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司金中郎將…張裔

第9章 司金中郎將…張裔

大漢都城,即成都皇城,究竟何時築造並無明史記載,但大規模擴建卻是在近五十年以內。

昔日大漢益州牧劉焉赴任蜀中,起先定下的州府是在有地利之險的綿竹,但一場天火致使綿竹焚燒大半,信奉天命的劉焉聽從方士的意見,便將州府遷到了一馬平川的成都。

都江堰以西的成都平原,佔盡了天時與地利,長年風調雨順,被馴服溫順了的江水灌溉了數十萬頃豐沃田畝。

成都平原上阡陌交通,就像是蜀錦上花紋一樣紛繁,數十萬蜀中之民勤奮地耕耘在這匹天下最大的「蜀錦」之上。

如今正是冬小麥出苗的時令,有著農夫在田畝中拔著雜草,小心伺候這一片莊稼地,只求夏收的時候能夠一個好收成。

幾年前,犍為太守李嚴鑿空天杜山,溝通了皂里江、文井江和布濮水,代替了漢安橋的舊渡口,新津縣由此得名,

作為都城的南大門,新津縣依仗岷江便利,沿著天杜山麓修建了大量的宮室。宮室之內,身著各類服飾的官吏、工匠、雜役等有三千餘人,往來秩然,井然有序。

這裡就是大漢朝廷的冶金治所。如今大漢境內超過六成的兵器、農具都在此處打造,其長官正是正昂公的故交——司金中郎將,張裔。

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正昂公拜託衛弘來都城向張裔討要三百頭耕牛。所以,衛弘進入都城之前,就來到這新津縣拿著正昂公的書信來面見張裔。

張裔雖然從事的是冶鐵一事,但態度卻不似銅鐵那般堅硬得拒人於千里之外,看完手中正昂公的書信,他摸著鬍子對衛弘笑著解釋道:「還以為正昂公心性寡淡,沒有想到竟為了三百頭耕牛上門來與老夫要撕破臉皮!」

衛弘只聽正昂公說過,與這張裔相交莫逆,但自己卻是第一次見到這人,他還是朝廷的兩千石大吏。

衛弘想了想,還是不卑不亢地說道:「小子見識不多,卻也知道那曲轅犁的價值應該遠超區區三百頭耕牛,張中郎將這筆生意絕對是賺得盆滿缽滿!」

張裔摸著鬍鬚,打量著衛弘:「你就是正昂公所說的……衛弘?」

「正是小子!」衛弘應道。

張裔讓侍從為衛弘端上來茶水,說道:「老夫與正昂公年少相識,莫逆之交,聽說你二人父子相稱,你可稱我一聲叔父。」

「這……」

衛弘語塞,這幾日百里蘭性格更開朗了一些,與衛弘的話也多了起來。

因此閑聊之中,衛弘就知道了原來自己一直稱呼的「太守大人」並不是自己所認為的尊稱,在他人聽來卻是「太守爹爹」的親近意思。

既然叫了大半年,且正昂公德高望重,待衛弘也是極好,認爹了就認爹了唄。

於是對此釋然的衛弘,一見張裔的示好,自然也是順桿兒爬:「小子衛弘,拜見叔父。」

張裔大笑了起來:「哈哈……」

不過衛弘可沒中張裔的計謀,仍未忘記自己的使命:「叔父,那三百頭耕牛的事,還請叔父儘早提調,畢竟今年朝廷也重啟了益州郡的賦稅……」

「此事……」張裔面色頓時變得為難了起來,走向衛弘說道:「賢侄,這三百頭耕牛的事情,並非是老夫有意拖緩,實在是事出有因。」

「老夫並非少府的農官,原先答應調撥給益州郡的三百頭耕牛須從少府撥出,本來此事將成,卻出了變故……諸葛丞相看到調撥賬簿,思慮過後,

並未通過此事。」

衛弘皺起眉頭,不可思議的看著張裔問道:「叔父莫不是欺騙侄兒年輕不懂事?諸葛丞相日理萬機,怎麼會過問三百頭耕牛這區區小事?」

張裔擺擺頭說道:「非也,丞相做事向來就是事無巨細。自去歲更加細緻,朝廷各司賬簿皆要呈送相府過覽,三百頭耕牛數目絕不是少數,儘管丞相招了老夫去問對,我也如實將曲轅犁一事稟報,但丞相卻並未應允此事。」

衛弘眯起眼睛,看著這位語氣和善的叔父,沒有說話,談判的技巧之一就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果然,張裔在咳嗽了兩聲緩釋一下尷尬就說道:「賢侄,放心吧,老夫不會在此事上虧待正昂公的。朝廷攤派給益州郡的賦稅額度,少府那邊已經預備在案了,可憑藉由曲轅犁開墾多出來的土地補上,秋計后直接運送給府庫,倒省了正昂公從益州郡遠送進庫的辛勞!」

聞言,衛弘倒是在心中腹誹一句:「朝廷在南中的今歲賦稅,能收到才怪……」

張裔看了看案牘上的竹簡,大概是覺得如此對待一位小輩,著實有些不合適,於是背過手去對衛弘說道:「罷了罷了,誰叫老夫在此事上確實理虧,改日修一封書信再向正昂公賠罪說明緣由,今日老夫就告假一日,帶你回成都。」

「好嘞!」衛弘一口應了下來了。

正昂公也囑咐過,朝中有人好辦事,尤其是宮府子弟,多是背景深厚的士族子弟,山高皇帝遠,正昂公遠在益州郡,自是沒辦法為衛弘做太多事,就在書信中將此事託付給了張裔。

……

……

司金中郎將的出行倒也簡單,並沒有犍為太守李嚴那般張揚的排場。僅僅兩個僕人牽著一匹駑馬,連馬車都沒有。

這次趕車的是百里蘭,衛弘靠在馬車的一面,看著騎馬緩行的張裔搖了搖頭,倒是可惜了從新津宮室到成都之間修建的這條無比平坦的直道。

由於行進的速度並不快,且有著僕人在前面牽馬引路,坐在馬背上的張裔才可以分心對衛弘訓誡:「年紀輕輕的坐什麼馬車,騎騎馬不好么?!」

說著,張裔目光就望向直道兩旁長出青禾的麥田,摸著略微花白的鬍鬚怡然說道:「你瞧著這蜀中的麥田長得多好啊,被稱作天府之國也不是沒道理的,老夫祖居成都數代人,就沒見到幾年災荒年歲……」

這是一個標準的帝都居民對外來客的炫耀。

衛弘突然很沒來由地問了一句:「叔父,你說諸葛丞相是什麼樣的人?」

大概張裔也沒想到衛弘這般問,想了想才摸著鬍鬚讚揚道:「諸葛丞相,當真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就這?」衛弘無語,正昂公和諸葛丞相可以說是數面之緣,但你張裔,掛靠在相府門下的司金中郎將,時常面聽諸葛孔明的教誨,就給了這麼一句評價,在衛弘看來,著實有點糊弄人的意思。

張裔卻說道:「丞相風略未能用言語描述,你見到之後便會明白,那可是一位相當了不起的人物。」

衛弘像是聽懂了似的點了點頭,目光便看向了張裔極為鍾愛的麥田青禾,心中不免暢然了幾分。

不怪乎張裔如此評價諸葛亮,大概也只有這等人物,其文韜武略足以傾倒當世英才,令世人折腰。即便數千年過去,仍舊是各方面十分完美的形象代表。

只是可惜……也是這樣多智近妖的人,最終功虧一簣,病逝五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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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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