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門之兩宮情 第22章 隴州義酒
-------玄武門后-------
世民和長孫無忌深夜草擬手令。長孫無忌寫好了一份手令,取給世民觀看。世民擰眉說道:「這份是冊封令,赦免韋氏一族和郭行方了,會讓太子府舊臣沒有忌憚。」
長孫無忌以齒咬唇,思考了片刻,說道:「那再寫一道手令,如若犯戒,一律死罪,怎麼樣?」
世民點頭說道:「你趕緊寫,然後我看一遍吧。」
長孫無忌思索片刻,便起筆草擬。寫完之後說道:「我擔心我們倆人考慮不周,還是請房玄齡再看一遍吧。」
世民便走到門首,來到前殿喚來房玄齡,房玄齡見世民、長孫無忌倆人滿臉詭異,就知道發生了大事,只怕這位年輕的太子和年輕的左庶子想出來什麼鬼點子,世民答應給滿朝文武以答覆,不知他和長孫無忌如何應對的。房玄齡接過倆份手令,略略讀了一遍,還是嚇了一跳,真有這倆個人的。
房玄齡咳嗽了一聲,說道:「這裡只說韋氏一族和郭行方,那麼老魏呢?」
長孫無忌歉笑著說道:「手令如果妥帖了,那我們立刻辦。太子和我今日親自賜宴群臣,房玄齡主持。請您親自去把魏徵接出水牢吧。」
房玄齡再看了看手令,作揖說道:「遵令!」
李世民看著房玄齡匆匆而去的背影,陰陰沉沉地說道:「這下子太子府舊臣們又要得意!抓了他們才倆天。」
長孫無忌搖頭笑道:「別理會這些事了,這些舊臣總要跟我們齟齬一段日子呢,我們先到前殿看看今日的呈奏吧!」
房玄齡來到太子府水牢之中,親自命人攙扶出魏徵,但是魏徵已經關在水牢中足足一晚上,人已經非常虛弱,房玄齡見魏徵已經走不動路,然後對左右宮人說道:「別杵著,趕緊抬到步輦上去,仔細慢慢抬著走,仔細摔了魏夫子!」
魏徵睜眼看時,發現身前正是極度和氣的房玄齡。房玄齡探手摸著魏徵的額角,發現沒有生病,於是說道:「大家慢慢抬著魏夫子去太子殿下的後殿休息一天,魏夫子好生閉眼睡一會,絕不讓他們這些下人顛著!」
魏徵心中一陣委實感動,難道是房玄齡說服了李世民放出了自己,那麼韋氏一族和郭行方呢又該如何呢?魏徵待要細問,一時間又是暈眩。
房玄齡一面著急,一面命宮人們立即準備湯藥和飲食。李世民見魏徵被抬到後殿,見魏徵幾乎不成了人形,心中不由後悔,對房玄齡說道:「幫魏徵好好收拾,把他的衣服換成本王的舊衣吧。」李世民一直是秦王,也在暗處細細觀察太子建成的東宮門人們,對魏徵尤其忌憚。
魏徵是個在京華一方人物,詩書史略,衣食住行,都絲毫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一個完人。從來只見他清素,舊衣不破能穿多年,飲食也相當簡單。
這時的李世民哪敢怠慢呢,恐怕李世民只能拿出幾身舊衣服才能令魏徵滿意。宮人立刻去取了李世民的舊衣服過來替魏徵換上,門裡門外有御醫、尚膳司等百來人伺候。
長孫無忌卻半天不作多語,魏徵命真好,罵了李世民做楚懷王,他魏徵自己當了回屈原。還能被李世民伺候得那麼好,見了李淵也不過如此吧。
此時魏徵已經清醒了過來,世民接過湯藥親自喂葯,親自吹了吹調羹里的湯藥,對御醫說道:「放了甘草沒有?」
御醫連忙行禮說道:「放了許多了!」
長孫無忌伏低身子,命人襯了口巾,餵了魏徵幾口葯。魏徵簡直被長孫無忌和李世民的前倨後恭也算嚇怕了。這又是何意呢?
長孫無忌低聲對魏徵說道:「太子殿下覺得呢,韋雲起雖然是大隋朝的一方人物,但很遺憾被竇爺爺所殺。所以呢,太子殿下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去彌補他,韋雲起就別寫進隋書了。算是我大唐的臣子吧。」這已經是對韋雲起這個所謂的反臣最大的青史恩賞了。隋唐交錯的人物那麼多,哪些人寫進隋史,那些人寫進唐書,都是大家用口碑來衡量的。雖然隋朝也是大隋,但是大唐的輝煌早已蓋過大隋,所以寫入唐書,那是多麼得無上光榮。
魏徵欠身說道:「其實你們也沒辦法追究竇軌爺爺吧!」
長孫無忌擰眉說道:「竇爺爺是竇太后的兄弟,難道一殺了之?您知道竇爺爺在太子殿下心目中的位置。」
魏徵低聲說道:「太子殿下雖然不殺竇爺爺,但也算是放了韋氏一族和郭行方?」
長孫無忌低聲說道:「他們是魏夫子救下的,等下了朝,太子殿下要晚宴,昨天所有人,都來為夫子請命,所以魏夫子趕緊養養精神吧。晚上還要陪宴呢。」
魏徵十分虛弱,這裡聽完便昏睡了,長孫無忌親自放下帷幄,命宮人好生看守,與房玄齡一起退出大殿。
長孫無忌長吁了一口氣,來到大殿前,見杜如晦等人在商議什麼大事,中書省、門下省和尚書省的諸位行走匆匆忙忙得往來穿梭。諸人對長孫無忌的身份心知肚明,雖然現在眼前還是太子左庶子,但早晚是宰相的身份。諸人紛紛向長孫無忌和房玄齡行禮。長孫無忌知道眼前的諸位都是出身豪門顯貴,於是連忙還禮,房玄齡也對諸人行禮,長孫無忌這才請房玄齡先進入大殿,倆人直截來找李世民商議日常之事。
是日夜宴,並無旁人,坐上是在京四品上,案前也不過尋常菜色和酒水。世民尋思著以前在太子建成府的用宴,說不上鋪張,但比起自己來,倒也繁複了不少呢。世民知道今天的用意是宴請魏徵,那就絕對不能鋪張到讓老夫子生氣,所以,素菜幾碗,酒水半罐,放諸人回去也就罷。
世民命人先請魏徵上座,又命人提來韋氏一族的韋師實、韋慶儉、韋慶嗣等人。數人伏在案下,跪謝天恩。長孫無忌這裡取出手令,鎮定地說道:「韋師實、韋慶儉、韋慶嗣,陰謀亂唐,其罪當誅,手令諭死!」
魏徵和其餘人都疑惑地望向了李世民和長孫無忌。他們韋氏家族無不嚇得在底下申訴有冤。長孫無忌接著說道:「這道太子令留在我長孫無忌的身邊,如果諸位亂唐,我不用奏請太子和陛下,立刻要了爾等性命!」
長孫無忌又拿出另一封太子冊書說道:「韋師實、韋慶儉通勤匪懈,特加恩韋師實太子少詹事、韋慶儉太子家令。手令冊封,接寶冊!」
宮人捧來冊書交給韋師實和韋慶儉。韋氏一族嚇得上氣不接下氣,立刻跪地捧來冊書,紛紛擦汗。
李世民捧起酒樽說道:「諸位歸座吧!本王不勝酒力,又諸事繁忙,略備薄酒,請太子詹事主簿魏徵代本王宴請諸位,諸位請了!」李世民敬了諸人三巡,忽然站起身,雙手持樽,遙敬座下的魏徵,說道:「魏夫子,小王年少輕燥,佯狂不端,多日來一直刁難夫子,這一樽敬奉夫子,以後日日教誨小王,小王無不聽遵,小王敬謝了!」世民在座上向魏徵深深施禮。
魏徵不由一怔,上到世民身前,伏地說道:「微臣深受不起,太子——」
世民將自己的酒樽奉給魏徵,魏徵接過了金樽,這就滿飲一杯。
不多,宴會也就散了,世民與長孫無忌一起出來便去了。諸人都知道魏夫子從來不會尋歡作樂,只會讀書寫字,只是匆匆喝完了清酒,便紛紛與魏徵告辭。
房玄齡待諸人走後,淡淡地在魏徵身後說道:「他們都不知道為了他們的性命,魏徵您竟然受了水刑之苦,差點把命都搭進去!」
魏徵回身說道:「太子殿下平素就是這樣的人嗎?」
房玄齡搖頭說道:「竇軌是我們秦王府的人,韋雲起是東宮的門人,所以,在這個變故之時,世民也不知該怎麼去處置!」
魏徵回身說道:「天底下的太子建成門人遍天下,秦王府的人手自然也擁塞路途,我感覺一時間無能為力!」
房玄齡對魏徵說道:「這不是大家一起坐下來想辦法嗎?魏夫子那可是太子府建成家的舊臣與老人,有些事情,真的只能請您出面,幫幫我們就算是幫了大唐的朝廷,您以前在竇建德帳下,不就是一心想回到大唐朝廷,雖然輔佐了太子建成,那是皇帝陛下對您的重視。現在皇帝陛下又將秦王世民託付給魏夫子,請魏夫子一定要好好輔佐世民!世民十分誠心誠意呢。」
魏徵走向漆黑的天地,這裡回身望向了微笑而和氣的房玄齡,房玄齡突然向魏徵深深行禮,魏徵嘆了一口氣,太子建成府與秦王府的齟齬怎能說沒就沒了呢?魏徵深深回禮后,轉身離去。魏徵回到家中,與王珪又深談了許久,王珪好一番苦勸,魏徵才勉強作罷。
清晨,世民和長孫無忌絕對十分開心,因為王珪和魏徵相繼上夜,倆人心中安定和喜悅,趁著浣日,走在長安城的街肆之中,世民見前面是安元壽家新開的一家飯店,飯店門口現在新蒸了許多饃。世民對長孫無忌說道:「要不咱們去噌倆個,反正是倆個饃,安元壽不會說我們倆!」
長孫無忌說道:「大王,白吃白喝,您不臉紅嗎?安元壽再有錢也不會好心來白送吧」
世民嘀咕道:「不就倆個饃?本王從來不帶錢出門的!」
長孫無忌搖頭說道:「真有你的,從小到大,你白吃了我家多少東西?」
世民嘀咕道:「你家妹妹又不是白送給我的?」
長孫無忌白了一眼李世民說道:「你好意思說的嗎?你的意思是沒有上門來搶我家妹妹搶新娘,我長孫無忌應該感謝您李世民羅?」
李世民點頭說道:「我沒嫌她又丑又肥,其實她只要瘦一點就好啦!」
長孫無忌呸了一聲說道:「也就是選個太子妃,還挑精揀肥的!」
李世民剛抓起一個饃,點了幾個小菜做肉夾饃。在長安城萬物都可夾饃,世民點了一個饃,長孫無忌另外加了一份湯。卻聽身後有個姑娘說道:「老闆,您的饃我嘗嘗!」
店小二對小姑娘笑道:「哪有單單嘗饃的?夾個菜或者泡個羊肉湯!」
小姑娘笑道:「別說菜色和羊肉了,就是饃也要講究啊!」
店小二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姑娘。李世民和長孫無忌聽到講究倆個字也不由打量了一下小姑娘。小姑娘說道:「我是替你嘗嘗的,好吃再付帳!」
店小二說道:「豈有此理!天底下還有嘗饃的道理?有錢來吃,沒錢就請了!」
小姑娘厥嘴笑道:「弄得好像自己天下第一似的!」
小姑娘撕開饃的裡子,然後說道:「麵粉是攙的!殼和糠也能見到!粉都快黑了!」她又咬了一口饃然後說道:「這都能說得上是倆年以上的粉了!你們的店也不算小,這賣的饃是人吃得嘛?還想賣錢,餵豬豬不吃呢。」
店小二還不待說話,橫過來就是安元壽家的十幾個閑人!
李世民不禁嚇壞了,這丫頭好厲害的嘴,比皇帝都能吃啊。牙尖嘴利,白吃白喝,被她這麼走一遭,還不把整個長安城都要得罪了嗎?
長孫無忌在姑娘身後說道:「丫頭!趕緊付錢走人!不知天高地厚,誰家的丫頭啊!怎麼會出來惹事!」
小姑娘揚起兩顆小酒窩的笑臉,望向了威嚴的長孫無忌和溫和的李世民,說道:「本姑娘一路來長安城,忘了帶錢,所以只好白吃白喝!」
所有人聽完都摞起了袖子,這樣的丫頭真應該揍一頓讓她知道個好歹。天底下還有人出門不帶錢,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嗎?
此時,安元壽手裡提著個酒葫蘆,哼著小曲從內走來,掌柜跟隨在安元壽身後。店小二趕緊將此事告訴安元壽。安元壽卻遠遠望見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大駕光臨,倒也不敢造次,把酒葫蘆裝在腰間,對小姑娘客客氣氣地說道:「姑娘!這堵著門,本大爺今天一早的生意別做了,既然白吃白拿,就多拿幾個,趕緊走,趕緊走!」
小姑娘嘻嘻笑道:「大爺好敞亮!又是個生意人,但是這饃饃做得實在難吃,本姑娘白給也不拿呢!」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互望一眼,這小姑娘就這麼不怕死得在京城裡亂闖,到底是何方神聖呀?長孫無忌突然在小姑娘身後悠悠地說了聲:「有趣!有趣!有趣!」世民搖了搖頭,難道有趣的女人,四舅爺都要裝進褲兜?
然後從身邊掏出一枚開元通寶擲給店小二說道:「接住,我替她付了!」然後竟然獨自追著小姑娘而去。
李世民在長孫無忌身後說道:「喂,你得替我付錢吃飯啊!」
長孫無忌回身做了鬼臉說道:「有安大公子在,您也白吃白拿吧,我下半日再回來找您!」
安元壽這裡回身對掌柜的說道:「這饃的麵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姑娘出門是來砸我們的店的吧!」
掌柜的一腦門子的汗珠,說道:「大爺,咱哪裡懂那麼多,麵粉是有好壞,但就算吃了幾十年的饃,也沒幾個能像這位姑娘那麼精通啊!誰能知道吃個饃還要動這些腦子!」
安元壽說道:「這叫動腦子嗎?這批麵粉多少錢?統統拿去餵豬,拿上我的名貼去找不老樓的青舟姑娘,就說本爺要買全長安最好的麵粉來做饃!」
長孫無忌一路跟著小姑娘,竟然來到不老樓的入貨後門。
小姑娘一面命人送了一車糧食進了不老樓,不多時,不老樓的青舟與玉霧姑娘親自迎接了出來。「皿悅妹妹,你什麼時候進京的?這次還帶來那麼多的麵粉!你太辛苦啦!」
皿悅微笑道:「知道我辛苦,就請我喝酒吧!」
長孫無忌這裡上前說道:「青舟大總管!你們不老樓的女孩子什麼時候開始在大街上白吃白喝了?」
皿悅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您說我是不老樓的姑娘?」
玉霧上前行禮道:「長孫相爺,您誤會了!這位是河東裴氏家族的裴姑娘,身份高貴,只不過跟我家不老樓大有交情而已!」
長孫無忌說道:「大有交情?如果我不跟著她的話,這丫頭要把整個長安掀一遍。會出事的,丫頭!」
皿悅笑道:「不就是欠了您一枚開元通寶嘛!」
玉霧聽到這裡,趕緊從懷裡取出通寶,長孫無忌搖頭不拿,然後嘖嘴說道:「你們好好看管住她,不許她亂走,免得闖禍!」
青舟玉霧這裡好奇,怎麼長孫無忌這麼說話呢?皿悅姑娘是天性爛漫,但絕不是惹事的姑娘!
長孫無忌用手摸了下皿悅帶來的一車麵粉,入手間突然感覺怪異,剛想細看,又思考不出怪異的地方。算了,東宮有做不完的事情。考慮全中原的事情還考慮不過來,幹嘛來考慮這一車子的麵粉呢?
這時,安元壽家的下人見青舟玉霧在此,取上拜帖,懇求說道:「姑娘,我家小爺想要您家最上乘的麵粉,能不能借點貨回去試試?」
這時,這個下人見皿悅姑娘在此,不由愣住。皿悅不由說道:「最上乘的麵粉,不老樓是不會有的!」
長孫無忌指著一車子的麵粉說道:「難道這不是麵粉嗎?」
青舟搖頭說道:「這一車子麵粉不是賣的,誰都出不起這一車子的價!更別提拿出去做饃!」
長孫無忌說道:「全長安城總有人出得起價的吧!出不起價,幹嘛拉到不老樓來呢?」
皿悅拖著玉霧的手說道:「這位長孫相爺好大的口氣,到底是誰吶!」
玉霧微笑道:「裴姑娘!您真夠有福氣的,連長孫無忌都對你那麼客氣,還掏腰包給你買吃的,你真夠可以的!」
青舟對安元壽的下人說道:「我領你去取一些麵粉的小樣,每個五斤。而這一車子的麵粉是沒有筋的,別說饃,就是做個餅都做不起來。跟我來吧!」長孫無忌大吃一驚,無筋的麵粉?怎麼可能呢?
玉霧對長孫無忌說道:「相爺!前院剛煮出來的羊湯,您喝一碗再回宮去吧。皿悅妹妹,我請你喝酒。想喝幾種,姐姐幫你開罈子!」
玉霧頭前帶路,請長孫無忌先行,皿悅姑娘搓著兩股小辮子從後跟來。
玉霧將長孫無忌領到香閣,下人立刻送上羊湯美酒。玉霧寒暄幾句后,便出來,樂淘淘地單請外堂就座的皿悅喝起酒來。
皿悅咂了一口美酒,說道:「一路過來,這是喝到的最好的美酒了。酒兄啊酒兄,如果不拿你配一配義酒,就白來一趟不老樓了!」
玉霧嚇了一跳,說道:「妹妹,你不記得你第一次喝不老樓的酒,就是醉倒了?這次你是在京城啊,別混吃義酒了。真的會醉的!」
皿悅笑道:「姐姐是賣酒的嘛,嘗嘗妹妹混制的義酒,請姐姐嘗嘗嘛。」
玉霧嘆了口氣說道:「大罈子都是尋常的酒,那就開小罈子吧!」
皿悅這裡開口說道:「既然店裡煮的羊肉來自隴州,那我們先拿隴州的十大地方酒做底酒,分別是隴州徽縣酒、隴州隴南酒、隴州平涼酒、隴州武威酒、隴州庄浪酒、隴州張掖酒、隴州酒泉酒、隴州紅川酒、隴州臨夏酒、隴州涼都酒這十大酒吧。」
店小二趕緊給皿悅抱來隴州十大酒。而長孫無忌喝了幾口羊湯,只喝了幾口美酒,便匆匆出來,付了通寶會賬,卻見皿悅擺陣,又見這姑娘好會喝酒,不由皺眉,冷笑著看了看剛想走。卻聽皿悅滔滔不絕地掰手指說道:「小二,給我二十二種酒,分別是竹葉、玫瑰、五花、桂花、糊漠、沉剛、女兒、還壽、寶豐、寄墨、青稞、紅露、大缸、黃靈芝、雙鹿、西漢、銀乳鼠、白虎骨、西人蔘、龍鳳胎、三鞭、高粱。」
小二準備了義酒缸,而皿悅將隴州十大酒與二十二種糧食中藥酒做配伍,突然間,酒店中濃香撲鼻,店內店外,許多人聞香而來,流連忘返,都很想嘗一嘗義酒的滋味。
長孫無忌對皿悅說道:「這個能吃嘛?」
皿悅用橡木勺,取出一勺,舀入酒缸前的酒碗中,說道:「相爺請嘗嘗!」
長孫無忌取來一碗,只是咂了一口,突然覺得芬芳沁脾,酒香盪胸,從未嘗過如此美酒,差點將小酒碗失手打碎在地。
長孫無忌見前前後後開動了不老樓如此多的酒罈子,而眼前才華出眾的裴姑娘身無分文,於是對玉霧說道:「她在這裡住多久,那就把所有的開銷都算我帳上,月底到我府上去支錢!」
玉霧點了點頭,會意而笑。
此時,店外的人群別人分開,一位鬍鬚花白的老者闖了進來,東張西望了一會,說道:「好酒啊好酒啊!這是什麼酒?」
皿悅上下打量了一下衣著不俗的老者,伸手攔住說道:「這叫隴州義酒,搭配隴州羊肉,那叫滋味一流。要嘗的話,得付我錢,或者值錢的東西,都可以!」
老者說道:「你那麼缺錢的嘛?你也不像是缺錢的嘛!不然你怎麼會隨手調配出隴州十大酒呢?」
皿悅笑道:「小女子來到貴京城,什麼銀兩呀,什麼銅錢呢,都沒帶,所以呢,這裡的義酒必須賣錢的!老爺子,沒錢別占著地,有的是人想喝呢!」
老者回過身對長孫無忌說道:「長孫無忌,我見你剛才已經喝過一碗了,怎麼樣?怎麼樣?」
長孫無忌見裴皿悅笑靨苒苒,明眸燦爛,便說道:「歐陽老爺子,您想喝,下官幫您會賬!」
老者早已嘴饞於美酒了,轉身從他第四個小兒子歐陽通手裡奪過一副書法,說道:「姑娘,我也沒帶錢,這副書法,您看看,能不能換您的一碗美酒啊!」
裴皿悅接過書法,展開幾個字,不由大吃一驚,原來眼前的老者正是東宮率更歐陽詢。
裴皿悅笑嘻嘻地請歐陽詢、長孫無忌、小歐陽通就座。玉霧又上了多道佳肴,請諸人食用。
裴皿悅展開歐陽詢的字幅說道:「美酒不過尋常的緊,歐陽爺爺的字卻是寶貴異常啊!」
歐陽通說道:「我媽媽花了十個金餅子才換回來爹爹的字幅!」
歐陽詢咂了口美酒說道:「什麼字,什麼字,皿悅姑娘,這幅字裡面有個錯漏的地方,小老兒指給您看!」
於是皿悅相信了,便把書法還給歐陽詢,諸人卻見歐陽詢取來書法,突然擦了擦嘴巴,又搓了搓手,歐陽通尖叫道:「爹!這幅書法值十個金餅子呢!」
歐陽詢將書法揉作一團,塞在兒子歐陽通手裡說道:「給!十個金餅子!」
長孫無忌和裴皿悅相視而怔,后又哈哈而笑。歐陽詢已有七旬壽齡,卻還是玩笑遊戲,十分有趣。
歐陽詢突然取來筆墨,來到不老樓的粉壁前,舉手揮筆,寫下箜篌引:
置酒高殿上,親交從我游。
中廚辦豐膳,烹羊宰肥牛。
秦箏何慷慨,齊瑟和且柔。
陽阿奏奇舞,京洛出名謳。
樂飲過三爵,緩帶傾庶羞。
主稱千金壽,賓奉萬年酬。
久要不可忘,薄終義所尤。
謙謙君子德,磬折欲何求。
驚風飄白日,光景馳西流。
盛時不再來,百年忽我遒。
生存華屋處,零落歸山丘。
先民誰不死,知命復何憂。
寫完已畢,東宮率更歐陽詢又取來一碗美酒,一飲而盡,扔下斗筆,揚長而去。
裴皿悅對玉霧說道:「歐陽詢的筆墨一字千金,區區幾碗美酒,換來一篇歐陽詢的箜篌引啊!」
玉霧笑道:「這才是真正真正的蓬蓽生輝啊!」
而十歲的歐陽通剛想趕出去追父親歐陽詢,卻哪裡去找自己這個貪玩的父親,灰溜溜低頭走進了不老樓。
裴皿悅捧來一碗美酒剛要塞給歐陽通,而長孫無忌推了開去,說道:「小孩子不能喝酒!」
歐陽通失聲大哭起來:「我要爹!我要爹!我爹又走了,又不知道要過多久才會回來!」
裴皿悅趕緊把歐陽通抱在懷裡,說道:「怎麼?你爹不是東宮的人嗎?」
歐陽通一面哭一面抽泣著說道:「爹!爹!——」一面望向了長孫無忌,又撇過了小臉。
長孫無忌剛想詢問,但是細想想,可能這也是東宮舊人們與秦王府的齟齬,不能苛責一個那麼小的孩子。
此時,不老樓店內店外已經是群情洶湧,有人說不老樓今天新添美酒,有人說歐陽詢為不老樓美酒做賦,傳得人群將不老樓團團圍住,長孫無忌只能搖頭,剛想往裡屋退去。
卻聽到裴皿悅說道:「今天大家盡情喝酒,有太子府左庶子為大家會賬!喝完,我會為大家調製義酒,大家盡情暢飲一杯!」
長孫無忌簡直一口老血吐出,這丫頭難道跟自己上一輩子有仇,才進了京城半天不到,就要花光自己半個月的俸祿了?
長孫無忌只好黑著臉,剛想走出,聞訊而來的青舟在長孫無忌身後低聲說道:「相爺,今天您請客,既然賣得那麼好,要不要給您打個折?」
長孫無忌回身一笑,說道:「怎麼打折?打成骨碎折?」
青舟呵呵而笑,撫鬢說道:「裴家妹妹與太子府叵有淵源,不然不會來京城的!」
長孫無忌接話說道:「淵源?太子府什麼都缺,但不缺這麼又會吃飯又會喝酒的!」
剛想出門,卻聽身後咕咚一聲,諸人回頭來看,原來裴皿悅又喝多了義酒,也就是混酒,竟然又醉倒在地。長孫無忌見里裡外外都是街上的男人,又聽說裴皿悅是河東裴氏家族名門之秀,又與太子府叵有淵源,便一把分開人群,上前托起裴皿悅幼小的身軀,轉身奔入後堂。
不老樓的二十多位男性屬下一字攔開人群,令青舟玉霧二位掌堂入內。
長孫無忌見四下無人之後,搖了搖裴皿悅說道:「裴姑娘!裴姑娘!」
裴皿悅迷濛著睜開眼睛說道:「姐夫?」
長孫無忌倒吸一口冷氣,什麼?醉到叫自己姐夫了?自己哪裡來一個姓裴的夫人啊!
青舟進前來,在長孫無忌耳朵底下咬了耳朵說道:「你以為她在叫你姐夫嗎?你以為她的姐夫是誰呢?」
長孫無忌吃了一驚,難道裴皿悅的姐夫真是太子府的某人?
青舟笑道:「裴皿悅的姐夫呢,正是太子府太子詹事主簿魏徵魏夫子啦!」
長孫無忌對著青舟微微一笑,說道:「記好今天的賬本,我要到魏徵家裡去算賬!」
青舟笑了起來,點頭說道:「魏徵魏夫子窮得只剩滿屋子的字畫了,不然,就把這位裴家千金抵給左庶子您吧!」
長孫無忌呸了一聲說道:「我很缺女人,也不會找她,我什麼名門閨秀沒見過?」
青舟呵呵而笑,青舟剛想命使女抬走裴皿悅。但是長孫無忌拒絕了她,思索了半日說道:「你們不老樓畢竟是做生意的地方,人流嘈雜,很不安全,我把裴姑娘送老魏家去!」
青舟非常生氣地說道:「不老樓又不是青樓楚館,暫時收留一下,怎麼就敗壞裴姑娘的名節了?」
長孫無忌說道:「名門千金小姐能隨意的么?真不知道她是怎麼結交你們的!」
青舟阿彌陀佛了一聲,說道:「真不知道怎麼答覆相爺,好走,恕不遠送!」