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大秦後繼有人矣!
西域聯軍十幾萬的精銳軍團,如今糧草斷絕坐困愁城,前有四萬餘武裝到牙齒的秦軍銳士,後有十二萬羌人大軍,南北則分別有崑崙山脈和天山山脈以及祁連山擋道,已然身處死地,崩潰只是時間問題。
將領們在商議,想要趕在軍心徹底崩潰之前,向後面家的方向,展開突圍行動,能跑一個是一個。
可分歧在於,是聯軍各部分散突圍,讓十二萬羌人大軍顧此失彼,還是集中起力量,重點攻擊一處破圍……
爭議中,還沒等西域將領們商量出一個結果,讓人猝不及防的兵變,卻已經開始了。
而起因只是幾張可笑的饢餅!
當然,這只是表面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兩位聖女的態度,非黑即白的堅決態度!
是我們的信徒,是光明神阿胡拉的信徒,便莫要與卑劣的偽信徒共處一室!
若與偽信徒共處一室,那便不是我們的信徒,更不是光明神阿胡拉的信徒!
放在以前,帕莎黛母女縱然擺出如此態度,也影響不了戰爭大局,無非是蠱惑多一些虔誠的狂信徒,捨棄西域聯軍跑去投奔她們。
可如今西域聯軍身處絕境,突圍成功的希望幾近渺茫。
毫不客氣的說,投奔近在咫尺的兩位聖女,是西域士卒們活命且不成為奴隸的唯一機會。
這就讓帕莎黛母女的表態,變得尤為重要!
西域士卒無論是真虔誠者,還是表面虔誠的普通信眾,都不得不做出權衡抉擇。
是戰死或被俘成為閹割奴隸?
還是與那些偽信徒翻臉,去投奔兩位聖女?
這無疑是非常容易得出結果的權衡抉擇,螻蟻尚且偷生,況乎人哉!
所以,帕莎黛母女領著隊伍,沿著西域大軍聯營的外圍,給西域哨騎們發了一路的饢餅,便好似點了一路的地雷引信。
凡經過之處,不出片刻功夫,營內必然炸鍋,士卒互相攻殺,呼吼聲震天!
正自商議突圍的西域將領們得到消息后,立即前往發生兵變的營寨區域查看,等搞明白髮生甚麼之後,不由陷入深深的絕望。
因為,已經沒有士卒聽他們的命令,親衛上前鎮壓也迅速被湮滅其中!
至此時,已經不再需要帕莎黛母女的挑撥,西域士卒開始自發的向偽教徒發起進攻,為自己謀求生路!
兵變正在以不可阻擋的速度,蔓延向四面八方……
「妖女!壞我軍心的惡毒妖女~!」
有西域將領不甘的破口大罵。
噗——
其罵聲剛落,便有劍光掠過,砍下了他的腦袋。
殺人者探手接住掉落的腦袋,面色漲紅大喝道:「膽敢侮辱聖女者,我與他不死不休~!」
這突然的內訌,讓其餘西域將領又驚又怒,但等回過神后,卻又面露凄然。
為今之計,也只有投奔那倆擅長蠱惑人心的妖女了,乞求她們能護住自己這些將領,不被秦人所害!
一眾凄然的西域將領,心照不宣的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後認命般齊齊扭頭,看兩位身穿月白長袍,袖口綉著翅膀火焰標識的威嚴老者。
他們便是大夏國派來的兩位拜火教大祭司!
倆老頭被西域將領們,瞅的心裡發毛,面上威嚴漸漸變為惱怒,驚道:「你們想做甚麼?我們是光明神阿胡拉在人間的使徒,爾等信徒,難道敢對我們……」
「吾等有何不敢?!」
那率先殺人的西域將領,冷冷打斷他們話頭,鄙夷道:「畏畏縮縮的無膽鼠輩,有何臉面自稱阿胡拉的使徒?」
「大流士三世勢弱時,你們背棄了他,仍由阿契美尼德王朝覆滅……」
「兩位聖女勢弱時,你們背棄了她們,仍由她們國破家亡……」
「如今,我們西域諸國聯合起來抵禦秦人,你們仍是不肯出頭……難道你們不知道,秦人奴役了西域,下一步便是大夏國,便是塞琉古王朝,便是孔雀王朝、羅馬帝國……」
「介時,秦人可不會遵奉阿胡拉,秦人是要奴役鞭撻世間萬物的,包括阿胡拉!」
倆老頭被呵斥的啞口無言。
其實自從他們來到戰場之後,也發現了秦人的與眾不同,與當年的希臘人完全不一樣。
希臘人要的是征服,只要你肯臣服,一切都好商量。
可秦人,是奉行吃干抹凈的主兒,把原有的一切吞噬消化,最後全都變成大秦的模樣!
便如當年生活在河西一帶的大月氏,不過短短几年時間而已,彷彿從不曾存在過一般,真正的亡國滅種了!
拜火教的綏靖策略,以前或許是教派存續的不二法門,可在秦人面前,唯有一個下場,在綏靖中無聲無息泯滅。
他們認識到了秦人的可怕,也已經寫信回去求援,但晚了,秦人統治西域,已不可阻擋!
「無需殺我們,帶我們去見那倆妖女吧……」
「我們活著,你們同樣可以邀功……」
倆老頭既然敢來這千里之外的戰場,便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倒也沒有甚麼恐慌,平靜的提出了條件。
西域將領們面面相覷,而後也不廢話,讓親衛們上前,將倆老頭捆了個嚴實……
……
……
半個時辰后,西域聯軍營寨外!
數名西域將領匍匐在塵埃中,將兩個捆成粽子的大祭司,敬獻給帕莎黛母女。
嗆啷——
帕莎黛女王見了背叛自己的老熟人,那是分外眼紅,不顧聖女的人設崩塌,直接拔劍便要殺人。
所幸,小閨女安妮薇還有理智,忙是攔住要任性胡為的母親,壓低聲音勸道:「一劍刺死他們,豈不便宜了他們,回頭當著十數萬信徒的面兒,審判了他們,再施以火刑,那才解氣!」
帕莎黛女王紅唇顫抖,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氣,將長劍歸鞘,而後居高臨下,用鼻孔看著倆老頭,傲然道:「你們當初背叛我時,可曾想過這一天?」
倆老頭努力使自己擺出匍匐的姿態,誠懇拜俯道:「帕莎黛,你贏了,你最終會贏得一切~!」
「但,你知道秦人的本性,莫要再為他們效力了。」
「你這是在飲用毒液解渴,不止會害了自己,也會害了拜火教,更會害了千千萬萬一心遵奉你的虔誠信徒……」
「虔誠遵奉你的信徒,你理應給他們和平而安定的生活,而不是帶著無辜而可憐的他們,最終走向萬劫不復的地獄深淵……」
嘭嘭——
帕莎黛女王有些惱羞成怒,連續兩腳將倆喋喋不休的老頭踹翻,冷哼道:「閉上你們的臭嘴吧,這便是你們當初背叛我的理由嗎?」
「該死的苟且之輩,古往今來從來也沒聽說,苟且能換來永久平安者,苟且者最後只能在苟且中消亡!」
這話絕對是至理名言,任何國家、民族,乃至是勢力,都不可能依靠委曲求全,長久的存活下去,那樣只會招來得寸進尺的欺壓,直至消亡泯滅或被取而代之。
拜火教的綏靖策略,以及自我閹割攻擊性的教義,也確實會被世界三大宗教取代,成為歷史的邊角料。
弱肉強食,才是普世法則,萬變不離其宗,萬萬年皆如此。
「我不是孩童,用不著你們來教我做事,你們的苟且,我不屑一顧……我能做的,便是努力讓拜火教,成為秦人的百家之一,融入大秦的世俗與文明體系……不使它真正消亡,便對得起我這聖女的身份了!」
她前兩句還算硬氣,可說到最後時,卻已變成滿臉苦笑。
倆老頭愕然,但旋即便又恍然,凄然道:「果然啊……我們原本還在奇怪,你這滿腦子高傲貴族思想的傢伙,為何有能力在大秦造起那般聲勢,如今總算明白了……也不過是個可悲的傀儡而已……」
帕莎黛女王沒想到自己真情流露,會迎來兩個老傢伙的嘲諷,頓時再次破防惱羞成怒,罵道:「明日便活活燒死你們,好好過過嘴癮吧~!」
小閨女安妮薇無奈搖頭,看向那些匍匐的西域將領們,稚嫩俏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相稱的惆悵憐憫,溫言道:「去讓你們的士卒,放下兵器脫掉甲衣,出營寨投降吧。」
「我或許可以保住你們所有人的性命,甚至可以不閹割你們為奴。」
「但,不要做蠢事惹怒秦人,否則後果自負!」
西域將領們深深把頭顱埋進塵埃中,慘然拜道:「謹遵聖女的仁慈教誨……」
而後,起身迴轉各自的營寨。
約莫一刻鐘后,陸續有一位位面色慘然的將領,帶著自己麾下僅穿皮袍的士卒們,出了一個個營寨轅門,遙遙面朝帕莎黛母女匍匐在地。
小閨女安妮薇向身後隨扈道:「你回去,向韓將軍復命,可以來派兵來接受西域俘虜了。」
「喏~!」
隨扈立即揖手領命,領著一隊駱駝騎士,疾馳返回秦軍大營。
其實根本不用復命,負責在遠處策應帕莎黛母女的無數秦軍哨騎們,早已將西域聯軍大營的動靜,一波又一波稟報給韓信。
西域聯軍不帶甲械,出營寨跪降的一瞬間,韓信便傳下了軍令,全軍各部出擊,殺向西域聯軍營寨。
不論西域聯軍是真降,還是假降,秦軍都會讓他們不得不降!
秦軍各部綿延的鐵甲軍陣,如同黑雲壓頂橫推而來,肅殺雄渾的秦風曲,響徹天際催人心魄。
匍匐等待接收的西域士卒,感受著身下地面秦軍行止產生的震動,看著越來越近的恐怖軍陣,卻是反應不一。
有人絕望將頭顱埋進塵埃中。
有人凄然回望身後藍天,回望家的方向,悲哭道:「國將不國,家不復家……國破家亡啊,嗚嗚嗚~!」
悲哭聲彷彿會傳染,一時嗚咽蔓延,更有甚者將隱藏在皮袍下的解手刀,捅進了自己心窩,不願再去面對註定苦難不堪的未來命運。
帕莎黛女王和小閨女安妮薇,漠然看著這一幕幕眾生相,眼眸中似有憐憫。
但,也僅僅只是憐憫!
她們甚至沒有開口勸解一句,選擇自我了解的西域士卒們,哪怕只要她們開口,便可以鼓勵這些信徒繼續活下去……
可她們沒有!
她們只是憐憫看著!
這不是她們冷血,而是她們自己也經歷過國破家亡,深深了解這些信徒的心境,留給他們一個選擇命運的機會,未嘗不是莫大的仁慈!
而且她們自己尚且身不由己,又如何能給他們真正的庇護?
所有承諾,都不過只是可笑的欺騙。
一切終究是那個布局一切的男人說了算!
……
「哈哈哈,趙府令啊,這般如何?」
中軍將旗之下,張蒼與趙高並肩立於戰車之上,指著前方匍匐蔓延等待受降的西域士卒,笑問道。
趙高自也是難掩喜色,嬴政派他來催促韓信進兵,而韓信在他的催促下,僅用不到一天時間,便將十數萬西域精銳逼降,說來也是他辦事得利呢。
「不同凡響,大秦後繼有人矣!」
趙高早將先前不快拋諸腦後,看向將旗下氣度沉穩,仍是板著死人臉的韓信,讚歎道:「我依稀記得當年在上郡,秦相將韓將軍舉薦給陛下時……」
「彼時的韓將軍何等稚嫩,向陛下行禮險些一頭戳在地上,惹得陛下忍俊不禁。」
「可如今,卻已是威震西方的名將,統領千軍萬馬寵辱不驚!」
張蒼順著他目光,也看了一眼死人臉的韓信,嘿然道:「寵辱不驚個瓜皮,他這是生悶氣呢。」
趙高一愣,愕然道:「何解?不費一兵一卒打了勝仗,收降十數萬青壯俘虜,這等功勛足夠平民一躍晉陞卿爵,為何悶悶不樂?」
張蒼笑著解釋道:「此番可不是這傢伙的功勞,一切都是主君安排好的,我與他也就是個苦勞之功。」
「可偏偏,這傢伙是個心高氣傲的,整天就憋著勁兒,等主君的謀划失敗,好施展自己那一身本領呢,但如今主君謀劃成功了……他不生悶氣才怪……」
趙高聽得無語搖頭,這等臣子與秦相的河西國倒也絕配,若是回到中樞在嬴政手底下做事,恐怕每天得敲打十回,甚至扔進牢里吃苦。
便如張蒼那位師兄,曾經的韓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