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療傷
琳的卧室,是這間總統套房的主卧,有三十多平米,寬大的露台,可以遠眺夜景,剛才那些便衣警察在搜查完后,退出的時候把卧室的主燈關了,此刻只有兩盞壁燈散發著淡黃色的柔和光線,屋中的一切都在朦朧之中,如同半夢半醒。
有風從露台的落地門窗吹拂進來,淡紫色的窗帘無聲揚起,象是蝴蝶的翅膀。
今天是正月十五,如果是往年,阿琳最喜歡的就是在這個時候去觀花燈、猜燈迷,看舞獅舞龍,但此刻,她懶洋洋的,好象什麼事情都提不起精神。
她走過去關露天陽台的門,想就此歇息,卻無意中看見遠處純凈而深邃的夜空,已被無數焰火點亮,其中有一枚煙花尤為特別醒目,象信號彈一樣,帶著尖嘯,飛升到了半空,然後炸裂散開,彷彿流星雨一般向四面分散撒落,當所有的綻放都變成稍縱即逝的熄滅,有兩個光點,以一種睥睨天下的傲然和飽經滄桑的蒼涼,在半空凝定,並俯瞰世間。
隨著新焰火的綻放,那兩個光點就象它無聲無息的出現一樣,又無聲無息的在夜空中消失了。
不知為什麼,阿琳忽然覺得,那兩個光點很象是一雙眼眸,一雙她曾經見過的眼眸。
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把門窗關上,總統套房就是總統套房,隔音做的很好,外面世界的喧嘩、絢爛,都隨著門窗的關閉,盡被擯棄,周圍一下變得無比靜謐,原本細微幾不可察的水滴聲,遽然間變得清晰,而且那聲音就是在身邊。
阿琳不明所以,循聲回頭,一隻大手彷彿是從虛無中冒出,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一把捂按在她的嘴上,在那隻手掌不可抗拒的力量之下,阿琳隨後的掙扎就象是小草般無力和毫無效果。
阿琳驚恐萬分,她睜大眼睛,腦海一片空白,她感覺自己都要被那隻大手捂按的窒息了,心更是幾乎停止跳動,這時候,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出現在她的視野里。
由於那張臉是背對著壁燈,所以沉浸在黑暗中的五官顯得模糊不清,但其中的硬朗和英偉就如羅丹雕像的陰影,特別是那雙眼眸,清冷深邃,彷彿是剛才所看見的煙花、、、、、、
瞬間,阿琳明白了來人是誰,恐懼感一下悄失了,唯一留存的是驚愕,是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到的驚愕,陸野身上裹挾的溫暖氣息,甚至讓她以為時光倒流,此刻還是在尖沙嘴的夜市,陸野無聲的擁抱著自己,安慰著自己。
她怔忡的看著陸野,月牙般的眼睛仍然瞪的很大,但眼神已經漸漸變得安靜,甚至還有著一份不易察覺的喜悅,她的身子也放軟,不再是那樣僵硬,似乎是在享受被陸野摟抱在懷裡的感覺。
陸野微笑,並盡量使自己的微笑顯得和藹可親,他覺得自己就是一隻大灰狼卻在安慰小綿羊,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邊,示意阿琳噤聲,另一隻捂按在阿琳嘴巴的手掌,緩緩移開,阿琳仍然微張著嘴,貝齒潔白如雪,似乎還沒有從情緒的波動中走出,這時候,她看見有暗黑的液體從陸野手掌的邊緣滴落而下,發出『嗒、嗒』的輕響,淡淡的血腥氣息縈繞鼻端。
阿琳聯想到剛才那些警察的搜索,聯想到陸野當初在露天夜市殺人時的冷酷,忽然間,她什麼都明白了。
「你,你受傷了,你在流血呢,你趕快包紮包紮啊。」
阿琳低聲說道,她臉色煞白,眸光飄移,不敢看陸野的眼睛。
「嗯,受了點輕傷,沒多大關係。」
陸野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打量四周,實際上,他一共中了兩槍,一槍在腹側,一槍在左肩窩,腹側的那一槍還好說,子彈從兩根肋骨之間穿透而過,彈頭並沒有留在體內,而左肩窩的那一槍,則讓他的整個左手都用不上力量,事先設計好的撤退路線,一下子變得無法完成。
他來八樓的總統套房找阿琳,並沒有更多想法,就是希望能夠包紮一下傷口,他有一個奇怪預感,那就是阿琳不會出賣他。
「真不愧是總統套房啊,就是豪華,卧室里還有酒櫃,嘖嘖,還都是洋酒。」
陸野目光灼灼的打量著酒櫃中,那些高低錯落造型各異的高級洋酒,就如海盜打量著金幣,唯一感到遺憾的就是,他不認得那些英文標籤,他詢問道:「阿琳,這些酒,那個度數最高
陸野的語氣隨和親切,彷彿兩人並不是第二次見面,而是相處以久的朋友,他出現在阿琳的卧室,也不是因為逃避搜捕,而是順便過來聊聊天,這到讓阿琳的內心緊張緩解了許多。
「這,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以前在家,過年過節的時候喝酒,喝得都是蘇格蘭威士忌,酒精度數好象是在四十度左右,我喝的時候,需要加冰塊或者兌蘇打水。」
阿琳指著酒櫃中,一瓶模樣最昂貴的洋酒介紹道:「這瓶芝華士的皇家禮炮,也是世界有名的品牌威士忌,雖然跟我以前喝的尊尼沃克不一樣,但度數應該差不多吧。」
「四十度?四十度也能算好酒?!還世界名酒?!」
陸野嗤之以鼻,他以前在北京喝的二鍋頭,至少都是五十六度以上,那還覺得不過癮呢,要想辦法去搞酒廠原漿來喝,四十度的酒對他而言,如同白開水。
「幫幫忙,給我拿個濕毛巾。」陸野毫不客氣的吩咐道。
「啊?好!」
阿琳怔了一下,隨後應聲走入衛生間,總統套房的每個卧室都有衛生間,就在與大廳相通的房門門口,她這個時候要想跑回大廳,實在是太容易了,只要拉開門就可以,而且陸野站在酒櫃旁,並沒有跟過來,甚至連眼睛都沒往這邊瞅。
但實際上,阿琳似乎忘記了陸野是個危險殺人犯,她甚至連趕快逃離陸野身邊的念頭都沒有,而是真的去把一個毛巾透濕了,從衛生間拿了出來。
等阿琳從衛生間出來,陸野已站在桌子前,把上衣脫了下來,在壁燈的照耀下,他渾身健壯的肌肉如水銀滾動,雄性的陽剛氣息,蓬勃昂揚,似乎都要把這間卧室給撐破了,這越發顯得他身上的那兩處槍傷血肉模糊,破壞完美。
阿琳不敢看,她覺得看一眼,都會情不自禁的心悸冒汗,不但是因為傷口的可怕,同時也因為陸野那挺拔屹立,彷彿鋼澆鐵鑄般身軀,似乎有著奇異的力量。
陸野先處理腹側的槍傷,他用毛巾沾著威士忌酒消了消毒,然後把床單撕成長條,簡單的包紮了一下,不影響行動就可以了。
而左肩窩的槍傷就比較麻煩,他先是用軍刺探了探,在確定彈頭的位置之後,又用軍刺割開傷口,接著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順著割裂的肌膚直插而入,並且還明顯的蠕動、翻轉、尋找,最後把那顆花生米大小的染血彈頭,給硬生生的挖了出來,他原本就血肉模糊,讓人不敢注目的傷口,越發顯得獰惡可怕,鮮血迸滾,就如決了堤的堤口,頃刻之間,便把毛巾給浸透。
這個時候的阿琳也顧不得害怕了,強忍著作嘔的**,跑到衛生間,把浴巾都給拿了出來。
此刻,兩人的表情很有意思,陸野的臉上是一派平靜,甚至還有醫生的那種高高在上的漠然,他點燃了一根煙,在不緊不慢吞雲吐霧的同時,心狠手辣的處理著自己傷口,到好象受傷的人不是他似的,只是豆大的汗珠『噼叭』有聲的掉落在楓木地板上。
而旁邊擔當助手的阿琳則臉色蒼白,一幅隨時都會昏倒的虛弱模樣,高挑的身子簌簌而抖,走路都發飄,看上去到更象是一名重傷者。
「趕快、、、、、、趕快止血啊!」阿琳忍不住低聲驚呼道。
「你知道最快的止血方法是什麼么?」
陸野把浴巾按在傷口上,使狂涌而出的鮮血短暫被吸干,然後把早已準備好的火藥撒在傷口上面,微笑道:「看我給你變個魔術啊。」
阿琳覺得,陸野的神經要麼沒有,要麼就是鋼筋,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情說笑,她在不明所以的同時,又心驚肉跳的看著陸野用手中的煙頭,點燃了撒在傷口處的火藥,隨著「蓬」的一聲輕響,陸野的肩窩傷口處跳起璀璨火光,有烤肉的味道瀰漫擴散。
「咯崩!」
陸野仍然微笑,但他的五官在這瞬間明顯扭曲,滿口鋼牙都幾乎咬碎。
「啊!」
而阿琳則仍不住尖叫起來。
隨著阿琳的這聲尖叫,卧室外面傳來紛亂而驚慌的喊叫聲:「大小姐!大小姐,你怎麼了?!」
「阿琳?!阿琳?!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