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老黃瓜刷綠漆
我以為方鶴會去點他的煙,但他沒有。而是摘下別在胸前的眼鏡,戴上后,從褲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小玻璃瓶,瓶子里裝著藍色的粉末,光看這個造型,很像初中化學課用的硫酸銅粉末。藍盈盈的,不知道又是這位大仙的什麼法寶。
方鶴讓我去廚房裡找個碗接上水,隨後用一個葯匙舀了一小點,輕輕在碗壁上一磕,藍色的粉末落入水中,瞬間溶解不見了。
「方大師,您這又是什麼法寶啊?」我看著那碗依舊清亮的水,問方鶴。
方鶴也真不把我當外人,一點都不藏著掖著。「喝了就能見鬼,你嘗嘗嗎?」
哦......原來這玩意是要拿來喝的啊?
「您早說,我就去樓上拿白開水了。」順便把這碗好好洗洗再用......
「不用,」方鶴抿了一口碗里的水,「自來水反而效果更好。」
「為什麼?」
「不知道,」不知道方鶴的身體是不是已經發生了什麼變化,只見他徑直的朝梳妝台邊走去。「咱們是搞玄學的,很多事沒有為什麼。只是一直如此罷了。」
哦......
方鶴此時已經走到了黑影女人身邊,我不知道是不是黑影女人看到了他,還是已經在與他溝通了。
我只能看到方鶴半蹲在黑影女人的身邊,嘴裡在小聲說著什麼,嘴唇不停的開合。而鏡子里女人的表情似乎也與先前不同了,雖然依舊面色青紫陰森,但是我卻從她那雙獃滯的眼睛中讀出了一絲悲哀的意味。
我沒有喝那碗水,不知道他們一人一鬼都聊了些什麼。好奇心讓我幾乎抓心撓肝,開始考慮要不要也來一口,好把他們的對話聽個清楚。
正當我對著那碗水猶豫躊躇時,方鶴回來了,讓我再去接碗水拿來。
我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著去了。
水接回來時,我看到方鶴正坐在曹老闆主卧的雙人床邊,那個黑影女人就站在他身邊。
這是什麼造型?
方鶴打算賣身給這個黑影女人嗎?
方鶴看見愣在門口的我,朝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我趕忙甩掉我腦子裡的有顏色的胡思亂想,把水碗遞給了方鶴。
方鶴接過水碗,又摸出一個裝著純白色粉末的玻璃瓶,和之前一樣取了一點溶在水中,一口喝了下去。
喝完后,方鶴對黑影女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黑影女人果真很順從他的旨意,開始朝房間外走了出去。路過被我翻出來的結婚照時,忽然停住,在原地站了很久。
我心一下子懸了起來,v開始擔心我是不是又闖禍了。但是黑影女人過了一會兒,便走開了。出了主卧,一路朝先前客廳走去,並在客廳旁樓梯的拐角下停了下來。
我注意到,這個位置是她一開始反覆徘徊的位置。
她又開始了徘徊,在原地轉了幾圈后,忽然消失不見了。
這是什麼情況?
我去看方鶴,卻發現方鶴面色凝重,嘴唇緊緊抿著。
過了半晌,他才掏出手機,給黑影女人消失的地方拍了幾張照片。
方鶴沒有多說什麼,坐在沙發上不停的點著手機屏幕,像是在給誰發消息。又把他放在外套內側口袋裡的,那張寫著曹老闆住址的字條拿出了,放在茶几上拍了照,不知道發給了誰。
他做完所有事後,坐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沉思了一會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衝上了二樓。
等我追上去時,他剛把那顆倒流香熄滅。
「這都是錢,要學會節約。」方鶴看見我滿臉的嫌棄,大大方方的解釋道。「你們這些小孩沒有經過社會的毒打,是不懂得省錢的。」
我很無語,沒有吱聲。方鶴則去把能開的窗戶都開了,讓屋裡的煙散掉。
「你剛才和她交流什麼了?」我終於止不住我的好奇心問道。
「很好奇吧?」方鶴又開始得意洋洋了。「讓你嘗嘗那碗水,你不嘗。」
「呃......」我沉思了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了。「我沒想到你要用那個碗喝水,所以其實沒有洗......」尤其是第一個碗,上邊應該挺髒的,因為我摸著覺得油乎乎的,後來因為碗壁上有水,所以方鶴可能沒摸出來。但是為了方鶴的心理健康著想,我覺得還是不說為妙。
方鶴走在我前邊的背影似乎僵了一下,他沒再理我,只是帶著我出了這棟房子。
方鶴站在院子門口擺弄手機,過了一會兒,一輛白色小轎車停在了我們面前。駕駛員搖下車窗,伸著脖子,「是方先生吧?」
「對。」方鶴用曹老闆給的鑰匙鎖了院門。示意我上車。
我這才反應過來,方鶴這是叫了輛網約車。
「這麼晚了,沒想到這麼快就能約到車。」方鶴微笑著和司機攀談著。
「嗐,」司機嘆了口氣,從副駕駛位地上的一個箱子里摸出了兩瓶罐裝咖啡遞給了我和方鶴。「還不是我家小孩快考大學了,成績又上不去,找了好幾個老師上一對一的課,你知道一個小時多少錢嗎?三百!一次兩個小時就是六百塊錢,報了四科,一星期就得花兩千多。本來我工資也不低,但誰耗得住這麼折騰啊!這不是晚上找點事干補貼補貼家用。」
我都不忍心聽下去了。我高考前也這麼補過一段時間,但是幸運的是我家裡老師一抓一大把,湊在一起都能開個學校了,所以倒是不用花錢。
方鶴也沉默了,過了會兒吐出了個:「您辛苦了。」
「唉,沒辦法啊,誰不想孩子考個好學校?」司機嘆了口氣,「倒是你們兩個小年輕,大半夜跑到那種地方幹什麼啊?我看你們出來的地方是曹榮興他家的老房子吧?你們和他認識?」
曹榮興是曹老闆的本名。
「算是,」方鶴笑笑,「我媽是這村裡嫁出去的,聽說他這段時間回村裡,挺難得的,就讓我去拜訪一下,眼看大學就要畢業了,看看能不能讓他幫忙找個好工作,畢竟現在就業......您也知道的。」
好傢夥,這是老黃瓜刷綠漆,開始裝上嫩了!
「誒呦呵,你們是澄平大學的嗎?」司機問道,「但凡我兒子能考上澄大,我也不至於這麼操心了。」
司機沉默了一會兒,壓低了聲音對我們說:「別怪叔叔說話不好聽啊,我可告訴你們倆,曹榮興可不是什麼正經人,別看他人模狗樣的。」
「啊......還有這種事?」方鶴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我不禁在心中誇讚他的演技。就這演技,奧斯卡不給他個小金人那是奧斯卡的悲劇。
「你以為呢?」正好等紅燈,司機拿起手邊的大茶缸子灌了幾口茶。「我這麼快就接了你們的單是因為我就住隔壁村,我給你們講吧,曹榮興能把家業做這麼大,你以為光是憑本事?屁嘞!」綠燈亮起,司機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我給你們說點他們村的人不敢說的事兒吧。」
我和方鶴一同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好奇模樣。
不得不說,這種方法最能激發中年男人的炫耀欲。
「我們村和曹榮興他們村離得近,大家其實都沾親帶故的。我比曹榮興小一輪多,所以他生意做大了的時候,我還在念書呢。」司機的車開得很驚悚,樂於炫耀自己的車技,油門和剎車都是一腳踩到底,也不知道毀不毀車。
「那個時候,他要競標政府項目,給縣裡的醫院蓋新樓。」司機說道,「當時本來我們村,老梁家的兄弟仨也干工程,也生意做得不小,和曹榮興半斤八兩。當時符合資質的只有曹榮興和老梁家的仨兒子,就他們互相比唄。結果你們知道怎麼了嗎?」司機神秘兮兮的。
「老梁家仨兒子里,老大忽然死啦!就在競標前一天晚上!」
「啊!」我不禁驚叫出來,趕緊追問道:「那知道死因嗎?」
「警察說是老大喝多了,自己摔到河溝溝里淹死了。但是後來他們家給老大下葬的時候,發現老大脖子後邊有個黑紫黑紫的大手印子!當時人迷信,以為是老大招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才沒了的。但是現在網路發達了,那玩意不是叫什麼『屍斑』嗎?明顯就是有人掐著老大的脖子,給他按在水裡淹死的啊!」
這也有點太牽強了。作為推理小說愛好者,我自然是知道屍斑的,但屍斑一般是人死後自然形成的,掐出來的那是淤青。這點差別法醫不會鑒別不出來。
「這就有點嚇人了。」方鶴裝作一副震驚的模樣。
「可不是怎麼著?還有更嚇人的呢!」司機根本剎不住他的話匣子,「這個人為了達到目的是不擇手段的,他還在澄平的時候,就有好幾次類似的事情。都是競爭對手因為各種原因出事兒,什麼失蹤啊,自殺啊,意外啊。你說一次兩次可以是偶然,三次四次五次呢?那能是偶然嗎?」
「警察就沒有查過嗎?」我忍不住開了口。真有這種事,警方怎麼可能注意不到呢?
「查過啊!沒證據怎麼辦?曹榮興這個人辦事很乾凈,一點把柄都抓不出來。」司機拐了個急彎,我嚇得抱緊了安全帶。「我偷偷告訴你們啊,以前我們村有人在曹榮興的工程隊打零工,就看到過曹榮興和幾個人,把人的屍體扔到工地的地基里,再往裡邊灌水泥!你說這誰能找到啊?」
我聽了不禁打了個寒顫。
雖然司機說的話全是道聽途說來的,但是未免有些恐怖過頭了。
「所以說,你們這種小年輕千萬別和他扯上關係。」司機總結道。
「一定,一定。」方鶴裝出一副被嚇得魂不守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