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五章 十萬（上）
（……如果伱在我們的軍隊中看見那些一臉稚氣的低級軍官，千萬別看不起他們，他們長得沒有那些老兵壯實，看上去比很多放下鋤頭被推上戰場的普通士兵都要不經打；但他們是投筆從戎的學生，他們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戰，他們最不要命；他們是後來那句膾炙人口的「十萬青年十萬兵」當中的一員，十萬分之一……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
決定性戰役已經結束了，勝利了，但拿著香檳慶祝的人們在重慶，屬於前線官兵的依然是血戰！
「噗噗噗！」一串機槍子彈打在戰壕掩體上沿，濺射起的煙霧看上去沒什麼威脅，但是重重蹭在鋼盔上的小砂子還是警告著正在觀察的**營長：不想成為瞎子就把頭壓低些！
「營長，團長上來了……」傳令兵一邊扶正鋼盔一邊貓著腰報告著。.
「小齙牙，情況怎麼樣？怎麼拿不下？」上來的團長沒有去看外邊，在遠處他就看到了機槍子彈濺起的煙塵，很顯然這裡的觀察哨已經被敵人發現了。
能夠叫鮑營長「小齙牙」的都是資格很老的長官了，士兵們都知道就算是二十六集團軍的兩個湖南師長也不敢這樣叫他們的營長。跟著曹小民將軍從南京殺出來的英雄可不是誰都敢當面亂叫諢號的，當然，那一批人當中現在才混個營長噹噹的人也稱珍稀動物了。
「小齙牙」本來就是投筆從戎的學生，要學問他有；若論實戰經驗……這還要說嗎？從望亭血戰打起來的老兵啊！但是他就是一點：屢犯軍規！
不是包庇手下就是自己闖禍。三次升上團長不到半個月就被撤職，也算是蘇北軍當中的明星了！這次曹小民直接干預讓張景岳把他和一批以前跟李添豪打出來的軍官一起補充到二十六集團軍實際上就是一種提拔——自己不好做得過分就讓李添豪來提他，這一仗打完不管戰功如何都是至少要升團長甚至旅長的！
但是「小齙牙」可不是那種會給自己鍍金的主，只要一上戰場他就把自己當廢鐵了！
「查清了。鬼子把那些被我們打壞的坦克拉回太原，到了這裡就扔下了；現在鬼子把這些廢坦克全埋在地里，露著半個炮塔，他娘的現成的地堡啊！」「小齙牙」一看上來的是洪良，跟李添豪出身的李系第一幹將，也不陰陽怪氣了，簡明地把情況說了一遍：「沒敢集群衝上去，上了三次突擊。一個連打光了！」
洪良一聽明白了：不能怪陳卓的炮打得不準，在這樣的死守戰中，就算重炮把坦克地堡中的人全震死，補充兵立馬就會挖開進出口把死人拉出來再填人進去！就算是炸塌戰壕把這些地堡埋住也不行。因為裡頭的空間不會小了，守軍很快又會挖開上邊的泥土讓火力點復活。
這些戰術打過死仗的**老兵都很熟悉，當然很難為在山西一向佔盡優勢的鬼子也玩這招。
對付這樣的地堡只有一種方法讓它永久休眠，那就是在它啞火的時候佔領它！
晉中防線的最險要處也是最後一道了，這裡再被拿下就得在太原打城市防禦戰了；鬼子在這道防線上集中了整個晉中平原上能機動的部隊。包括一個混編日軍聯隊和八千多名偽軍！
「轟隆隆隆！……」大炮又開始轟擊了，第一輪齊射就讓日軍陣地全部被揚塵籠罩了，只有在這時候前沿的**指揮官才能比較方便地觀察敵情——雖然鬼子沒有空軍，他們的炮兵也已經被中國空軍炸光了。但是他們的輕武器火力還是很強，機槍數量非常多。
「中**人的哪一次勝利不是用血肉填平進攻道路的！？弟兄們。為國血戰的時候到了，伱們怕不怕！」洪良退回到二道壕開始做進攻動員了。在他面前是一群非常年輕的軍官——剛剛在軍校畢業的軍官！
兩個連長七個排長十四個班長，全是投筆從戎的學生，年紀最小的只有十七歲，但是他們的臉上卻全寫滿了無畏！他們聽說過曹長官和其他的名將在衝鋒時全身掛滿勳章為士兵吸引子彈的壯舉，現在他們的胸前也扣上了勳章——他們還沒戰功但卻把在軍校運動會或者作戰技能比賽中得到的所有獎章甚至是黃埔軍校校徽都掛上了！
跟著洪良一起下來的「小齙牙」一身的二流子氣忽然散去了，在他眼前看到的分明是和他一起出發到望亭的那些同學們！他們的身子還那麼瘦弱，但是他們的肩上卻擔負著這個民族的存亡！
「聽著！就算曹長官在這他見了我也就叫一聲『小齙牙』，我是跟著曹長官從望亭殺到南京殺到江北的老兵，這次的突擊隊長我來當！」「小齙牙」一把奪過原來當隊長的那個一臉愕然的連長手裡的戰旗固執地看了洪良一眼然後轉過頭對著一群學生軍官們大聲道：「他娘的，鬼子把坦克埋在地里以為咱們炸不了他，我告訴伱，我姓鮑的第一個軍功章就是炸坦克拿到的，炸坦克是老子最拿手的活！大家跟著我沖，不要怕；鬼子把坦克埋在地下咱們就把他炸出來再炸個稀巴爛！」
笑聲洋溢起來了，這些不怕死但是緊張的學生軍官們不緊張了，儘管頭頂上的天空一直被炮火映紅，籠罩著雲霧一樣的揚塵，耳邊一直像雷鳴一般響著炮聲！
「轟隆隆隆……！」倒數第二輪炮群齊射！「小齙牙」回頭大聲道：「倒數十八下！」
「十八！十七！十六！……」聲音低沉，就像是怕被對面的耳朵早就失聰的日軍察覺一樣，戰壕里整齊地響著集體的稚嫩的男低音，每一個數字出口那一張張臉上都在用堅毅的眼神交流著，一句不曾開口的吶喊聲響徹心中：同學們，沖啊！
「弟兄們！沖啊！」「小齙牙」一下子豎起軍旗從戰壕里躍出去，戰壕里的一群瘦弱的學生軍官們開始帶著各自的士兵吶喊著不要命地像離弦之箭般直撲敵人陣地，幾乎就在他們躍出的同時，天空中一群炮彈帶著紅熱和尖嘯越過……
「轟隆……嗡！」雖然還沒有衝到敵人陣地上，但是大炮的震撼已經讓衝鋒的勇士們耳朵開始堵上了，還沒有習慣這些的年輕軍官們跌跌撞撞但卻頑強地跟上「小齙牙」的步子繼續喊出他們自己也聽不清的戰鬥口號不要命的撲進那一道翻滾著的厚厚揚塵中……
衝鋒路上，穿透了塵幕的子彈雨點般潑灑，一個個官兵被子彈打透，在子彈的交錯帶一蓬蓬在空氣中瀰漫的血霧竟然形成了一道虹！
隊伍前鋒已經突進塵幕了！洪良血紅的雙眼像要裂開一樣發出怒吼：「國存我死！弟兄們沖啊！」
「國存我死！」吶喊聲排山倒海般響起來，淹沒了子彈的呼嘯……
終於，在佔盡火力和兵力優勢的情況下，二十六集團軍還是被敵人強橫的防守逼出了絕招，中**人的絕招：用命填平勝利的道路！
「殺啊！……」跌跌撞撞的官兵們衝上了陣地和昏昏沉沉從工事里撞出來的鬼子殺成一團，第一次和敵人面對面的軍官們有的人因為緊張、因為一直告訴自己決不能當俘虜，一旦受傷就拉手榴彈，當他們在混戰中一時不知所措時就有人拉了手榴彈往敵人撲去……「轟隆！轟隆！」在身體上引爆的手榴彈一枚枚把敵我雙方的血肉噴濺到陣地的每一寸土地上，在軍官們的忘情進攻帶動下，殺上陣地的士兵們全都殺紅眼了，越來越多的人掛滿手榴彈撲向敵人或者直接衝上去抱住掛滿手榴彈衝過來的鬼子……
一枚扔進地堡的手榴彈被鬼子扔了出來，年輕的排長想都不想就撲下去壓住手榴彈…..「嘭隆！」一聲悶響，幾道鮮血箭一般從排長背上噴出來幾乎同時排長的身軀斷成兩塊……排長的身邊一個士兵沒做任何思考，只是知道不能讓鬼子再把手榴彈扔出來，用手拿著兩個拉了弦的手榴彈像打拳一樣捅進了地堡中：「弟兄們，頂著我！」
兩個身邊弟兄撲上去，用肩膀死死頂著身體貼到地堡上的士兵身上。被擠壓得臉色漲紅的士兵忽然發出凄厲的慘叫，張大的嘴巴大口吸進去那渾濁的硝煙，額上瞬間就掛滿了汗珠——他伸進地堡中的手被鬼子生生砍掉了！
「轟！」一聲悶響，巨大的衝力把堵在地堡射擊口的三個士兵全部掀翻，重新出現在中**人眼前的射擊口中冒出濃煙——這個地堡被炸掉了！
「殺啊！」吶喊聲中，洪良親自帶著團主力衝上了陣地，怒潮般的衝鋒終於把還在頑抗的地面工事中的鬼子全部淹沒。
小齙牙中彈了，他身邊的弟兄都中彈了……第一波衝上陣地的弟兄們沒有一個身上不挂彩的！他們用搖搖欲墜的身體擠在一起拱衛著那面千瘡百孔的軍旗，那面用無數犧牲豎起來#**小說/class12/1.html的戰旗，等待著硝煙散去，等待著戰旗露出它驕傲的面容……(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