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呂珊珊其人
我覺得我睡了很久,最後是被人連敲門帶喊給喊醒的。
我醒來的時候窗外天色已經暗了,門縫裡透出亮光。我喉嚨乾渴,渾身也酸痛得不像話。
但門口有人在敲門,還喊著我的名字,聲音聽起來好像是呂珊珊。我只能咬牙起來去開門。
門一打開,公共區域的燈光刺得我睜不開眼,我用手擋住燈光,眯著眼,就看到呂珊珊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我門口,身邊還放了好幾個服裝店的購物袋。可見她剛逛過商場。
我咳了一聲,「珊寶啊……」我聲音還有些啞。「你這是背著媽媽去談戀愛了嗎?你這周不是去內誰家嗎?」
呂珊珊知道我說的「內誰」是在指代她的閨蜜趙月荷。呂珊珊雖然是澄平本地人,但是因為家裡工作忙,周末回家家裡也沒人,所以每次周末都會去她閨蜜家住。
呂珊珊的手不自覺地撥弄了一下自己的發梢,沒回答我的問題,單刀直入地問我:「你去哪兒實踐了?」
「啊?」我撓撓頭。那個村子的村名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只好直說:「我也不知道啊……」
「你過來,」呂珊珊把我拉到公共區域的小沙發上,點開手機里的一個頁面,拿給我看。「你看,這是不是你?」
我接過手機,因為沒來得及戴眼鏡,只能把手機湊到臉前。手機上的是舊浪夾博的熱搜頁面,熱搜名是「澄平警方破獲受害者超三百人舊案」。
熱門帖子第一條里配了九張圖,呂珊珊輕車熟路地點開其中一張,正好是我攙扶著方鶴下山,把他交到醫護人員手裡的照片。
呂珊珊把圖片放大,用新作了粉色美甲的指甲敲了敲照片上的我。「怎麼樣?是不是你?」
隨後她自顧自地得出結論:「肯定是,你那件破毛衣我早就看不順眼了。」
我看了眼照片上我的毛衣,那是我大一買的一件配色鮮艷的復古款毛衣,我很喜歡,但呂珊珊一直嫌丑,還一直慫恿我把那件毛衣扔了。
我有些鬱悶地點點頭。
「是我,不小心被捲入刑事案件了。」陳歌囑咐過我,調查結束前要保密,我也不知道方鶴願不願意暴露他和警方的關係,於是只能找個借口搪塞呂珊珊。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呂珊珊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把按在沙發上仔細從頭點查到腳,看到我臉上的傷口,鑽進自己房間里翻騰半天,拿出了一罐藥膏給我。
我一看,居然正是那幾個護士姐姐推薦給我的一款祛疤膏。
「你可嚇死我了!」她拽著我的手,「我和月月在電影院,她看到這個熱搜了,問我這是不是你,我一眼就覺得是,電影沒看一半我就跑回來了。」
「我沒事的。」呂珊珊的關心讓我很感動。
「你導師是誰來著?叫方什麼?他怎麼這麼不靠譜?」呂珊珊大罵著,「怎麼能帶你去這麼危險的地方!」
「呃……」我攥著手指猶豫了一下,「我導師是方鶴,嗯……就是照片里我扶著的那個人。」
我看呂珊珊怒氣沒消,一副現在就要衝過去和方鶴理論的模樣,連忙補充道:「他受傷了,為了救我。」
「啊?」呂珊珊一愣,顯然沒想到。「你們當時很危險?」
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向她透露一點。
「當時有人開槍,他掩護我中槍了,現在還在醫院。」想到這個事我心頭又沉重起來。回頭得問問陳歌他們把方鶴送到哪家醫院了,正好明天周日去看望他一下。
「中槍?」呂珊珊驚呼出來,我連忙捂住她的嘴,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小聲點,」我鬆開她,「現在調查還沒結束,這些話不要告訴別人。」
「行吧,」呂珊珊盯了我一會兒,三兩把把頭髮抓起來,梳成馬尾,開始對著公共空間里的穿衣鏡給自己卸妝。「你沒事就行。」
「你之後上課怎麼辦?」呂珊珊一邊用卸妝濕巾擦自己的眼影,一邊問我。「你們專業是不是就那一個教授啊?」
我仔細一想,還真是。我一直都是在上一對一的課,這個專業就我們一對師生,再沒有別人了。也就是說,方鶴養傷期間,連個代課的人都沒有。
不過學校會專門安排人給我一個人上課嗎?我很懷疑。
「估計他回來前,我都不用上課了吧?」我去冰箱拿了瓶涼茶,給自己灌了半瓶。
「真不錯,」呂珊珊已經換了件居家服。「我也不想上課。你知道我們教授有多事多嗎?」
我乾笑兩聲。呂珊珊是學小語種的,說是畢業後去國外給自家公司幫忙。而她的導師據她所說,是個人老事多的禿頂老大爺,每次都啰里啰嗦,煩得她要死。
「唉,」呂珊珊往我身邊的沙發里一窩,問我:「你想吃什麼,今晚我請你,給你壓壓驚。」
我知道她有錢,也不和她客氣,直接點了啃得起全家桶。她一邊為我對美食的審美痛心疾首,一邊飛快地下單買了兩份,還買了一堆冷飲。
等餐的過程還是有些漫長的,我和呂珊珊百無聊賴地翻著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她和我吐槽最近爛桃花朵朵開,我跟她說最近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除她以外的的同齡人了。
呂珊珊說讓我下周末和她去她閨蜜趙月荷家一起玩。我想想下周末沒事便同意了。
正當我們把能聊的話題都聊完,已經開始對著門口發獃時。呂珊珊大喝一聲。
「你剛才是不是說,你扶著的那個人是你導師?」呂珊珊不知道從哪兒找到了一張事件現場的高清照片。
這照片一看就是用專業照相機拍的,十分清楚,但我想不起來當時有沒有記者之類的人在拍照了。
照片里方鶴穿著我的加絨外套,吊著胳膊,手腕還露了一大截出來,樣子多少有些滑稽。也許是看到有人在拍照了,他往拍攝者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不得不說這張照片里方鶴被拍得很好看,雖然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一點血色,十分病態,但是擋不住他漂亮的五官。
「就是他。」我朝呂珊珊點點頭。
「霧草!」呂珊珊驚呼一聲,「好啊你,你有沒有把我當朋友,你教授這麼好看,你都不給我介紹一下?」
沒等我回答,呂珊珊就連珠炮似的繼續說到:「而且這麼年輕,一看就是年少有為的帥哥,你是不是怕我和你搶?」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方鶴長得好看不假,但年輕……還是算了吧。
我乾巴巴地指著照片說:「他保守估計也有四十多了,你確定?」
呂珊珊很明顯地愣住了,沖著照片愣了半晌。「四……四十……?」
我點點頭,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被打擊地魂不守舍的呂珊珊。「他介紹上寫在咱們學校工作二十年了,就算他剛來的時候二十歲,現在起碼也四十了。」
「怎麼會這樣……」呂珊珊癱倒在沙發上,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癟成了一個薄片。
「要學會接受現實。」拍拍她的肩。
正當呂珊珊陷落在失望中時,宿舍門被扣響了。一開門,是我們樓的宿管周阿姨拎著兩個啃得起的大袋子。一見著我,她就開始數落起我們來。
「年紀輕輕就知道吃這些,有一點營養嗎?還點這麼多,吃不完都要浪費了!」
呂珊珊跑過來,接過周阿姨手裡的袋子。「是是是,周姨,您說得都對!我們琪琪這不是剛死裡逃生嗎?我們就慶祝一下!沒下次,絕對沒有!」
周阿姨半信半疑地看了我倆一眼,轉頭走了。樓道里燈光昏暗,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隱隱約約有片陰影攀在周阿姨身上。
我強烈懷疑這是我從鬼域出來的後遺症,便使勁兒揉了揉眼睛,重新去看,便發現那片陰影不見了。
我關上寢室門,坐在茶几邊和呂珊珊分起一桌子的垃圾食品。
不得不說,啃得起能開滿全球是有點真本事的。食物雖然油大,但味道一直很有保障。我和呂珊珊兩個人吃的滿嘴都是油。
我吃完了我的那一份,正在挖冰激凌吃的時候,呂珊珊忽然開口了。我看向她,她眼裡滿是猶豫。
「有個事情,」呂珊珊慢吞吞地開口,「我覺得我可能要和你說一下……」
呂珊珊很少這麼嚴肅地說話,我一下子就坐直了,認真起來。
「是和月月有關的。」她說。
「月月」是她對趙月荷的稱呼。開學這麼久,因為呂珊珊的關係,我和趙月荷見過幾面,也一起出去玩過。
女孩子混熟其實很簡單,一起吃頓飯,逛個商場就變成朋友了。我和趙月荷就是如此。
趙月荷比我和呂珊珊要大兩歲,是個很高挑漂亮的女生。
如果說呂珊珊的美是青春又活潑可愛,那趙月荷的美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如同月光般清冷高潔,又像荷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雖然不如呂珊珊那般明媚扎眼,但也絕對是很多男人的夢中女神。
而且她性格也是呂珊珊的正反面,為人穩重柔和。她不是澄平本地人,只是在澄平工作,平時住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里。
「她怎麼了?」我皺眉問道。
「她……」呂珊珊像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估計想了半天才理清思緒,緩緩開口。「我就算說出來,估計你也不信……」
笑話!自從我去過鬼域后,這天下就沒有我不信的事!
「你說!」我叼著冰激凌的勺子說到。「你敢說我就敢信。」
「那我可說了,」呂珊珊用勺子攪著她的冰激凌,把原本顏色搭配得恰到好處的冰激凌攪得黃乎乎的,像某些只該出現在衛生間里的東西,很是噁心。「我昨天去月月家住,半夜我去衛生間,我……我……」
「見鬼了?」我隨口胡說了一句。
我本以為呂珊珊會反駁我,沒想到半天她都沒吱聲。我看向她,她眼裡滿是難以置信和恐懼,眼眶紅紅的,幾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朝著我點點頭。
「我真的看見了……」她的聲音顫抖著。「就在我們睡覺的床尾站著,一個黑色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