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知斂
「你生性跳脫,鋒芒畢露。」
李如風道:「為師送你『知斂』二字,是要提醒你,天道忌巧,天道忌盈,天道忌貳。」
許明月垂下眼,規規矩矩的應了聲是。
心下腹誹,老狐狸,又在指桑罵槐呢,又是忌巧,忌盈,忌貳;又是知斂,怎麼聽都像在暗戳戳說她臉皮厚呢,投機取巧,偷奸耍滑呢。
「修道之路多艱難,定要心存善念,莫使道心蒙塵。」
「是。」幾個人齊聲道。
李如風真是名如其人,話音剛落,就一陣風似的消失了,留下幾個弟子大眼瞪小眼。
「師妹。」一個高高大大的青年道。看樣子應該是大師兄,濃眉大眼,觀之可親。
他旁邊的美貌少女,想必就是文中的萬人迷女主,宋嫣然了。
果然是女主,整個人漂亮的像朵嬌艷明麗的玫瑰花,正開在最美的時候,眉不點而黛,唇不染而紅,肌膚勝雪,榮光四射。
許明月扯出個標準的笑容:「師兄,師姐好。」
又補充道:「師姐真好看。」
幾個人都是一愣,宋嫣然小臉一紅,笑道:「師妹可真會說話。」
女主就是女主,聲音也是格外好聽。
「師姐聲音也好聽。」心裡這樣想著,許明月也說了出來。
旁觀的幾個男人:「……」
宋嫣然被誇的臉色通紅,本來莫名其妙又來個師妹,她還有點不樂意,如今那點不快,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去了。
「伶牙俐齒!」虞歸晚嗤道。想到她昨日所作所為,仍覺得不過癮,又補充道:「巧言令色!」
許明月只當聽不見。
楚硯笑道:「師妹這張嘴,當真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了。」
許明月:「過獎過獎。」
「……」
「臉皮也是一樣。」楚硯又補充道。
「哈哈。」大師兄溫銘道:「有師妹在,往後修鍊的日子也能多些趣味了。」
許明月仍是保持著那副笑臉,對一切或誇獎或諷刺都照單全收。
溫銘指著戒堂坑坑窪窪的牆面道:「師妹剛來,有些事情還不熟悉,這是蒼穹派的門規,每個親傳弟子都要每日抄寫一遍,寫滿一百天,放到祠堂內,更要一字不差的記下來,不過師妹在外門待過一段時間,想必早已經熟稔於心了。」
許明月才發現,這牆面上密密麻麻的刻滿了小字,她的臉上終於露出一份恰到好處的震驚——這要寫到什麼時候?
幾個人同情的看著她,楚硯拍拍她的肩膀,嘆息道:「師妹保重,大伙兒都是這樣過來的。」說完就告辭了。
剩下三個人見狀也紛紛走了,小院子里重歸於靜。
許明月拿起筆,狼毫筆她用不慣,寫的歪歪扭扭,不忍直視。
剛寫了幾個字,她餘光就發現院門口有個頎長的影子,許明月回頭看,竟是已經走了的楚硯。
楚硯站在門口,神色有些躊躇,顯然有事,許明月狐疑道:「師兄有何事?」
「我哪裡有事了!」楚硯立馬反駁,他走近了,看見泛黃的紙上黑色的墨跡,毫不客氣大笑道:「你這個字,放在祠堂里,也不怕丑的老祖宗們不得安息。」
「……」
死毒舌,繞了一大圈回來就是來嘲諷他。
「看我的。」
楚硯不管她,拿過筆信手接著她的話寫道:
仙道貴生,鬼道自終
他下筆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秀麗飄逸,跟自己的字放在一起,簡直是對比慘烈。
「師兄真厲害。」許明月這句誇獎,不含半分水分。
楚硯一臉得意,但還是道:「勉強能看吧,」
許明月看他尾巴都要翹上天了,心裡想,原來反派還是個口是心非的小傲嬌,倒也挺可愛的。
想明白了楚硯的傲嬌屬性,許明月又問:「師兄真的沒事嗎?」
眼前的少年顯然糾結了一番,遲疑道:「你,你有沒有撿到什麼東西?比如荷包之類的。」
許明月反問:「荷包對師兄很重要嗎?」
「我什麼時候說丟了荷包了!」楚硯大聲道,臉色微紅,半晌,又嘆了口氣,低聲說:「對我來說,很重要。」
他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一臉認真。
是宋嫣然送給他的嗎?
許明月心想。
算了,還是還給他吧,萬一是心上人送的,自己留著這荷包有些缺德了,沒有這東西一樣可以完成任務。
「我…」
系統機械的聲音突然響起:
【解鎖重要道具:荷包x1】
【用途:關鍵時刻改變劇情。】
【提示:宿主請收好重要道具,否則將視為任務失敗。】
「……」
狗系統,安靜了一天一夜,許明月差點以為系統走了,這個時候又突然說話。
楚硯問:「你看見了?」
「我,我沒看到。」許明月吞回剛才要說的話,問道:「那個荷包,對師兄有什麼重要意義嗎?」
楚硯的上流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像是懷念,又像是解脫,他似有千言萬語。
許明月心裡直激動,好興奮,難道要解開謎底了嗎?
那些複雜的情緒最終歸於平靜,他只是揮揮手道:「沒看見就算了,不過是個小玩意兒罷了。」
好吧,白激動一場,許明月嘆氣。
楚硯裝作毫不在意,但是他的語氣分明帶著難以言說的失落,想著懷裡的荷包,許明月有些愧疚,只能等完成任務再還給他了。
「師兄別擔心,一定能找回來的。」
楚硯胡亂應了一聲,心不在焉道:「你還是擔心擔心你的字吧。」
說完揮揮衣袖就走了。
許明月嘆了口氣,認命的繼續抄寫門規。
自從工作以後,拿筆的機會都少了,小的時候還能寫一手好看的毛筆字,如今早就忘的一乾二淨了。
門規雖是刻在牆上,但是依舊賞心悅目,她敏銳的發現牆上的字體跟自己的「不知」院如出一轍,想必又是出自那位神秘師祖之手了。
許明月分析著每個字結構,模仿著牆上的字跡,每寫一遍,就有意識的糾正著先前不好,不像的地方,模仿的全神貫注,全然沒發現門口還有一道身影,那身影站了半天才消失不見。
恍惚間,她覺得又回到了兒時的時光,又回到了那間泛黃的屋子,自己在午後練字,父母細碎的說話聲斷斷續續的傳來,簡單而溫馨。
或許是找到了從前的感覺,許明月後面寫的字雖比不上楚硯,但也勉強能看了。
她抄了一遍完整的門規,又回到自己的房間繼續寫,腦子格外興奮。
晚上,許明月破天荒的失眠了。
她動動手腕,有些發酸,那些門規上的字跡有條不紊的在腦海中穿梭,一橫一豎都帶著難以言喻的感覺,她不禁對那位師祖也好奇起來。
許明月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朦朧間像是到了後院的小祠堂,推開了白天那篇刻滿了符咒的門。
她看見師祖的牌位在月光下格外寂寥,她睜大眼,那竟然是一塊空白的牌位!
她莫名其妙的想:「難道墮入魔道,連一塊牌位都不配擁有了嗎?」
許明月走了進去,房間很小,她看見靠窗的地方隱隱約約有個身影,那身影不高,格外消瘦,像是個女人。
只是女人的臉蒙在一層濃重的黑霧中,看不清楚。
許明月一驚,下意識問道: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