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窩子狐狸
此時的夕陽已落,天邊烏雲遮月,光線極暗。
直到來人走到近處,方才看清原來是村長。
「爹!!」
李遠眼眶一熱便撲了上去。
平日里尚算堅強的一個錚錚漢子,在自己親人面前也難掩脆弱情緒。
父子二人抱頭哭了一陣,村長這才抬頭看到了祝瀟瀟。
「李祝氏你……」他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一般,扯著李遠著急道:「你別站在這了,趁著這邊沒有賊人,咱們快些躲起來!」
「爹,」李遠忙安撫他,「流寇已經退了,是祝嫂子救得咱們。」
「李祝氏?」
村長一時反應不過來。
白日里,他遠遠看著村口塵土飛揚,迎面來的風都染上一絲血腥味道,心知不好,第一時間便擇小路跑出村子,打算去縣衙求助。
李家村離縣上較遠,他好不容易搭著過路馬車到了衙門口,縣太爺卻在屋裡呼呼大睡不肯見人。
心急如焚的等了許久都無人搭理,最後還是求了名捕快,這才拽著人匆匆又往回趕。
只是剛走沒幾步,那捕快就被友人拽去喝酒,說什麼也不肯再同他回村看上一看。
村長五內俱焚差點嘔血,心中記掛著村裡的情況,也不容他在縣衙門口耽擱時間,只好獨自返回。
雖然心中祈禱了無數遍,但村裡的狀況著實不大樂觀。
好在,他的遠兒還活著,村子也沒有變成鬼村。
村長看著祝瀟瀟,長嘆一聲老淚縱橫:「謝天謝地,多虧了有你啊……」
說著,雙腿一軟就要給祝瀟瀟跪下。
「……」啊這,倒也不是受不起。
「爹!」一旁的李遠慌忙攙扶住老父親,「爹你這是做什麼,祝嫂子她不是那樣的人!」
祝瀟瀟:「……」
這個套路她怎麼好像似曾相識?
村長抹了把眼淚,傴僂著身子使勁搖頭,「遠兒,李祝氏她救了你的命,也救了咱們全村……」
「兒子知道,」李遠也抹眼淚,「可祝嫂子她是好人,爹你這樣不是要她惶恐難堪嗎?」
「……」誰說她惶恐難堪了?
「遠兒你……唉!」村長沉沉嘆口氣,拂袖道:「罷了罷了,總之你記著,李祝氏她對你有大恩,日後若有任何差遣,你切勿推辭躲懶,知道了嗎?」
「誒!誒!兒子知道了!」李遠揚起一張血糊糊的臉,笑得格外明媚。
祝瀟瀟:「……」我特么一句台詞沒有,你倆就演完了?
我的跪跪呢?我慷慨激昂催人尿下的跪跪呢?
你們家一窩子都是狐狸吧?!
好氣哦,但還是要保持微笑。
李遠半攬著村長,村長攙扶著李遠,父子倆皆是一臉真誠的看著祝瀟瀟。
祝瀟瀟:「……」
村長:「……」
李遠:「呵呵呵……」
六目相對,氣氛一時間尷尬到凝滯。
「唔……娘親?」背上的小盈兒已然睡過一覺了,此時迷迷糊糊醒來,小聲喚著祝瀟瀟。
「咳嗯,」祝瀟瀟乾咳一聲,拍了拍小盈兒道,「醒了啊,咱們回家。」
說完,便對村長辭別道:「看你們沒事,我也就放心了,家中還有人要照顧,就不多留了,我先走了。」
她向著父子倆揮揮手,想起旁邊還有個更沒存在感的村長表親,同樣向他也揮了揮手,這才頭也不回的往家走。
回家的路上,又見著不少親人團聚的畫面,辛酸之餘少不了溫情滿滿。
只是李家村遭此一劫元氣大傷,祝瀟瀟再想找人幫她修屋子,怕是難上加難了。
李轍不知何時醒來,正坐在榻上給宏哥兒擦洗蹭破的傷口。
祝瀟瀟進來時,他手一抖,水袋裡滿滿的靈泉水登時灑出來幾滴,心疼的宏哥兒直嚷嚷。
「爹你小心些,小心些!」
這囊水清甜甘洌,爹爹自己都捨不得喝,現下灑出來這麼多,可真難受死他了。
宏哥兒急的用手指去沾滾落下的水珠,一偏頭,卻見李轍大大方方將水囊遞出去,語氣溫和的問祝瀟瀟道:「外面如何了?」
那動作,自然的好像他從未將這囊水視作珍品一般。
祝瀟瀟自是不知道一囊水還有什麼講究,順手接過來灌了幾口,隨口答道:「不大好,這一村的人最起碼折一半。」
李轍沉默了。
「你呢?怎麼就暈了?」
祝瀟瀟往炕邊一坐,解下背上繩子將小盈兒抱坐在炕上,從懷中摸出兩個枇杷,一個放進嘴裡,另一個遞給小盈兒。
宏哥兒眼饞極了,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被祝瀟瀟聽見,毫不掩飾的投去嘲笑的目光。
李轍輕咳一聲,不太願意接觸這個話題,正想隨便說點旁的繞過去,就聽祝瀟瀟又道:「不會是急暈的吧。」
他雙腿不良於行,衝出去被流寇打暈是肯定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釋便是流寇挾持了小盈兒,李轍心急如焚又動彈不得,本來身子就不好,血壓一升兩眼一黑,就暈過去了。
不得不說,祝瀟瀟真相了。
李轍尷尬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擺,想想同村的男人都在同流寇抗爭,而他非但幫不上忙,反而拖人後腿。
實在是令人羞愧難當。
祝瀟瀟沒聽到李轍回話,分神瞥了他一眼,心下瞭然,忍不住輕笑道:
「得了吧,舌戰群儒戰的是文化人,秀才遇到兵還有理說不清呢,更何況遇到的是流寇,能保住一條命已經很不容易了,你想什麼呢。」
她發誓,她說這話完全沒有任何安慰人的意思,單純就是講述事實而已。
但李轍忽然雙眼亮晶晶的,盯著她猛看。
就好像她身上驟然乍現了什麼佛光似的。
祝瀟瀟膈應的渾身難受,又沒有正當理由暴打李轍一頓,只能匆匆丟下一句「累了,睡吧」,抱起小盈兒就回了屋。
不過片刻,又探頭出來,放了兩個枇杷在炕上,再次退回去。
宏哥兒低低歡呼一聲,撲上去抓起枇杷就往嘴裡放。
酸甜的汁水充斥口腔,滋潤的整個喉間都是清清涼涼的。
「爹……」吃完一個,宏哥兒拿起另一個遞給李轍,卻被李轍反手推了回來,搖搖頭表示不吃。
宏哥兒更開心了,抱著枇杷樂得像是抱了塊金錠子。
兩人隨意收拾了一番正要躺下,忽然門外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屋門被「砰砰砰」砸響,一聲緊跟著一聲,好似催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