好。」

楚子航遲疑了片刻，嘴巴里蹦出這兩個字。

他也曾幻想過自己與夏彌的重逢會是怎樣的，還會像是曾經一樣，為了所謂使命而互相想把刀刃插入對方的心臟嗎？

楚子航已經厭倦了這些該死的使命，反正到後面大家都只是為了活下去而戰，那他為什麼不可以讓所有在意的人或龍活下去呢？

「楚子航師兄。你好，我叫夏彌，是仕蘭中學初中部的一名學生。現在是在這兒參加志願者的活動。」

夏彌大大方方地介紹起了自己，她字正腔圓。

「你..認識我？」

話一說出口，楚子航就沉默了。廢話，他是什麼人？在初中時，他就是酷到沒邊的傢伙，不要說初中部的孩子，就連高中部也有不少人知道。

「師兄你真會開玩笑，我們這些初中生哪個不是聽著你的傳說長大的。怎麼可能會不認識你？」

夏彌誇張地說道，頭頂戴著的小紅帽也一抖一抖的。

楚子航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心中其實有一點點激動，畢竟這個死掉的女孩又一次活過來了，他可以試著改變她的命運。

見到楚子航這樣，夏彌眼神狡黠地一笑：「哎呀，師兄是不是渴了，我給你拿瓶可樂吧。」

現在是炎熱的夏季，所以夏彌自然穿的是短袖配短褲的夏季校服。

只能說她確實是每一寸肌膚都溫潤如玉，「骨肉勻亭」的小妖怪。

她一路小跑到了拿飲料的地方，和那裡的負責人說了幾句，就抱著兩瓶冰冰的可樂走了過來。

紅色瓶蓋口的可樂就在這種天氣中也被曬得外面出了水汽，楚子航看見了少女的衣服上被沾滿了水漬，從口袋中摸索著。

「吶。師兄，給你。」

夏彌仍在笑，似乎只要一見到楚子航她就很開心。

楚子航不僅接過了她遞給的可樂，就連她手上的另一瓶可樂也拿走了。

夏彌滿臉問號。

「師兄..那是我的。」夏彌忍不住說道。

楚子航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同時將兩瓶可樂拿到左手，右手給她遞了一包紙巾並說：「你的衣服上有水漬。」

夏彌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短袖校服上那塊接近胸口的位置已經被沾濕了一大片，小臉變得紅潤起來。

她趕忙接住楚子航的紙巾並道了謝，背過身去擦拭自己的衣服。

「謝謝師兄，師兄人真好。」

而後她又小小聲地對自己自言自語道：「夏彌啊小心不要被泡了哦，提高警惕哦，防火防盜防師兄哦！」

生如夏花般燦爛，死如秋葉般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