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擋路要債

陳鋪不大，即便是加上村外的亂喪崗上的老劉家，這個村子也就只有不到100戶。陳鋪還有些偏僻，挨不上大道，也沒什麼正經的道路，全都是老人們一步一腳幾十年間踩出來的。整個村子之中大部分人都姓陳，少數幾家是外面搬來的。三輪車跑在鄉間的土道上，一些塵土被揚起，遮擋了趙岩的視線，趙靜受不了這麼嗆的空氣，微微喘了幾下。趙岩用力敲了敲前面的鐵皮座，向前面喊道：「師傅，開慢點，到家了，我再多給你5塊錢。」

「哎！好唻！」

「哥......」趙靜明顯有些不樂意的瞪了一眼趙岩，那可是5塊錢呢，幹嘛這麼花。

「沒事兒，這點小事兒壓不垮你哥。」趙岩嘴角撇了撇，算是笑了笑，手伸進衣兜里，緊緊的攥著剩下的2000塊錢和那兩張白條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往外面看去。

從蘭山縣通往陳鋪沒有什麼正經的大道，儘管速度已經慢下來了，但是顛簸仍然是不可避免的。趙岩往下面看了看，地面是坑坑窪窪的，有的地方還是一個大坑，那是砍樹砍得。幾年前這裡還有不少的樹的，記得那時候說是要修路，這才給刨了，只是樹刨了，這修路的事兒卻沒有一點兒信兒了，這坑就一直留到了現在沒人管。

土道不寬，容不下兩輛車，所幸陳鋪也比較偏僻，平日里沒有什麼人來，沒有遇到兩輛車擠道的現象。不時一個人騎著自行車走過去，好奇的看進來，這摩托三輪雖然不高級，但是也少有能進到陳鋪村上的，以前趙岩每次回來倒是都坐，那時候還是引起村子里不少人議論的。

剛拐過一個拐角處，趙岩忽然就是一愣，就在前面的不遠處，竟然有一顆大樹樁子橫在了道路的正中央，正好擋住了過道，而在樹樁的後面，還有幾個人正蹲在一起。

「大哥，這裡過不去了呀！你看是不是咱繞過道。」

三輪車前邊傳來了那特有的方言聲，趙岩眉頭一皺，這話可就問的有點滑了，這老頭明顯是在拿話提醒自己讓自己去前面和那群人說道好讓他們讓個道兒出來。而自己要是不答應的話，恐怕這老頭兒他當場就會讓自己多加錢，不加？那就對不起了，估計人家就一走了之了。趙岩在外面遇到這樣的事兒倒是多了，也沒有什麼生氣，只是感嘆一下就當下回答道：

「別，哪用那麼麻煩，還得費時間費油的，師傅您先歇會兒，我去前面看看怎麼回事兒。你也好好坐著，別出來。」

這後面一句話是對著趙靜說的，趙靜擔心的看著趙岩，她的年紀畢竟還小，沒有聽出這一層意思，還想說加點錢繞道就行了。

趙卓從兜里掏了掏，往前面走去。他進監獄的時候經常會在自己衣兜里塞上兩盒煙，一盒自己抽，一盒遞別人，這後來就成了他見人前的習慣了，現在這一掏趙岩這才一愣，隨即笑著搖了搖頭，現在自己可不是那個大工頭兒了，還是個給別人當孫子的小趙。

幾步走得近了，對面的人都站了起來，趙卓望著遠處的人，忽然笑容就凝固了，他發現了幾個人，正是他之前一直所擔心的那要賬的人。

「張哥，這是幹嘛呢，怎麼弄了個大樹擋在道中央啊，要是搬不動的話張哥你說話啊，兄弟我幫你抬回去啊。」趙岩臉上一陣陰晴不定，自己出來的事兒沒有幾個人知道，就是不知道是誰告訴了這群要賬的傢伙了。

走得近了，趕緊一溜小跑。

對面的人顯然也認出了趙岩，頓時一陣騷亂，但是只不過小會兒，其中一個穿著黃色布頭的黑臉瘦子就走到了最前面，他身子不高，臉頰消瘦，嘴唇極薄，一雙小眼睛不時的亂轉，倒是有幾分聰明相。

「這東西怎麼能說是擋路了呢，我們這不是聽說小趙你出來了么，就尋思著得給你送份禮啊，你看你著去年這麼照顧我們，我們這也得回禮啊。」黃臉瘦子一張嘴露出一口大黃牙，說著還拿眼睛四下的打量著趙岩，「當然，我比你年歲大幾歲，叫你一聲小趙，也應該是不是？！」

趙岩這時候也走到了他們的對面不遠處，兩方人隔著2米左右的距離，誰都沒有想過往前面走，趙岩聽得黃臉瘦子的話，心中嗤笑，只不過最近得到了個小隊長，領著那麼三兩個人真以為自己頂天了。趙岩笑了笑，臉色猛地就是一變:「張三，我也不跟你廢話，你先把這棵樹給抬走，你擋著個大樹，你他媽的擋著誰呢，別人要從這裡過怎麼辦，你個老小子幾個月不見，能耐倒是見長是不是？！」

被稱作張三的黃臉瘦子明顯有些愣，隨即就發現身邊的幾個村民看自己的眼光有些彆扭，他猛地咳嗽了兩下，「話咱就說明白，你今天必須把錢給我們結了，這都快要過年了，你可是已經拖了很長時間了，這債不隔年算的道理你得懂吧？！要是你一回去再跑了，我們怎麼找人啊？」

「是啊，大趙啊，不是鄉親們說，這都拖了這麼長時間了，這不過年了么，你趕緊給我們結了吧！」

「大趙啊，我們也知道這樣不好，但是你這真是拖的時間忒長了，我們也要過年啊!」

張三的話明顯觸動了後面的村民，張三不留痕迹的挺了挺身子，瞪著趙岩。

「哥！」

趙靜從後面的三輪車中露出了頭，擔心的看著這邊。

「坐回去，你一女孩子攙和什麼！」一聲大喝，趙岩瞪了一眼趙靜，看著趙靜縮回了裡面這才再次轉過頭來。

趙岩望著對面的人，心中壓抑卻也沒有辦法，他也想還錢但是卻根本沒有辦法，而且眼下根本就不是還不還錢的事兒，究竟是誰想要看自己的笑話才是這件事兒的意圖，他想了一想，將眼睛看向了前邊的張三，說道：「張三，我的為人你不知道是不是，在工地上，我哪天有虧待過大家，買煙什麼的哪次不是我抽什麼就給你們什麼，喝酒什麼的更是不少。可是現在我這剛出來你們就擋在這，咱不說這錢不錢的事兒，你這樣辦事就不地道，你這他媽的根本就是想看我的笑話！！」

這最後的一句話趙岩根本就是吼出來的，他的嗓門大，這一嗓子直接蓋過了對面好幾個人的聲音，一時間所有人的靜了下來。趙岩本身就在村子里凶名不小，要不是他們和趙岩干過一段活接觸過一段時間，也是不敢來這的。趙岩這麼一說他們頓時就想起了那段時候，趙岩在工地待他們的確是不錯的，而這來要錢還用樹擋在道中間的事兒也不是所有人的想法。

「大趙啊，我們其實也沒有這麼著急要錢來著。」後面的一個50多歲的人走了上來，趙岩認識他，以前在村裡見面還得喊他一聲老叔。「可是啊，這大張說你現在根本就沒有一分錢，還說你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接你爹到城裡住，不給我們錢了，我們這才往這裡來的。你告訴老叔，大張說錯了沒有？」

這話一出，那張三臉色頓時就是一變，他趕緊說道：「我也是聽人說的，我可沒自己這麼說。大趙，你也知道那錢不是小數目，我這麼做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畢竟是有些怕趙岩的，不想得罪恨了，讓他記恨上自己。

「我也不說別的，各位鄉親，錢，我有。」趙岩心中暗鬆了一口氣，這話頭引到這兒來算是已經差不多了，只需要再加把火，今天這事兒就算是躲過去了。說著趙岩從身上一掏，掏出自己唯一的2000塊錢放在手上，對他們說道：「鄉親們，這錢我肯定是不會短了大家的，我也不會把我爹給接走。你們今天做的也沒錯，要我是你們聽見了這個消息我也得上這來堵他們，我還不止上這來堵，我連他家門口都立塊大碑，誰讓他欠咱錢呢是不是？」

對面的人都看愣了，張三瞪著趙岩手上的那一沓子錢，那可不是小票子，都是100快一張的大票子，這他媽像是沒錢的主么？沒錢能隨便一掏就是2000塊錢，這還只是一個兜，他身上的兜他媽的我怎麼知道多少個！這要是沒錢我這不是沒法活了么？！

張三的汗就流下來了，待聽到趙岩後面的話時，腦門上的汗更是變成了冷汗，這話說得太直白了，還家門口立墓碑，太缺德了！這趙家的混小子真是不能惹的，一想到那晚上癩皮狗對自己信誓旦旦說趙岩這小子起不來了的話，頓時就恨不得現在就回去狠狠抽上他一個大嘴巴，自己也是活該，竟然連那個癩皮狗的話都敢信！

「那，這2000塊錢老張你拿著，我現在也不能拿太多，這就快過年了，給你們置辦點年貨去，咱這權當利息，工錢再在另算！」趙岩說完直接將錢打在了張三的肩頭上，張三肩膀一軟，差點跪下，這下忒狠啊，2000塊錢，相當於幾個月的工資呢，說扔就扔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了張三，張三一愣，趕緊把這錢收到了手中，嘿嘿這種好活可不能讓給別人。看到張三收起了前來，趙岩心中算是徹底定了下來，他用力拍了拍手，所有人的視線都看了過來，這回都站得跟竹竿似的，就連那50多歲的向來都愛裝嚴肅的老叔都笑了起來。2000快啊，分的話起碼一個人也能分個100塊錢，這可真是忒好了。

「大家聽著，我現在是剛回來，我這銀行卡，也就是那和存摺差不多的東西啊，丟了！我的錢都在那裡面，然後這幾天不是趕上正好要過年了么，銀行沒有營業，然後我得等一陣子才能再去取錢，這錢我肯定會給大家，只不過就是得等幾天，等那銀行開門了，我立馬就去市裡去取錢。大家看這樣，行不行？」趙岩使勁的喊道。

「哎，行，大趙的話我們肯定信，老張你也是，怎麼就瞎傳呢！」

張三聽著只能嘿嘿不斷的賠笑，邊擦著自己腦袋上的汗。

「行了，那散了吧。」趙岩揮了揮手，就往後面走去，只是剛才還是笑著的，一轉身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身上唯一的2000塊錢也已經沒有了......這回事兒可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