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可以稱我為……提示器
「你的方向錯了。」
這道聲音突兀地在沈依的心中升起,讓她猛地一驚,毫不猶豫地抽出自己腰間的原石手槍,嚴陣以待,警惕著周圍。
這是他們這個調查小組進入七號場域的第十天了,他們充分估計了情況的危險性,甚至出動了一位第四位階的蘇生級別的天賦者坐鎮、
然而真實情況仍情況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二十餘人的調查小組幾乎全軍覆沒,得到的結論聳人聽聞,聯邦首都學院出身的沈依和教授趙斌成為最後倖存者的幸運兒,他們的任務是要將情報帶出,但卻沒有想到,他們卻被困在了迷霧沼澤之中。
這一困,就是整整兩天的時間。
此前進入七號場域穿越這片迷霧沼澤的時候,是蘇生層次的頂級天賦者用引魂燈才帶著他們順利穿過的這片迷霧。而那個蘇生層次的天賦者已經橫死,引魂燈破碎在七號場域深處,趙斌和沈依只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嘗試走出迷霧沼澤。
而兩天前,趙斌還沒有中毒,帶著沈依在沼澤里瘋狂地轉圈一直沒能走出去,而現在,趙斌中毒徹底昏迷,沈依很清楚,她已成為最後的希望。
肺病在發作,沈依的呼吸急促,卻仍咬牙維持著。
她出生在首都魔藥師世家,本該錦衣玉食,但可惜,她的世家正處在衰弱期,家族希望她能夠參與到這一次的調查行動來,取得成果,得到上層大人物們的認可與重視,為家族打開新的振興之路。
然而,這裡太過可怕了,她的魔葯知識根本沒有任何用。如果自己能再厲害一點……
她咬緊牙,揚聲喝道:「誰?誰在說話,滾出來!」
那道聲音的主人沒有出現,而是緊接著再次開口,溫和而富有磁性:「我在嘗試著幫助你。」
沈依壓根不準備聽信這道聲音,在這片詭異的場域里,理論上只有邪祟,不能輕信。
現在,聲音的主人遲遲沒有現身,她卻不能再等下去,保持警惕的同時,繼續拖著趙斌前行。
前進了一小段距離,就在她即將調整方向邁步的時候,那道聲音又一次出現。
「你又開始繞圈了,你應該向左走,而不是向右——除非你想回到原點。」
沈依沒有聽對方的話。邪祟有萬端恐怖。對方不肯現身,必有古怪。
沈依選擇堅持自己的方向。然而很快,她就又一次回到了原點。
執著的少女略微停頓,馬上再一次重新行動起來,緊接著又在某個轉向的節點上,那道聲音再次出現。
「這一次向左。」
沈依本來準備邁出向右的腳步,停頓了。
在沉默了大概兩秒鐘之後,她的腳步邁向了左邊。
而這一次,她沒有回到原點。
沈依的表情變得複雜而驚訝。
而這時候,聲音再次響起。
「如果你不想與兩個慘綠色的邪祟正面相遇,你現在應該向右前方前進。」
沈依猶豫一下,第二次選擇遵循。
有了第一次與第二次,接下來聽從彷彿就變得簡單多了,她不知道那道聲音屬於誰,為什麼會在她的心底響起,但她漸漸意識到,對方確確實實是在幫自己。
不僅僅是因為在聲音的指引下,他們不再原地轉圈了,更是因為,周圍的霧氣開始變得稀薄了。
這意味著他們正在向場域的邊緣前進。
就在這時候,沈依聽到那道聲音忽然急促起來。
「加快腳步,在你的右後方,一頭全是腳趾的東西發現了你,正在向你的位置趕來。」
沈依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她果然聽見後面傳來某種悉悉索索的聲音,不過在那道指引聲音的幫助下,她很快擺脫了對方。
沈依心中對那道聲音的警惕正在衰退,繼而湧起的是難以言喻的驚訝。
要知道,她的教授趙斌身為佈道層次的天賦者都在這裡迷路了,而就連蘇生層次的天賦者也要依靠引魂燈才能在這裡穿梭,那道聲音卻可以如此輕鬆地為自己指路,彷彿將她周圍迷霧裡的一切都洞察於胸,那得是多麼強大的天賦者?
沒錯,天賦者。
在沈依的心中,對那道聲音的主人的印象已漸漸偏向於天賦者。邪祟不會幫助人類,一般人類才可能伸出援助之手。
對方正在幫自己。
只是,對方也在沼澤里嗎?為什麼不現身?
這個神秘的強大天賦者,究竟是誰?
當然,沈依也沒有徹底放下戒心,雖然她更傾向於對方是人類,但也不排除對方是懷有其他目的的強大邪祟、亦或者是有目的的人類天賦者的原因。
然而無論如何,對方此刻確確實實是在幫助自己。
「發什麼呆?繼續走,走直線,注意你的腳,走直線。別看迷霧,別相信你自己的方向感,按照我說的走。」
沈依被聲音驚醒,攙扶著趙斌,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而這是她離開沼澤的最後一段路程,又前進了一段距離,迷霧褪去,沈依驚喜地發現,她已經走出了迷霧沼澤!
迷霧被甩在身後,籠罩的邪祟氣息消失,正常的植被出現在視野中,頭頂上,白、紅兩輪月亮清晰可見。
沈依卻已是體能的極限了,放下趙斌,半跪在地,微微喘息,不過,她還沒有徹底放下警惕,這裡還是場域的邊緣,那道聲音仍在。
此刻,她忍不住道:「閣下,我為我此前對你的失禮而道歉,感謝您的幫助,我們差點死在迷霧裡,不知道我該怎麼稱呼您?
「還有……閣下幫助我,是希望從我這裡得到些什麼嗎?」
剛剛一直出現的聲音這回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才略顯疲憊地說道。
「你可以稱我為……提示器。」
「提……示器?」沈依的表情有些古怪,這對於她來說是個奇怪的名詞。
處在上帝視角的陳墉確實感到疲憊。
疲憊感其實從幾分鐘前就開始湧起了,到現在,幾乎快要達到頂峰。
他意識到,這種俯瞰狀態極為消耗精力,不能一直維持,否則要出大事情。
不過,陳墉也沒有退走,他的目光移動,看向一直被沈依緊緊護在腰下的背包。
陳墉沒忘記沈依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調查小組是來調查場域的,他們付出慘重代價的調查結果、很可能就在那個背包里。
在這世界,人人都談場域色變,卻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陳墉有些好奇,忍著巨大的疲乏,集中注意力,想要看看背包里有什麼。
他集中注意力,便真的看見了。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狀態,背包里的東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直接呈現在陳墉的心間,他沒有打開背包,便清楚地知道裡面是什麼。
一本《魔藥學》的書、一堆手寫的記錄文件,以及……一張照片。
這個世界沒有攝像機,那應該不是真正的照片,看起來卻和照片沒有任何區別——
深綠色的背景、深重的土壤里有半面古老的「傷痕纍纍」的石碑,其上刻著複雜的文字。
陳墉本能地生出好奇,想要看看上面的文字寫的什麼,然而當他再集中注意力,靈魂深處卻忽然湧起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他達到極限了。
冥冥中,陳墉生出一種感應,若再維持這種狀態,要出大事情。
陳墉咬緊牙,他意識便迅速抽離,順著若有若無的連接,瞬間回到了熟悉的出租屋之中,退出了沉重的門扉。
退出門扉的剎那,陳墉雖還在靈魂出竅的狀態,但感覺立馬就好了不少,似乎只有維持剛剛那種俯瞰視角才會極大地消耗他的精力。
看著門扉。
陳墉心中一動。再進入一次,還是會在沼澤視角嗎?
不,不一定。
陳墉有觀察到,沈依在沼澤里的時候,他的視角完全在沼澤里,而當沈依離開迷霧沼澤,他的視角也從沼澤轉移了出來。視角在跟隨者沈依變化。
也許,他的視角是鎖定在沈依身上的?
為什麼是沈依?
這算什麼金手指,一對一網聊?
正在思考間,陳墉眼前卻忽地亮起光芒。
剛剛他進入的那扇門扉表層門扉上猛地亮起光芒,火焰憑空燃起——是那些鐵鏽燃燒起來。
而緊接著那火光竟從門扉上飛起,陳墉還沒有反應過來,火焰就與他的靈魂融為一體。
陳墉嚇了一跳,本能地以為自己要著火,緊接著卻發現他身上沒有半點異常,那光芒也消失了,像是和他融合了一般。
這什麼情況?
而那扇門扉上,也發生了些許的變化,其上的鐵鏽自己消失了一部分,露出一排文字。
【憤怒:你將於憤怒中汲取雷霆。】
陳墉有些疑惑,他伸出手,想要上去摸索一下看看,但很快又頓住了——萬一再被吸進去,他恐怕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要再休息一段時間。
陳墉不明所以,靈魂只好暫時退回身軀——
僵硬在床上的陳墉猛地坐起來,一把扯出自己屁股下面堅硬如鐵的廉價麵包都在一邊,疲憊感湧上心頭,維持剛剛那種「旁觀」狀態似乎非常消耗精力。
但陳墉的表情卻很快變得古怪起來——他感受到身軀中忽然多出來了一種奇異的熱流,如麻繩般粗細,他試探性地用意念引導,抬起手。
「噼里啪啦!」
在他的中指與食指指尖,有一點電弧閃爍起來。
陳墉忽然明白過來。
這是那道與他融合的火光所帶來的能力,門扉上那句話的意思對應的似乎正是這種能力——他可以從他人的憤怒中汲取力量。
現在的這道熱流,正來自於剛剛他從趙斌與沈依身上「吸取」的憤怒。
好傢夥……這能力不是皮卡丘?
那麼……
這算是成為天賦者了嗎?
陳墉感應,他身軀里的這道熱流並不強,似乎頂多能給人電個激靈,暈個一陣,都未必能把人電死,用光了,似乎就沒了,或者還需要充能才能繼續使用。
只是這力量怎麼充能?找個怒火衝天的人嗎?還是乾脆跑出去激怒別人?不同程度的憤怒提供的力量會不會不同?吸收範圍多大?我自己憤怒行不行?
誰生氣我就湊上去,那得多欠兒啊!
思考中,陳墉的思路卻轉向了他看見的那「照片」里的石碑。
石碑……
調查團的人迷失十天,損失慘重,就照了半個石碑回來?
那石碑有什麼古怪?
等等……
陳墉飛快地翻開筆記本,翻到自己記錄的那一頁——
最近一次天啟魔葯出現,是在上個月的天賦者公開交易會上,有人要用一瓶天啟魔葯兌換任意未公開石碑上的內容。
這個石碑……和調查小隊里的那張「照片」里的石碑,有什麼聯繫?
陳墉的表情,變得精彩起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