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一章 兩世為人
星空中，於野往前飛行。
所去的方向，不是魁星，而是寒冷與黑暗寂靜的深處。
隱星的史塵子吃了大虧，竟然派人封住了星空要道。前往魁星的去路已經斷絕，而門邪又趁機討價還價，要去什麼混沌之地修鍊。那麼接下來的這段日子裡，他於野只能躲在原地等待時機。
他不怕金仙，卻不敢挑戰仙君境界的高人。隨著他的修為愈高，膽子變得愈小。或者說，他身邊帶著青衣與邛山，還有青蘿與兩頭蛟龍，彷如肩頭多了擔子，他不能只顧自己的死活。
不過，便如門邪所說，一年半載之內，應該沒有兇險。與其這般等待下去，不妨藉機提升修為。若能修至金仙境界，無疑多了幾分保命的本錢。
而他在修鍊之前，疑惑難消。
混沌之地，真的適於陰魂魔煞的修鍊？
於野的去勢放慢。
說是飛，不如說是飄在空中，卻彷如遇到無形的禁制，去勢漸漸受阻。左右看去，則是一片虛無，所散開的神識，也瞬即湮沒在黑暗之中。
這便是史塵子沒有追來的緣故？
此處猶如天地隔絕，難尋去路，倒不怕強敵逃脫。而一味窮追猛趕，倘若誤入混沌虛空，或將弄巧成拙。於是他派人四處巡弋，封堵星空要道，他的手段極其毒辣，卻又難以破解。
就此往前看去，千里之外飄蕩著幾團隱隱約約的黑影，想必便是門邪四人，在忙著行功修鍊。
而所謂的混沌之氣，卻難以辨別。
於野左右張望，遲疑了許久。他思前想後，最終還是翻手召出一尊石塔。五彩光芒閃爍，小巧的石塔中飛出一道人影。
她飄逸的黑髮，拖曳的青衣，赤裸的雙足，白玉般的臉頰，以及靈動的雙眸，一如當年的模樣。
「青蘿！」
「為何喚我，這是……」
「此乃星域偏遠之地，臨近混沌虛空，據說有混沌之氣，有益於魂體的修鍊，故而……」
有好處，於野首先想到的便是青蘿。
她常年困在魔塔之中，終非長久之計。如今機緣難得，她若能提升境界，早日重塑肉身，也算了卻他的一樁夙願。
於野收起魔塔，凝神端詳。
青蘿，相貌如舊，卻少了淘氣與頑皮的神態，或者說，少了曾經的狂野與任性。
只見她愕然片刻，微微頷首道：「混沌之氣，源自天地之始，從而衍化重天氣機，故而更為純粹。而此處的混沌之氣極其淡弱，權且嘗試一二！」
也許是魂體的緣故，她能夠察覺到混沌之氣的存在。
「嗯嗯，機緣難得！」
於野連連點頭，很是欣慰，卻又不忘提醒道：「混沌之氣固然有益，而虛空難以辨別，你且去嘗試，務必多加小心！」
他也一改沉默寡言，變得有些啰嗦，或者更像是一位兄長，在悉心呵護他的家人。
「嘻嘻！」
青蘿忽然展顏一笑，道：「典籍記載，虛空直達重天，我若踏入其中，能否返回燕州呢？」
「一旦誤入虛空，只怕生死難料！」
「若有不測，你願否代我去死……？」
「不敢說笑！」
於野忍不住叱呵一聲，催促道：「去吧！」
「並未說笑哦……」
青蘿輕聲辯解一句，小臉兒透著些許委屈，與失望之色，而她明眸一閃，又狐疑道：「你……」
於野不假思索，道：「我在此為你護法！」
他是怕虛空兇險，又怕門邪四人生事，故而要守著青蘿，否則他放心不下。
而青蘿凝神張望片刻，卻搖了搖頭，道：「有你在此，我便想著與你嬉鬧、玩耍，詢問相關事宜，如何安心修鍊？」
「哦……」
於野遲疑不語。
已多年未曾陪伴青蘿說笑打鬧，他也想著與她傾訴，分享他的艱苦，講述他的遭遇，一同追憶數百年來的風風雨雨。
青蘿看向千里之外的幾道黑影，又看向遠處漂浮的星石，示意道：「我並非三歲孩童，若有不測，自會求救，你不必擔憂！」
「這個……且罷！」
於野本想堅持，又不願強求，他心頭一軟，道：「稍候片刻！」
與此瞬間，一位銀髮女子與一位老者飛馳而來。
青衣面露驚訝之色，讚歎道：「咦，好美的人兒！」
邛山認得青蘿，分說道：「這女子乃是鬼魂之體，與於頭領廝守多年，至今仍未結嬰，可惜了！」
「青衣，有你在此，門邪不敢放肆。請你與老狐為青蘿護法，拜託了！」
於野吩咐一聲，轉身離去。
他是怕青蘿拒絕他的好意，又怕難掩心頭的失落。
為何失落，他也弄不清楚。而事關青蘿的修鍊進境，著實耽擱不得。
「我乃青衣，這是老狐。」
「見過兩位前輩，晚輩蛟影……」
「你不是青蘿？」
「嗯，晚輩前世青蘿，今世蛟影，既為於野相請，兩位前輩受累了！」
於野離去之後，青蘿道了聲謝，也消失在黑暗之中，僅剩下邛山與青衣在面面相覷。
「她所言何意？」
「兩世為人！」
「她是鬼啊……」
「她雖為鬼魂之體，卻貌美絕世，聰慧伶俐，我見猶憐！」
「嗯，小丫頭是可憐，當年老狐曾為她所救，誰想她至今未能結嬰，於頭領不是坑人么……」
與此同時，於野已回到數千裡外的星石之上。
青衣與邛山的對話瞞不過他的神識，而他只能佯作不知。否則，他將更加不安。是青蘿帶著他踏上仙途，與他生死與共、禍福相依。如今他愈走愈遠，修為愈來愈高，而青蘿只能躲在鬼戒、或魔塔之中，令他倍感愧疚而又無可奈何。
終究是強敵環伺，他又分身乏術。
倘若他修至金仙、仙君，成為星域至尊，前途再無兇險，他將奉上他所有的歲月，陪伴青蘿一生一世！
而多想無益，空談誤事。既然青蘿不讓他護法，便趁此時機，再次提升修為！
於野獨自在星石上靜坐了兩日。
遠處，已看不見青蘿，或門邪四人的身影，僅有青衣與老狐懸空坐在黑暗之中。百萬里之外，則是星光閃爍、殺機莫測。
於野站起身來，飄然落入石坑中。
當他打出禁制封住四周，一尊五彩環繞的石塔落地。轉瞬之間，他已置身於魔塔星樞法陣的星雲之上。隨著他揮袖一甩，面前卻多了一堆血紅的玉瓶，正是山農煉製的血丹，仍有數十枚之多。
於野取出一枚血丹扔入嘴裡，緩緩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