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幫不了你

走了二十多日，此時韃子距離宣府大同的邊牆，已經有上千餘里。

比起剛出長城那會兒，此時韃子的戒心已經非常低了，或者是知道這些漢人不敢逃，也不會逃，至於反抗造反，壓根兒就沒想過，所以王林很輕鬆就摸到了馬棚附近。

然而，讓他想不到的是，韃子對人看守的不嚴，可對馬匹看守的卻非常嚴。

加上又不會騎馬，讓他果斷放棄了奪馬跑路的打算，畢竟萬一不小心弄出動靜被發現，得不償失。

不過就這般逃，那也是萬萬不行的。

因為這和尋死沒區別，不然也就不會沒人願意逃了。

於是偷偷又摸向了中心的帳篷群。

駐地中心位置，雖然有不少來回巡邏的漢兵，火堆也是一堆連著一堆，但王林憑藉著前世的經驗，穿梭在帳篷群中，依然遊刃有餘。

一連觀察了十幾座帳篷，王林都不敢動手。

直到摸到其中一座較小的帳篷外，豎耳傾聽，發現裡面只有一個鼾聲和兩個微弱的呼吸聲才決定動手。

等到一隊巡邏士兵過去后，王林快速的從陰影處閃出，掀開帳簾鑽了進去，然後死死趴在地上。

直到眼睛適應，借著外面的火光勉強能看清帳內的情形，這才緩緩起身。

這座帳篷的主人在韃子中明顯有些地位，不但用牛皮隔了一個裡間，旁邊的架子上還掛著盔甲長刀，弓箭水囊。

王林再次豎耳傾聽了一下，確定內間只有三人，其中兩名應該還是女子后，這才輕腳輕手的來到架子旁。

發現這套鑲滿鐵釘的白色棉甲，和前世電視劇里清軍八旗兵穿得很像，裡面睡的應該是真正的后金韃子，而且地位多半還不低。

原本只想偷點食物水和武器，可現在王林心中卻是起了殺機。

小心的從箭囊中輕輕抽出一支羽箭，慢慢的向著後面的床榻摸去。

旁邊的那把刀雖然鋒利，但太長了，不適合悄悄的殺人，還不如羽箭順手。

雖然這小子是個睜眼瞎，有嚴重的夜盲症，但靠近床榻后，王林還是看清了中間躺著的是一名長滿絡腮鬍子的大漢，頭上光禿禿的只留了一道鼠尾，打著呼嚕睡得正香。

而左右則各躺著一名女子，雖然看不清容貌，但僅憑髮飾，他就確定這兩人必是漢家女子無疑。

手中的羽箭不由的握得更緊了。

王林並沒有選擇捂嘴割喉，也沒有選擇一箭穿心，而是將箭頭抵在了大漢的太陽穴上，猛的用力一刺。

因為無論是割喉，還是刺心臟，都不會讓人立即死亡，垂死掙紮下，憑他這具身體的力氣恐怕很難壓得住，多半會弄出動靜出來。

所以只能選擇打擊頭部，讓人瞬間就失去意識，失去對四肢身體的控制，而太陽穴位置是頭骨最軟的地方，只要找准就能一擊必殺。

不過王林在下手的時候，還是下意識的捂住了這名韃子的嘴。

然而，這名韃子可能睡得太死，從始至終哼都沒哼一聲。

直到確認韃子斷氣，王林這才重重的鬆了口氣，敢大口呼吸。

而這時外側的女子卻發出了一聲輕哼。

王林趕緊壓住她，用手捂住她的嘴。

待女子醒來，露出驚恐的眼神后，才小聲道：「我也是漢人，不要怕，也不要喊叫，這人已經被我殺了，聽明白的話，就將眼睛閉上再睜開，重複三次我就放開你。」

女子聞言果然鎮定了下來，照著閉了三次眼。

王林也依約放開了手，但並沒有起身，甚至將韃子腦袋上的羽箭也抽了出來，對準了她的太陽穴。

女子卻並未察覺，而是小聲問道：「小…小兄弟，你也是被韃子抓來的嗎？」

「嗯！」

「可不可以先幫我把繩子解一下？」

說完還將被捆著的手從被子中拿了出來。

「先等等，我把她也叫醒了再幫你…」

王林見她睡覺都還被韃子捆住雙手，心中也怪不是滋味，不過並沒有立即替她解開，而是用同樣的辦法將另一名女子也叫醒了過來。

這才替她們解開手腳上的繩子，說道：「你們別弄出動靜，我去外面找些東西，知道嗎？」

「嗯！」

兩女都是神情淡漠，無悲無喜。

王林這才放心地轉身去收集東西。

可剛邁出兩步，耳邊就傳來一道利刃入肉聲，趕緊回頭。

就見先醒來的那名女子已經將箭頭狠狠的插在了她心口，渾身疼的都在抽搐，卻依然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音，顯然在極力的忍耐著。

「你幹什麼…」

王林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扶著她，檢查了一下，發現箭頭插的很深，直入心臟，也只得死死捂住她的嘴。

想要對她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最後只得緊緊將她抱在懷中。

女子望著王林，眼中帶著一絲感激，一絲解脫，嘴裡發出一陣嗚嗚聲，又抽搐好一會兒，才徹底沒了動靜。

而另一名女子同樣是默默的看著這一幕，自己將自己的嘴捂得死死。

待王林將懷中女子放回到床上后，才帶著一絲顫音小聲道：「小兄弟，幫我一下好嗎？我不想像她那般痛苦！」

王林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死去的那名女子，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龐，沉默了半晌，最終無奈的點點頭。

因為他也知道，對於她們這些被韃子搶來的女人來說，死反而是一種解脫。

最怕的就是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剛開始那會兒有許多女人都選擇咬舌自盡，可不但沒死成，反而被韃子折磨的死去活來，用來示眾。

自從看過那些女人的下場后，就再也沒人敢再嘗試了。

「多謝！」

女子爬起，跪坐彎腰感謝一句，又躺回到榻上，緩緩閉上雙眼，臉上露出了一絲解脫。

王林也將羽箭拔出，來到她身側，對準她的太陽穴。

身為特種兵，他以前自然是殺過人的，打死的毒梟，處決的死囚，沒有八十，也有一百，可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殺一個人會是如此的艱難。

此刻，他感覺自己的手彷彿有千斤重一般，望著女子那微微顫抖的身體，就是刺不下去，最後反而弄得滿頭大汗。

女子額頭同樣布滿了汗珠，緊繃著身子。

見王林遲遲不下手，不由睜開眼，帶著一絲疑惑，后又化為了哀求。

「對不起，我從來只殺敵人和漢奸，不殺自己同胞，所以我幫不了你！」

王林深吸一口氣，聲音都有些沙啞的說道，說完將箭扔在床上，就要離去。

女子卻是趕緊坐起，抓住他的手哀求道：「小兄弟，求求你了，幫幫我吧，我自己實在下不去手…」

「既然下不去手，又何必要勉強？好死不如賴活著…」王林試著勸說。

女子卻凄然一笑：「我的夫君孩兒都被韃子殺了，與其活著繼續被韃子糟蹋受罪，還不如下去找他們團聚。

若非一直沒有機會，我又何須等到現在？

小兄弟，你就幫幫我吧，下輩子我給你做牛當馬可好？」

王林再次沉默了下來。

要他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還是自己的同胞，他真的下不去手，可就這般不管，又實在違背他的信仰。

突然，王林像想到了什麼似的問道：「對了，你夜裡看得見嗎？」

「啊？」

女子先是一愣，隨後像明白王林意思似的，點點頭。

「好，那咱們就一起逃。」王林大喜。

女子卻搖頭道：「小兄弟，這裡已經遠離長城了，你自己一個人都很難逃掉，何況還要帶著我一個婦道人家…」

「這你別管，我自有辦法，我只問你敢不敢和我一起逃？」王林擺擺手。

誰知女子依舊搖搖頭。

顯然不相信能逃走，即便真能逃走，她也不想再折騰，只想讓王林幫她解脫，走得輕鬆一些。

王林也看出來了，這女人生無可戀，一心求死，若非剛才同伴自殺時的場景，將她嚇到，恐怕第一時間就會效仿，那裡會苦苦哀求他幫忙？

於是想了一下，只得循循善誘道：「你現在自殺，屍體多半會被韃子拿去示眾，然後丟到野地喂狼，和我一起逃，路上我還能給你挖個坑，要是萬一真能逃走，將來說不定還能給你的孩兒夫君報仇。」

果然，女子臉色有了一些變化，顯然是動心了，最後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她當然不是指望能逃走將來報仇，而是期望到時王林真能挖個坑將她埋掉。

「那你收拾一下，我去找點東西，記得多穿一些，別弄出動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