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恕不招待
祝瀟瀟本來是打算再跟李轅算一下刨家這筆賬的。
可奈何這個巨嬰哭的實在太慘,祝瀟瀟嫌惡的厲害,只能就此作罷。
人嘛,沒有必要太跟自己過不去了。
開心就耍耍,不開心就遠離,如此而已。
考慮到木板車還是沒有帶出來,祝瀟瀟進到空間里摸索了一圈,決定先捉四隻山雞,並一些筍子野菜,帶去那莊子上探探再說。
莊子距離李家村僅有半個時辰的腳程,且地處較偏,隔著一條寬闊的河道。
算算位置,大約是黑燕山那邊流下來的河,可惜早已經干透了,連河道下的淤泥都龜裂成一塊一塊的。
看著怪丑的。
祝瀟瀟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遠遠看到莊子時,才將東西從空間里取出來,兩手拎的滿滿的上去敲門。
連著幾遍過後,終於有腳步聲從門裡傳出。
來人推開一道門縫,警惕的上下打量著祝瀟瀟,隨即又將門縫扯大了些,向祝瀟瀟身後看去。
不是今早的那位「蘇伯」。
「見過這位老伯了,」祝瀟瀟咧開最無害的笑容,客客氣氣道:「老伯別擔心,我是東邊李家村的村民,聽說這邊有處莊子,想來換些銀錢填補家用,您看……」
她抬了抬手中膘肥體壯的山雞,老者的目光一瞬間便被吸引住了。
「你……你……」
老者驚訝的張了張嘴,隨即「嘭」地一聲關上門。
裡面一陣兵荒馬亂過後,祝瀟瀟尷尬看著門再次打開,蘇伯從裡面探頭出來。
仍是警惕看著祝瀟瀟,低聲盤問道:「我們與李家村並無往來,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祝瀟瀟抿唇一笑:「實不相瞞,我是晨間在黑燕山尋吃的,跟著那位『阿寧』才找到這裡的。」
「阿寧?」
蘇伯悚然一驚,看向祝瀟瀟的目光越發不善了起來,「誰是阿寧?我沒聽過,姑娘你找錯人了,這莊子里什麼也沒有,恕不招待了。」
說著,又要抬手關門。
「蘇伯,您等等!」
祝瀟瀟沒想到這莊子里的人防備心竟如此之重,忙開口道:「我這裡有山雞和野菜,您真的不需要嗎?」
「不需要,」蘇伯不由分說就要關門。
祝瀟瀟急中生智,忽然將手中東西一扔,「撲通」一聲就坐在了地上。
「相公……我那苦命的相公啊……」
她抬起袖子遮掩住臉,音調不高,卻聲聲哀婉,不似坐地撒潑那種蠻不講理的樣子,更像是走投無路,實在不堪重負的那種無助。
蘇伯關門的手,不由自主的就緩了緩。
「是我無能,我救不了你,眼下救助無門,莫說是醫藥錢,便是棺材錢都湊不出一文半分,相公啊……我可怎麼辦啊……讓宏哥兒尋卷草席把咱倆裹了,我隨你一同去了吧……」
祝瀟瀟嚶嚶的哭訴著,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蘇伯聽著聽著,不知怎的,人就開了門,自己走了出來。
「姑娘,你這是……」
老人家心腸軟,尤其祝瀟瀟原身不過十六而已,剛過及笄的年歲,給蘇伯當個孫女都綽綽有餘。
她這個樣子,實在很難有老人扛得住的。
祝瀟瀟見目的達到,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小臉哭的紅彤彤的,一雙杏眼無辜又可憐,淚汪汪盛滿了無盡的委屈。
「……」蘇伯的防備心登時碎了一地。
「蘇伯,不瞞您說,我是實在活不下去了,才冒險跑到黑燕山尋吃食的……」
祝瀟瀟抹了把眼淚,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神情中帶著一絲脆弱的倔強,像是不甘狂風摧殘的小樹一般,雖有萬般苦楚,但仍努力向陽而生。
蘇伯的眼神,突然就慈祥的一塌糊塗。
「你這孩子,黑燕山那樣的地方你也敢去?若是不小心碰到……」
「我知道的,蘇伯,」祝瀟瀟抿了抿唇,「說實在的,今早不慎撞見那位阿寧時,我嚇得魂都快沒了。」
「嗐,你怕他做啥,他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蘇伯擺擺手,輕輕鬆鬆就把阿寧給賣了。
祝瀟瀟:「……」書生,咋又是書生。
「是,」祝瀟瀟點點頭,揉著鼻頭乖巧道:「起先確實害怕,後來看他不似山賊做派,又匆匆往山下趕,一時擔心是不是要去李家村做什麼,這才跟了上去,不想卻跟到了這裡。」
這說法,幾乎天衣無縫。
蘇伯嘆了口氣,見祝瀟瀟仍是坐在地上,忙抬手虛扶一把道:「好了好了,孩子,地上涼你快些起來吧,若是不嫌棄,先同我進去,裡面沒什麼人,都是我這樣的老頭子,你不要害怕才是。」
祝瀟瀟自然是不會害怕的。
她低低應了一聲,狀似笨拙的爬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土,撿起左右手提的四隻山雞,沖蘇伯靦腆一笑。
一舉一動,完全就是村頭蹦躂長大的淳樸孩子做派。
蘇伯徹底沒了疑心,熱情將她迎進了莊子里。
入門是一片氣派的影壁,再往裡走,假山奇石,涼亭矮松應有盡有。
明明從外面看著並不大,卻不想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祝瀟瀟愈發覺得這處莊子不簡單,不動聲色的裝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嘴裡不斷發出「哇」的低語,卻局促的不敢多問。
待進到前廳,見過坐在那裡的另外三名老頭后,蘇伯才輕嘆一聲,開口道:
「丫頭啊,蘇伯我也不瞞你,我是這莊子管事的爹,這莊子原是京里一名侯爺的家產,後來那侯爺犯了事,滿門抄斬,我兒也被牽扯下了獄,所以這莊子便閑置了下來。」
侯爵的莊子啊……
祝瀟瀟乖巧點了點頭,想了想疑惑道:「可是這莊子如此氣派,皇帝老爺不會將這裡收了,再分給別的官爺嗎?」
她問的倒是個實實在在的問題。
蘇伯搖了搖頭,渾濁的眼珠里儘是滄桑。
「這兩年趕上大旱,莊子下的田地自是顆粒無收,佃戶都跑光了,這種時候,還有誰會記得這裡……不來索取稅收已是大恩大德了。」
說著說著,蘇伯的聲音哽咽了,其他幾名老人也跟著撫掌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