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再相逢、仇怨幾許
江南無名小鎮,狹長的山間小道上走來一人,那人身著一襲黑衣,身披蓑衣,頭戴斗笠。正是四處尋覓魏無恤下落的姬雲。姬雲尋找魏無恤許久,卻苦無下落,他原本的打算是回去楚墨總壇,但還是放棄了,因為如果魏無恤真的在那裡的話,那便安全了,且恐怕早已經為天下人所知了。
姬雲在小鎮的外面的茶攤上找了個位置,要了一碗白水和幾個包子,打算吃完後繼續趕路,他剛要端起碗喝水,就聽得腦後一道冷風襲來,姬雲想都沒想,一招極快的劍招向後橫掃而出,快如閃電,唰的一劍,便將身後飛來的一個東西削為了兩半。而劍橫掃之後,姬雲才發現,那飛來的東西,竟是一個酒葫蘆。
而就在姬雲劍招還未收的時候,一個影子飛竄而進,以極快的速度抓住半個酒葫蘆,而後又以極快的身法坐在了姬雲的對面。
「好險好險,還好保住了一半兒。」那人手中拿著半個酒葫蘆,裡面的酒滿滿的就要溢出來了。
看著那人出現,姬雲眉頭一皺,握劍柄的手緊了幾分,冷聲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那人將半個酒葫蘆拿起喝了兩口后,抬頭怒道:「我怎麼就不能在這裡?本來怕你喝白水沒味道,送你一葫蘆酒喝,你竟這樣不知道珍惜。來,還有不少,喝兩口暖身。」那人將半個葫蘆遞給姬雲。姬雲卻不為所動。冷聲道:「走跳江湖,不要輕易碰他人給的東西,這是你教過我的。」
姬雲對面的人。長髯厚衣,手中拎著一根九節竹杖,非是旁人,正是姬雲的師父,也是清靈的師父-----靈山老妖。
「我又不會下毒害你。」靈山老妖怪罪道。
「難說。」姬雲冷冷的說道。
「我都喝過的。」老妖說罷又喝了兩口。
「你未喝過或許還沒有毒。」姬雲說話時,手中快劍一閃,挑起那半個酒葫蘆中的酒滴。打在那茶攤旁的一棵樹上,那樹榦立時變黑。一見此。姬雲道:「你是來殺我的?」
「殺你,為什麼要殺你啊,你可是我的好徒弟啊。你不喝,我自己喝了!」老妖晃著頭。將那半葫蘆酒都喝了下去。而後一抹嘴,看著姬雲道:「不錯不錯,這麼久了,我教你的東西,你還都記得。」
姬雲問道:「流彩讓你來的?」
老妖不以為意道:「你說隱狐通緝的那事么?那不過是給別人看的而已,你當什麼真,若你真是隱狐的叛徒,黑堂的人早就把你解決了,哪會等到今天。而且那流彩丫頭估計也捨不得殺你。」
姬雲盯著老妖,半晌無話,許久才道:「什麼是黑堂。我怎麼沒聽過。」姬雲當年也是流主之一,他只知道隱狐有絕、彩、孤三字流派,黑堂是什麼,他從未聽過。
老妖示意他坐下,而後幽幽道:「黑堂么,是隱狐中的一個秘密。知道的人極少,由隱狐中的精英人員組成。主要任務是斬殺隱狐的叛徒。」
看姬雲坐下來了,但不說話,只是用懷疑的眼神盯著自己,老妖無奈擺擺手,道:「算了算了,和你說實話也沒什麼,其實就是我們這些隱狐中退下來的老人們無事可做,閑著也是閑著,組了個組織出來罷了,也沒想過會派上用場。」
「這麼無聊的事,一定是你牽頭了。」姬雲問道,可是口氣卻似是確定了一般。老妖點頭算是承認。
「若不是為了殺我,找我何事?」姬雲追問道。老妖一聽這話,拍桌子站起來道:「怎麼,自己徒弟十多年沒見到了,甚為想念,來看看還不行么?我一個老人家,要被你氣死了。」說罷,劇烈的咳嗽起來。他這樣一說,周圍的那些人,都向這邊看過來,許多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姬雲。但看到姬雲冷厲的目光后,又都嚇得轉過身去。
姬雲才不信老妖會因為想念二字來看自己,他太了解這個老頭了。一定是有什麼原因,他索性一語不發,就看看老妖究竟能說出什麼來。
就聽老妖口中說的,都是些陳年舊事,多是姬雲小的時候師從他那時候的事。言語中,多有傷感之語,姬雲聽了,也有幾分動容。心中頗為不解,在他心中,師傅靈山老妖絕非多愁善感之人,如今卻為何說這種話。他只嘆或許師傅真的老了。
「我一共收下你們師兄弟五人,當年個個都是生龍活虎的,一轉眼的功夫,就沒了三個,如今剩下的兩個,一個離死不遠,一個又死不認我……」
「什麼?」姬雲聽他話中有話,奇怪問道。
「我便問你,你還是不是我徒弟。」老妖拍桌子問道,姬雲倒也乾脆,應聲道:「這一輩子都是。」
「那就行了!」老妖拍拍袖子,站了起來。
「你師妹現在有難,你救是不救?」老妖又問道。
「這……」姬雲知道老妖問的不是清靈,而是流彩。遲疑一句后,道:「他兄長如今掌握儒門權柄,想要救她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
聽聞這話,老妖搖了搖頭,道:「若他可以指望,又何必讓我來操心。給我一句話,你去是不去?」姬雲微微搖頭,道:「我與她畢竟仇怨難解,又怎好去救她,師父武功卓絕,天下獨步,一人去足矣,何必又拉上我?」
「蠢徒!」老妖厲聲罵道。而後又說:「那件事已經過去很多年,錯多在卿齊的挑唆,便是她真的有錯,你不也一樣殺了他爹,我的師弟流風玄么,這一回,她的對頭正是卿齊,你難道不想找卿齊報仇雪恨么?」
姬雲聞言站了起來。佇立卻無言。見他半晌都不肯說話,老妖索性走道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了走了。就算幫師傅一個忙!」說罷,不由分說,將姬雲拖走。
隱狐與卿齊之間的爭鬥,與一般的門派之間的爭鬥完全不同,不大張旗鼓,但卻勢如疾雷,不僅僅是天南一部遭到攻擊。同一時刻,幾乎各地的堂口。分部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攻擊,損失巨大。身為隱狐首領的流彩,已經預感到事情的不妙,她將各路能調動的人馬都召集到百狐窟。也就是如今隱狐的總壇。
手中握著各路呈報的流彩,愁眉不展,她手上能用的人,已是屈指可數,指望這些人去抵擋卿齊的進犯,幾乎是說笑一樣。看著流彩發愁,身側的屬下進言道:「情勢危急,首領不如再派人到先生處,若先生能出手相助。便可解決眼前危急。」其餘的幾個屬下也紛紛附和。而聽到這些進言,流彩將手中的呈報捏成紙團,指節咯吱作響。喃喃自語道:「沒用的。」
「若不能請先生相助,那這裡也不安全了,首領……」那幾個人面面相覷,他們很清楚,以卿齊的進攻速度來說,這裡隨時可能遭到攻擊。而如果他們真的來了。想走恐怕也來不及了。
「紅燕、逐越!」流彩一句話,立時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出來半跪於地。聽候流彩的號令。
「你二人帶領此間有傷的兄弟,去窟中藏珍洞搬運珍寶,可盡數帶走,出窟后,可四散而去,去向不論。」
「首領,這……」流彩身側的人都覺得流彩此舉不妥,珍寶洞中藏的,都是隱狐這麼多年積蓄下的家底,流彩這般做,等同於散掉了隱狐全部的家當。
流彩目中露出一絲冰冷,道:「我不能把它們施之於賊,眾多兄弟跟隨我多年,流彩無能,有愧於眾位兄弟的信任,你們便是身上沒傷的,若想離去,也一併去了吧!」
「我等願跟隨首領同生共死!」眾多屬下異口同聲應道。
流彩聞此,什麼都沒說,就在這時,就聽遠處傳來爆炸之聲,雖無嘈雜的人聲,但流彩和他身邊的人都很清楚,卿齊的人來了。
時值深夜,漆黑的夜中,幾乎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哪怕是呼吸聲。在偌大的百狐窟內外,只有刀劍暗器碰撞的聲音,聲音稀稀落落並不激烈,但每一次碰撞之後,都會伴隨著人慘叫的聲音。生死只有一招,生死也只有一瞬,這就是殺手的對決,耐心與經驗的對決。
不算激烈的打鬥持續了足有一個時辰,直到遠處成堆的火把閃亮,這打鬥才停了下來。眾多火把分列兩側,在當中走出一人,正是顧瀟。便見他站在眾人之前,以扇向著黑暗之中一指,道:「流彩,也該出來見人了。」
「你還有面目來見我!」黑暗之中三道火光閃現,流彩出現在火光之中。火光映襯下,就見流彩面上帶著血跡,方才的爭鬥隱狐一方落於下風,如今她身邊還活著的屬下,已經只剩下不足百人。若非有地利的優勢,恐怕人已經死光了。
聽到這話,顧瀟冷冷一笑,道:「這句話應該我來說才對。看看你吧,隱狐在你手上,敗落到了什麼地步,便是讓一群你平時看不起的烏合之眾給逼到這種境地,你這個首領還稱職么?」說完這話,顧瀟高聲道:「隱狐的人聽著,不想跟著流彩一起死的,現在就可以丟出兵器,可免一死。」顧瀟這一句話說出口,先是一片沉寂,而後便聽到一大片的唾罵之聲。聽到這些辱罵之言,顧瀟依舊微笑著,忽然面色一冷,咬了咬牙,道:「那便不能怪我了,統統殺光!」他手中扇子一擺,他身後人便要再次殺入百狐窟。就在危急時刻,就聽有人道:「顧瀟,我終於等到你了。」這一句話,令顧瀟驚愕,隨即擺手示意手下不要冒進。
就見百狐窟中走出一人,就見那人散亂的頭髮用草繩系著,*著上身與雙腳,下身穿一黑色武者長裙。一步一步踩著石子,走到了顧瀟的面前,來者正是葉孤。
葉孤的出現。讓流彩驚訝不已,她並不清楚葉孤什麼時候來的。之前葉孤與紫纖一併失蹤,流彩已經認定葉孤與紫纖都因顧瀟的變節而喪命。如今葉孤重出。對己方,是極大的助益。
「顧瀟……」葉孤走到顧瀟面前三丈處,還未等說什麼,便有兩道黑影竄到了身前,便見寒光閃爍,伴隨著兩聲低嚎。兩道黑影已經被一刀斬為四段。一招出手,震懾群魔。顧瀟身後的人見到葉孤竟有如此的本事,便都不敢再輕易冒進。
見到葉孤如此氣勢洶洶的出現。顧瀟反而輕鬆一笑,對葉孤道:「葉孤,當初你的修為就高過我,如今是更上層樓。我早非你的對手,可你再厲害,也終究只是一人,這裡的人便是累也足夠累死你了。」
「你們可以儘管試試。」葉孤緩緩的抽出腰間的分水名刀,冰冷的淡藍刀光,在黑夜之中,格外的耀眼。
顧瀟知道葉孤的厲害,若不是有必要,他是不會和葉孤死拼的。他似是替葉孤的行為不值一樣搖了搖頭。道:「你我昔日也算是兄弟一場,我不願意與你為敵,我今日只是來找流彩算賬……」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呸的一聲,葉孤一口吐沫吐出來。幸好顧瀟躲的及時,否則這一口吐沫便直接吐在他臉上了。
葉孤不善言辭,也不願意和顧瀟廢話,他知道一戰在所難免。腳掌猛力向下一踹,刀鋒一劃。刀氣以扇形橫掃而出,顧瀟與其屬下見狀不妙一起向後騰挪退讓。當下就讓出來一大片空場來。
「有不怕死的,葉孤領教!」葉孤長刀一指顧瀟眾人。還未及顧瀟開口,便有人飛了出去應戰。
「什麼狗屁流主,我來看看你有幾分斤兩!」不信邪的人以極快的速度飛到葉孤的面前,而後又以極快的速度,被葉孤一刀劈翻在地。葉孤的招數並不絢麗,也不繁複,便是普普通通的一刀而已,看似就算是初學武的蒙童都能用的招數,可這一招卻足夠的穩准狠,恰到好處,以至於一刀便將那人結果。
而後又有三五個不知死活的,上去均被葉孤秒殺,眼見此情勢,顧瀟制止屬下再次出去,他清楚,自己來這裡是滅門來的,不是來和葉孤比武的,沒必要這麼打。他正準備招呼眾人一擁而上的時候,就聽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在人群後面傳出:「這倒是一個不錯的對手。」聽到這個聲音,顧瀟立時側目,他清楚這是卿齊的聲音。就見卿齊分開人群走到前面。顧瀟上前一拱手,問道:「不是說,這裡只交給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么。」
聽他這般說,卿齊冷哼一聲道:「交給你一個人,只會損兵折將。退去一邊!」顧瀟聽到這般命令,雖有不悅,但不敢不從,只得先退到一旁。而見卿齊出現。葉孤更是將刀一指卿齊,道:「你來了正好,我正好也領教一下隱狐前流主的高招!」
卿齊見葉孤挑戰,瞥了他一眼,以沙啞的嗓音道:「老夫年紀已高,不會和少年人拼力氣。」說罷,他輕輕一擊掌,倏然一陣旋風起,一個戴著鐵面具的人已經站到了他的面前,就見那人十分的魁梧,穿著寬大的衣裳,面上的面具只有雙眼的地方外露著,在他的衣擺之下懸著一口寶劍。
看到這個鐵面人出現,葉孤的第一條判斷便是,此人與自己並非是同行。這是他的經驗嗅覺,但凡和他同行的人,光是站姿,小動作,他都可以看的出來。而眼前之人沒有一點殺手的氣質,看他的站姿,和細微的動作,倒是像極了一派宗師的模樣。
在葉孤思酌之間,卿齊看著那鐵面人,用手一指葉孤,道:「你去陪他玩玩!」那鐵面人一句話也沒說,轉過身,直奔葉孤,闊步前行,十分的瀟洒,見他一步更比一步快。葉孤也毫不客氣,真氣匯聚,簡單的一刀劈出,卻夾帶著無比強勁的刀氣如一座山一樣向著鐵面人砸過來。就在刀氣即將接近的時候,就見那鐵面人拔出長劍,以劍向前橫掃,電光火石間,已經將刀氣化解,葉孤被化解的刀氣四散飛射,卻威力不減,一些該死的倒霉鬼,紛紛中招。而見此情景,卿齊身邊的那些人。都知此戰非同小可,修為略弱的,均退後觀戰。以免被波及丟了性命。
「好厲害!」葉孤心中讚歎,他很清楚,今日一戰,不是比武,更不是切磋,而是事關隱狐存亡的生死戰。他在來之前,就已經知道這一點。也早就把死字拋到了腦後。
「若死在這等高手手上,也不算冤枉了。」面對強手。葉孤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感覺到無比的興奮,興奮的身體都在顫抖。他以手指拭過手中的分水寶刀,一道血線染卻冰藍的刀鋒。而此時那鐵面人也越走越快。已經快到眼前了,葉孤連續數刀斬出,依舊被那人輕易化解,貼身戰不可避免,刀劍相擊,火花四濺,雙方都以自身強大的元功匯聚於兵刃之上,單純的元功之間的拚鬥,
眼見二人以元功拚鬥。顧瀟立時看的認真了,眼睛都不肯眨一下,生怕錯過什麼。而卿齊也是如此。他們之前在回夢重樓都見識過葉孤那一瞬間爆發的元功有多麼的強橫。便是卿齊,也不確定這兩個人比拼元功的結果。
葉孤與那鐵面人比拼元功,雙方都用了十足的實力,二人的雙腳都已經將腳下的石頭踩的粉碎,四處亂飛的真氣,將二人的頭髮都吹的散亂。便聽一聲呼喝后。比拼的勝敗已分,就見葉孤被震出十餘丈的距離。但葉孤還是站住了。但血已經順著虎口、手臂慢慢的流下來了。
「好強的內息,竟能贏我這麼多。」葉孤已經確定自己並非這人的對手,而他也確定,卿齊和顧瀟也未必是此人的對手。
「為何他會聽命於卿齊,好生奇怪。」葉孤此刻已將生死和勝敗丟在一邊,他現在想做的,便是以畢生修為,去換一個答案,那便是眼前之人到底是誰。在葉孤的認知里,江湖之中有如此強橫元功的人,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這個結果,讓卿齊放心了許多,而顧瀟卻對卿齊道:「葉孤的功力好像退步了許多。遠沒有在回夢重樓的時候強了。」
卿齊聽了他這話,微微點頭,算是表示同意。葉孤輕搖著扇子,看著遠處已經與鐵面人再度斗在一起的葉孤,慢慢的突出了幾個字:「可惜沒有第二個紫纖了。」
葉孤與鐵面人近身之戰,比的就是拆招破招,葉孤的刀招簡單明快,而那鐵面人的招數瀟洒飄逸,似神仙謫落凡間,但招招式式都透著兇狠。單純招數而論,兩個人算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二人的對拆,劃分出一個巨大的戰場,在這個戰場里,兩個人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身影飄渺,似乎哪裡都有兩個人的蹤跡,又似乎他們那裡都不存在,唯有刀劍交擊之聲不絕。
觀戰的流彩,替葉孤擔心,方才他已經看出葉孤受了傷,也清楚葉孤久戰必敗。所以示意屬下伺機出手。在別人那裡,似乎這樣是卑劣的行為。而在隱狐,這稀鬆平常,喊什麼公平道義,才是會被人笑的對象。且生死之戰,能先殺對方一員大將,便是一分希望。而巧合的是,卿齊那邊也是如此的想法。他們見葉孤久戰不敗,也怕鐵面人有失。索性一個招呼,令所有人一擁而上,便將隱狐掃平了便是。而流彩這邊見對方竟然先動手,便也一擁而上,決定做殊死一搏。就在混戰即將開始的時候,就聽一聲足以讓人汗毛倒豎的凄厲叫聲傳來,而後就見一道迴旋刀氣捲入戰局,恍惚之間,人們似乎看到一隻巨大的白狐狸,那白狐狸橫衝直撞,當者披靡,誰也不敢與它正面衝突,那白狐狸將整個戰場再度劃分為兩半,而葉孤也那鐵面人,也被隔斷開來,雙方再次進入了對峙。
那白狐狸似一陣旋風一樣停了下來,在停下的瞬間發出轟然巨響,震的石屑、枯葉漫天飛舞。
「這麼多年過去,你還能記得靈狐斬的招數,為師沒收錯你。」
旋風止處,出現了兩個人的身影,一個是靈山老妖,而另外一個,則是姬雲。這二人一出現,立時轟動。
「你們看,是流主啊!」
「是啊,真的是流主!」
「流主竟然回來了!這回有救了!」
隱狐眾很快就認出了姬雲。而奇的是,發出這樣驚呼的人,不僅僅是隱狐眾這邊。卿齊那邊的人里,也有一些人發出這樣的驚嘆,畢竟這些人昔年都曾是姬雲的部屬。
看著這些人的驚嘆,靈山老妖哈哈一笑,對立在自己身後的姬雲道:「看吧,我就說了,你一定比我受歡迎。」姬雲不語。見靈山老妖來到。流彩緊繃的心終於緩和了許多,飛縱到靈山老妖面前。飄飄一禮,面目上沒了平時的嫵媚與一方首領的霸氣,更像是被欺負了的孩子見到了自己的家人一般。她眼圈發紅,道:「流彩見過師父。」她說出這話的同時。不忘偷偷的瞟一眼老妖身後的姬雲。而姬雲的目光,則早就在別處了。
「十多年不見,當初的小丫頭,如今已經是隱狐的主人了。」老妖很是感慨,用眼角餘光看看姬雲,而後對流彩道:「你受傷了,先退去一邊,這裡交給我了。」說罷,帶著姬雲。走到戰場中間,流彩與姬雲錯身的剎那,流彩的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出來。而在那一瞬間,流彩甚至有了一絲的幻覺,彷彿一瞬間又回到從前,回到少女時代,回到了和零一起學武的年代。她忽然轉過頭,柔弱的叫了一聲:「師兄……」這一句話。既不嫵媚也不妖嬈,但卻費了流彩極大的勇氣。姬雲聽到這聲稱呼。只是放緩了一下步子,而後又緊跟上老妖的腳步。
見到靈山老妖和姬雲同時出現,這是卿齊和顧瀟萬萬沒想到的。靈山老妖,那是隱狐的前輩了,他收了五個弟子,個個都是隱狐中的高手,便是最弱的流彩,如今也已經是隱狐的首領。實力可見一斑。故而見他到來,卿齊和顧瀟都有了一點怯懦之意。
「卿齊,還有那個叫什麼的?你們膽子不小啊,想造反啊!」老妖面色冷厲,聲如雷震,傳遍四野。
老妖一聲喝后,眼見卿齊的部屬,各個依舊各執刀劍遠遠的盯著自己,似乎都在尋找著他的破綻。老妖眼一橫,怒道:「腐草熒光也敢與皓月爭輝么?」一句話,卿齊的那些屬下,紛紛後退,而這個時候,反而有一個人站了出來,正是顧瀟。
「見過屈前輩。」顧瀟收起紙扇,恭敬一禮。
「你是誰,我不認識。」老妖故意不看顧瀟。顧瀟淡淡一笑,道:「晚輩顧瀟,前輩不識得,也是對的。」
聽到顧瀟這般說,老妖冷笑一聲,道:「顧瀟?你就是那個顧瀟啊。哼,我聽說你已經叛出了隱狐,當了叛徒,還有膽量站在這裡。」
顧瀟依舊用平和的語氣道:「我從未背叛過隱狐,如今背叛隱狐的,是流彩。她將隱狐的弟兄的性命別寄他人,掏空了隱狐,我只不過是代替隱狐的弟兄,來討回公道罷了。我知道流彩是前輩的徒弟,但前輩既身為隱狐前輩,當以隱狐大局為重,斷不可護短,偏袒自己的徒弟……」
顧瀟還要說下去,屈指殤怒道:「夠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怪不得我隱狐日漸衰落,原來是把練武的功夫都拿去練嘴皮子了。別的我就不說了,你小子背棄隱狐,殘殺同袍,今又引外人到此,這些就足夠了!」
顧瀟見被搶白,看到屈指殤身後的姬雲,冷然道:「流主不也是背棄隱狐,殘殺同袍,與我又有何異?」他這句話說出,屈指殤已經懶得聽了,就見屈指殤將手中九節杖一震,竹杖被震的粉碎,同時一道寒光閃耀,久不出鞘的名刀妖狐再度出鞘了,老妖刀氣一橫,直接斬向顧瀟,這一擊又快又突然,顧瀟想躲是來不及的。便聽得轟然一聲響,一個人橫在了顧瀟前面,擋住了這致命的一擊,正是那個鐵面人。
眼見自己的招數竟然被擋住了,流彩和老妖都有些意外。在姬雲的印象里,師父是極少用刀的,如果師父拔刀,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不得已而拔刀,另外一種便是師父生氣了。老妖這個人平時笑呵呵的好脾氣,真的發起火來,如雷霆閃電一般,是誰都勸不住,管不了的。昔年和他學武的時候,太笨的弟子輕則被他打斷手腳,重則直接打死了那都是常事。老妖教的人極多,但是成才只有五人。
「讓我看看你的本事究竟有多大!」老妖說罷。揮刀攻向那鐵面人。見此情景,卿齊大驚,他清楚。那鐵面人打得過葉孤,但絕對不是老妖的對手。想到這裡,便本能一般,過去幫助那鐵面人,卻有一人,將他截住,正是姬雲。姬雲從一開始。就一直盯著卿齊。雖然時過境遷,這麼多年過去了。卿齊的樣貌已經變了太多太多,但姬雲可以確定,眼前之人就是卿齊。
見姬雲攔住去路。卿齊冷聲道:「怎麼,想報仇么?那就來試試吧!」卿齊雙刺在手。而姬雲也拔出了久違的名刀瞬光,靈狐斬呼嘯而出,與卿齊斗在一處。眼見姬雲和屈指殤都加入了戰局。一旁的顧瀟,對身邊的幾個人施了個眼色,幾個人一起撲向已經受傷的流彩。而這時,一刀刀氣力劈而來,一聲怒喝:「你的對手在這裡!」說話的人,正是沒得休息的葉孤。
三對三,卻情況各異。姬雲這邊還算是膠著。這麼多年過去了。姬雲的心性已經十分成熟,但見到卿齊后,卻難掩心中憤恨。便恨不得一刀將其劈為兩半,而卿齊卻知道姬雲是如此想,故而並不與姬雲拚鬥,只是來回躲閃,躲避著姬雲的殺招。
葉孤對上顧瀟,卻也是仇人見面。葉孤雖然已經受傷,且元功大損。但與顧瀟對敵,卻也是情緒難平,滄浪一刀,威力比剛才反而要更強一些。
老妖與鐵面人的對敵,老妖開始還用了兩招,而後面不知為何則完全是游斗,那鐵面人越戰越勇,劍法如同彌天大網,鋪蓋而下,劍術之絕倫,當世罕見。那劍招快如疾風迅雷,慢如綿綿細雨,劍光流轉之間,卻是一套極為瀟洒飄逸的死亡之舞。在劍網籠罩下,老妖心中也不由驚嘆,心說這裡也就是我和他對敵,若換成姬雲,恐怕此時也被他殺了。鬥了二十個回合后,便聽老妖哈哈一笑,道:「原來是你!」說話之間,二人錯身而過。一招分了勝敗。老妖毫髮無傷,而那鐵面人在錯身之後,面上的鐵面具被一刀劃為兩半,一張極為英氣的面孔顯露了出來。
「挽劍凄風!」
在這裡,認識他的人可不少。見到是他,流彩心中的疑雲頓消,她之前也有點奇怪,那鐵面人用的劍招像極了中原儒門的劍法路子,但她卻猜不道那是誰。因為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挽劍凄風和鐵面人划等號。挽劍凄風是什麼人,中原儒門的第一劍客,為人正直,光明正大,便是想找儒門報仇,也無論如何不可能與卿齊這夥人同流合污。更不可能聽命於卿齊這樣的人。
就在這邊剛分了勝負的剎那,便見整個大地出現一個巨大的八卦太極,無限旋轉,如同黑洞一般。與其同時卿齊、顧瀟、以及挽劍凄風都瞬息消失了。而他們的部屬,也都全都沒了。遠處傳來卿齊沙啞的聲音:「姬雲,下次見面,便是你絕命之時。」
聽到卿齊的聲音,姬雲欲追,卻被老妖直接擋在了前面。
「別追了,以後還有機會的。哼哼,玄流神行術,不錯么……玄流的人也找來了。」
「玄流神行術……」姬雲聽說過這種術法,這是一種可以將人中短距離快速移動的一種辦法。最遠可以將人挪移十里,需要一人或多人的同時施法。適才將那麼多人瞬間撤走,需要施法的人,恐怕至少要幾十人才行。
眼見著敵人退去,流彩立即命令屬下人收拾戰場,救治自己人。一切交代完畢后,來到老妖和姬雲的身邊,對老妖盈盈一禮:「多謝師父相救。」見到她過來,姬雲頗為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麼。老妖回頭看到流彩,道:「謝什麼,你那個冷血沒情意的哥哥不肯幫你,我和你師兄再不來,難不成真的看你這樣被人欺負么。」
「我就知道師父最疼我了。」流彩面上終於有了些許笑容,說話時,看著姬雲的反應,姬雲依舊是看著別處,動也不動一下。忽然對老妖道:「師父,若是無事,我先走了。」
「先給我呆著!」老妖厲聲命令道。
「師父如何知曉我有難的?」流彩問著,未及老妖回答,便聽一陣風響。已有兩個人到了他們的面前。見這二人出現,便是老妖都吃了一驚。而流彩和姬雲乾脆都不認識這兩個人。這兩個人都穿著寬大的白色長衣,束腰玉帶。白色的長發更顯仙風道骨,一人背長刀,一人持寬劍。見二人出現,流彩立時做出了警戒的姿態,老妖卻示意她不必。
「你們兩個老傢伙怎麼來了?」老妖上去便問。那二人剛見到老妖的時候,也頗為驚異,持劍率先道:「我們還想問大哥呢。」那個背刀的左右看看。道:「看來我們晚到了一步。」
此時老妖回過頭去,對流彩道:「這是你的前輩。荒刀絕劍!」
「荒刀絕劍?」流彩聽到這個稱呼后,只是片刻的愣神,便滿面是笑,過去極為恭敬的施禮道:「原來是四叔叔。五叔叔,彩兒有禮了!」流彩可是很清楚,眼前的這兩個人,那是兩尊真神。這二人在她沒出生之前,就已經是隱狐的絕頂高手,若要是論輩分的話,這二人和靈山老妖同輩。當年隱狐之中,排在首位的自然是老妖,第二的便是流風玄。第三的是一品藏劍,而第四第五,就是這兩個人了。他們和老妖雖不是師兄弟。但關係卻和師兄弟差不多了多少。二人在很早的時候就已退隱,不知所蹤,如今復出,若能藉助這兩個人的力量,卿齊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流彩如此有禮,荒刀絕劍倒也吃這一套。很是欣喜,仔細打量著她。
「呦。這就是二哥的女兒吧,都這麼大了。」
「一個女兒家,掌管隱狐這麼大的家業,也是夠為難的。」
聽著他們這般寒暄,老妖繼續追問道:「剛才我問的,你們還沒有答覆我呢。」老妖其實驚訝的原因在於,這二人歸隱這麼多年,早已是不問江湖事的人,便是自己,和他們也是完全沒有聯繫,而什麼人竟然可以把這兩個人給弄出來,且聽他們的話茬,似乎也是過來幫忙的。
荒刀應道:「有人持隱狐的密令,告知我等說隱狐有難。我們兩個早就在沙漠的邊城歸隱了,準備老死邊城。但聽說這個消息,也星夜兼程趕過來了,只是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早知道大哥你會來,我們便不必辛苦了。」
「這樣……」老妖眉頭一皺,流彩問他道:「那師父是怎麼獲得的消息?」
老妖低聲似是自語,道:「也是有不認識的人給我送了消息,說你這裡有難,具體的日期也都是有的,只是並無隱狐密令。」說完這話,老妖似乎想到了什麼,看看荒刀絕劍,道:「把你們都找出來,看來他是真的沒別的辦法了。」那二人被說了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而姬雲和流彩卻立時領悟。天下間,有心救隱狐,而又能找到荒刀絕劍的人,又能有誰。
寒暄之間,荒刀絕劍都將目光轉移到了姬雲身上,只因姬雲無論外貌氣質,還是氣場,都足以讓人不得不注意他的存在。
「大哥,這是誰啊?」荒刀絕劍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問道。聽這二人問話,老妖哈哈一笑,道:「年輕的後生而已,對了,你們兩個從邊城來,有沒有給我帶酒來啊,那邊的白酒我聽說很夠勁,早就想嘗嘗了。」
聽到老妖這麼個要求,那二人面露窘態,道:「我們二人倉促而來,且不知道大哥也會來此,故而沒有準備,下回大哥若肯去邊城,我二人自當好好款待。」
老妖擺擺手,豪氣道:「不必等下回了,這裡的汾酒味道也很不錯,咱們三個這麼久沒見了,一定要去喝個痛快!」說罷拉著那二人,一邊說話,一邊尋地方喝酒去了。走的時候,背在身後的手來回擺了擺,姬雲看的真切,知道師父的意思是讓自己快走。姬雲初時不明,但很快便醒悟。這荒刀絕劍和流風玄雖無兄弟之實,但情誼篤厚,若他們知道自己就是殺了流風玄的人,那後果可想而知。
見姬雲要走,流彩快行了幾步,攔在了他的面前。
「師兄,這次……多謝你能來。」平時英武豪氣的女中豪傑,此時說出的話,卻有些吞吐。聽她說出感謝的話來,姬雲沉默了許久,平和低聲道:「師命難違。」
五味雜陳,兩人都是。
終還是流彩先開口:「師兄打算往哪裡去?若師兄想尋那天外儒門的小鬼,他此時在天南州。」
「謝了!」姬雲拱手道謝,奪路疾步而去。流彩目送他離開,就在姬雲離去之時,一個人走到了流彩的身邊,正是葉孤,他亦看著姬雲消失的影子,似是自言自語一般道:「流主是天上的鷹,這是他的運命。」
流彩已經沒有時間哀傷,在她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很清楚,如今隱狐的巢穴已經不安全,另外存身之所才是正確的,他和葉孤商量了一下,決定將隱狐大部分的人遣散,只留部分精銳人馬,暫時潛伏,待得時機允許方在復出。他們如何調度,忽略不提。
只道姬雲,姬雲離開了百狐窟,並沒有繼續尋找魏無恤的下落,也沒有去天南州找塵寰,而是前往凌州忘塵園,尋找長生子。因為這一次隱狐與卿齊之間的爭鬥,有玄流的人介入,姬雲完全不信這個會和長生子會和卿齊這種人有什麼瓜葛,但事情已經出了,他敏銳的嗅覺告訴他,他十分有必要跑這一趟。
星夜兼程,未出兩日,姬雲就來到了凌州城外的忘塵園。此時的凌州已經飄起了雪花,而忘塵園內卻依舊如同秋天一般。順利的進入了忘塵園后,見到姬雲的長生子,也頗為驚訝。長生子與魏無恤交厚,但與姬雲卻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姬雲快人快語,直接便將之前發生的事和長生子說了,並且提到了令他迷惑不解的挽劍凄風。聽完他說的話,長生子眉頭皺起,半天都不說一句話。
「玄流果然與此事有關么?」姬雲有些懷疑的問道
長生子點點頭,道:「此事的確與我玄流有關。」
「那人是誰?」姬雲問道。
長生子長嘆一聲,道:「你當認識的,就是我那個師弟伶仃,也就是赤楓真人。他一心想替清雲子報仇,不惜與卿齊合作,前些日子又盜走我的擎羊骨。」
「擎羊骨……」聽到這三個字,姬雲目光一凜,普通的江湖人多數都不知道何謂擎羊骨,而隱狐出身的姬雲,卻是清楚無比。那是毒仙才有的巫蠱至寶,作用他自然也是清楚的。他看著長生子,道:「前輩,你……」
長生子泰然自若道:「沒錯,我曾是毒仙曲道涼。」
「這……」姬雲看著長生子,心中只道不可思議,一邊是救人於水火的活菩薩,一邊是殺人無數的惡魔,兩者之間,此時卻劃了個等號。
看著姬雲懷疑的目光,長生子哈哈一笑,道:「怎麼?不相信么,論殺人數,曲道涼要勝過你十倍有餘,如今曲道涼已死,塵世間只有長生子。」說完這些話,長生子微微笑看著姬雲,道:「姬雲不也曾是零么?」
走跳江湖,有幾個人沒有難以和人言道的過去,姬雲很明白這些。沉默片刻后,將話題引回,道:「那前輩的意思便是,卿齊運用擎羊骨使用了巫蠱之術控制了挽劍凄風作為自己的助力,是這樣么?」長生子點點頭,算是承認。
「那可有解法?」姬雲清楚,曲道涼乃是用毒巫蠱的大家,個中精妙自然也都是清清楚楚。可長生子竟是搖頭,道:「若真的用擎羊骨作為巫蠱的材料,除非被操縱者死掉,否則沒有任何解法。」
聽到如此的答案,姬雲默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