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枯木逢春,斷劍重鑄
許明月站在床頭,她想起師姐說的「師弟能聽見」,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麼,可千言萬語太多,卻開不了口。
最終,她只是輕輕呼了口氣,不知怎麼,語氣比平日里還生硬了幾分:「師兄,師姐說你能聽到我們講話,那我就長話短說了。」
床上的人仍是一副無知無覺的模樣,許明月見他一縷碎發搭在臉中間,下意識的想拂開,一想到他有聽覺,會不會觸覺也是正常的,手便停在了半空。
「你臉上有頭髮。」糾結萬分,許明月的指尖還是拂去了那縷礙眼的頭髮。
「過幾日我的神識要進入你的內府,可能會有些冷,你盡量別攔路,聽到了沒有,不然你就這樣躺著吧。」
一口氣說完,許明月彷彿像完成了什麼任務一般,大步出了門。
門扉吱呀呀的響著,屋裡格外安靜,楚硯躺在床上,抓耳撓腮的想著許明月又去了什麼地方。
消失了好幾天,誰知道一回來就說了兩句冷冰冰的話。
心魔見狀見縫插針的聚攏過來,想好好羞辱他一番,而被一句「別攔路」刺的渾身不舒坦的元神悲憤不已,一掌將心魔劈開后仍憤憤不平的想道:「小白眼狼。」
就在這個時候,楚硯突然感受到一股無比熟悉的劍意。
璇璣劍法?
小師妹在幹什麼?
許明月不知道什麼又重新進了房間,她的膝頭上放了把通體碧色的長劍,劍身約十餘寸,形態優美,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一道裂痕自劍刃蔓延至劍柄,——那是楚硯的扶光劍。
長劍似乎被某種力量吸引起來,緩緩浮在半空中,淡淡的流光自劍身一閃而過。
許明月屏息靜氣,將神識沉入內府。她回想著自己第一次見識到璇璣劍法的場景,在內府里幻化出一把同樣的長劍。
就如同當年師父演示的一般,一招一式浮在腦海,將璇璣劍法的第一式過了一遍。
劍意分毫不差的融合在劍內,許明月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穿過萬般的回憶,去尋著當初的心境。
已經不知道演練了多少遍,內府里的元神動作越來越快,驀然,那道身影隨著許明月的心意化作了她少年的模樣。
劍意成了!
可劍意無形,離開元神就消弭不見,又怎麼能融入扶光劍,填補它的裂痕?
這個問題許明月思來想去琢磨了許久也沒想出個合適的法子,最終,這個粗暴又直接的小師妹想了了極其兇殘的辦法——既然劍意離不開元神,乾脆就將元神一分為二。
就在她內府里的元神劍意鼎盛之際,一瞬間,許明月的真元驟然暴虐而起向她自身席捲而來,乾脆利落的將一半元神一股腦的融進劍身。
扶光劍驀地大亮,那裂痕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一絲絲撫平,重新被賦予了生命。
元神受損的滋味不好受,更何況是直接分了一半?
許明月只覺得內府里撕心裂肺的攪動起來,她咬著牙,將悶哼聲死死咽了下去。
不夠,還沒有到停下的時刻。
並沒有耽擱,內府里虛弱了許多的元神又搖身一變,再次從頭演練起了璇璣劍法。
先是「鵬程萬里」,那是少年人一生最意氣風發時刻,隨後是「扶搖直上」「否極泰來。」直至最後一式「枯木逢春」
劍意讓扶光劍愈發明亮,然而這種場景只持續了剎那,強行割裂元神的許明月終究還是遭了報應,長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她再也支撐不住,卡在喉嚨間許久的鮮血咳了出來,碧色的劍身染了斑斑血跡。
與此同時,院外凋零枯萎的草木瞬間變的蒼翠欲滴。
枯木逢春之時,斷劍重鑄。
驚天動地的咳嗽聲驚動了一直在內府跟心魔對峙的楚硯,那聲音太狼狽了,攪的他心神不寧,若不是這突如其來的咳嗽聲,楚硯幾乎都要許明月不在房間里了。
若有若無的劍意繚繞在周圍,四方心魔虎視眈眈的盯著環繞在他周身的劍意,那股劍意微弱,卻又異常執拗,被內府殘暴的真元衝散,卻又再次聚攏,彷彿劍意的主人一般,儘力將真元匯聚在一起。
楚硯本就在和心魔較量,許明月乍一出聲,他莫名的開始焦躁起來,心魔見機蠢蠢欲動。
楚硯猛的站起來,元神幻化出道道劍影,竟然不管不顧的和肆虐反噬的劍氣對抗起來,他的內府大震,被誅魔台所傷的裂縫也開始動蕩,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無論如何也要看一眼,看一眼許明月。
他太清楚了,自己這個小師妹從來就是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人,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方,絕不輕言放棄。
就在楚硯焦躁不安的時候,一根手指突然點在了他的眉心,與此同時,一股冰涼的真元沿著眉間蔓延至內府,將內府里的傷口凍住了。
「少爺。」他聽見了許明月略帶著笑意的沙啞嗓音。
「安分些。」
楚硯咬牙切齒:「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許明月說:「只是把你的劍修好了。」就好像在說中午吃了什麼菜一般隨意。
下一秒,宛若冰天雪地般的寒冷氣息就招呼也不打的席捲了整個內府,楚硯怕她被劍氣誤傷,心裡又惦記著那句「別攔路」,好生受了一番罪。
凜冬過後,萬物復甦,一股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劍意順著許明月的神識緩緩探入楚硯的內府,不過眨眼的時間,那劍意就從許明月的神識間流走,化作實體,高懸在楚硯的內府里,睥睨著反噬的劍氣。
楚硯一驚:「這是?」
他上前一步,鬼使神差般的握住了劍柄。
想起來了,楚硯心裡一動,這是他入門是窺見的劍意,是璇璣劍法的真諦。
劍意勾起了從前的心境,楚硯的眼前閃過從前的一招一式,他佇立在原地,回顧了百年。
電光火石間,內府閃過一道極強的白光。
這一刻,整個山莊的靈氣都如江河入海般匯聚進不知院,門窗震動不已,瑟瑟枯黃的落葉瞬間煥發生機。
溫銘第一個跑到了不知院,嘴裡吶吶的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麼,宋嫣然急的不行,差點一頭闖進去,被溫銘拎著后領子站住了:「等會。」
直到這時,宋嫣然才驚覺身前一縷髮絲已然被斬斷。
這劍意蘊藏著無線生機,亦滿含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